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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内蒙古|陶丽:遥忆腾格里

 阿拉善文学 2021-08-29

原创作者:陶 丽|内蒙古阿拉善盟

遥忆腾格里

20世纪60年代初期,当时在阿左旗政府任职的父亲,被抽调到政府下乡工作组,在内蒙古自治区工作组的指导下,遵照中央对基层人民公社进行整顿和大社适当缩小,合理调整核算单位的指示精神,到腾格里公社的前身——当时的温都尔图人民公社开展工作。由于在大跃进年代组建人民公社时大都按照“一大二公”的精神,按当时的理念认为:人民公社建的越大,成绩就越大,甚至不惜把几个巴格(乡)联合起来建成一个大公社,当时的温都尔图公社就是由原来的扎哈道兰和通湖巴格(后来的腾格里公社)合并成一个大公社的。
由于所管辖范围方圆几千平方公里,加上腾格里大漠的阻隔,骆驼是当地唯一的交通运输工具,因此管理起来很不方便,也给广大农牧民的物质生活带来诸多不便,同时也严重的制约了当地的畜牧业发展和挫伤了广大社员群众的劳动积极性。根据一系列的问题,父亲带领的工作组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努力工作和深入调查研究,广泛听取群众的意见,经上级原则同意,将原温都尔图大公社,按原来乡的范围分别划分为温都尔图和腾格里鄂里斯人民公社。工作组任务完成后经社员代表大会推选,上级批准,父亲被任命为腾格里鄂里斯的第一任公社社长,一干就是四年多。为了能让父亲集中精力搞好工作,在旗里财政局工作的母亲也调到了公社担任了会计工作。我们兄妹五个除大哥已在旗里的蒙文学校就读以外,我和弟弟、两个妹妹也随母亲由旗里搬迁到了公社,开始了新的学习生活。
由于当时的腾格里公社不通汽车,并且要从巴彦浩特乘汽车途径银川转火车到当时的中卫县,然后再乘骆驼才能进入腾格里沙漠到达公社所在地。记得当时全家人乘汽车一路途径银川转火车到中卫县。在中卫县城的一家车马店住了一晚,第二天全家人改乘由十几峰骆驼组成的驼队上了路。从小生长在阿左旗巴彦浩特镇上,我们兄妹从未骑过骆驼,如今要骑上它,看着骆驼高高大大的样子,心里还真有点胆怯啊!准备出发了,待骆驼一个个卧倒后,我们兄妹几个分别被大人们抱上了驼背。突然一个趔趄,孩子们个个惊叫起来,原来是卧着的骆驼要起身出发了,只见大骆驼一个个前仰后合好不惊险、心跳。当时我们几兄妹要不是被大人们抱着骑在驼背上,非从驼背上滚下来不可!
驼队出发了,随着驼队的远去,中卫境内的树林、建筑物、庄稼地慢慢的在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渐渐地呈现在面前得是一片浩瀚的沙漠,远远望去一座座金黄色的沙峰,层叠起伏、无边无际、非常壮观,简直就像走进了一个无人世界。无风的沙海是如此的宁静,宁静得只能听到驼队的驼铃声和驼掌踩出的沙沙声。不知走了多少个时辰,一个被沙海环抱着的腾格里沙漠中的人民公社的湿地、草滩、盐湖、山峰一个个呈现在眼前。
初到腾格里公社,我们兄妹们很不习惯,因为这里不光十日九风,不时的还要遭到可怕的沙尘暴的袭击,加上当时公社还未通电,每到夜晚公社上下一片漆黑,还要在油灯或蜡烛的微光下完成作业,更恐怖的是每到夜深人静、野狼的嚎哭声、猫头鹰的鸣叫声常常让人毛骨悚然、不能入眠。
公社上唯一的一所学校是蒙汉合并学习上课的。有一位校长、四位老师,两位教蒙语、两位教汉语,只有一至四年级四个班,五、六十名学生。由于牧区的教育条件差,好多牧民的孩子很晚才上学,记得我们四年级班就有几位十六、七岁的大哥哥和大姐姐。在我的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是隔壁公社书记家的铁柱了,虽然他在班上以“调皮大王”著称,但他为人行侠仗义,而且还是一个大孝子。记得铁柱的妈妈身患一种奇怪的病,白天她有说有笑,待人很亲切。可是每到夜晚发起病来便发疯发狂,甚至打人咬人。有一次听到隔壁的叫喊声我很好奇,变悄悄的溜了进去,顿时被屋里的情景吓呆了,只见铁柱妈妈在炕上大哭大叫还不停的骂人、打人,经过一番搏斗,最终被铁柱和他的父亲按倒在炕上,一个坐在身上压住上半身、一个坐在腿上压住下半身,铁柱妈妈就这样被两个大男人征服后睡着了,后来听铁柱说他和父亲每晚都要经历这场“搏斗”。铁柱也常常被发病时的妈妈打、挠的遍体鳞伤,但是到了学校他从来不提此事,默默的承受着,直到他母亲去世。
我和弟弟妹妹由于是从城里来的学生,在学校里自然是很受老师和同学们的宠爱。很快我的音乐天赋也被我的班主任老师发现了。班主任老师同时也是我们的音乐老师,他不但手风琴拉的非常好,还会好几种民族乐器,如二胡、笛子、扬琴等。他还叫会了我许多老歌,有歌剧《刘胡兰》插曲《一道道山来一道道水》,电影《洪湖赤卫队》插曲《洪湖水浪打浪》等。记得一年我带着《洪湖水浪打浪》这首歌曲代表腾格里公社参加了全旗群众业余文艺汇演还获得了一等奖。和我同去参加汇演的还有我的大妹妹,当我俩把大奖状抱回公社,公社的干部群众和学校的师生们别提多高兴了!
在资金缺乏的情况下,父亲凭着他的聪明才智和勤劳实干精神,开始了一系列的建设公社,治理绿化公社环境的计划。父亲亲自带领公社干部、群众植树造林美化环境,还在公社的中央地带亲自设计修建了一座“T”字型的即办公、娱乐为一体的多功能办公场所。这里不但有邮局、乒乓球室、棋牌室、封年过节,礼堂里还可以举办各种文艺娱乐活动和演出。在父亲和广大干部社员的努力下,和上级电力部门的关怀下,社里很快就通上了电。记得有一年的春节,由于学校的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了,为了让公社上的干部群众过上一个喜庆的春节,父亲精心组织了一台特殊的春节晚会,重点节目由我们全家老少来担任,第一个节目大合唱《十送红军》全家齐上阵,由我担任领唱。更精彩的是由我和父亲表演的藏族表演唱《父女双双逛新城》。由于没有藏族服装,父亲灵机一动将蒙古袍脱掉一只袖子,又找来一顶羊皮帽子,蒙古老阿爸一下子就变成了藏族老阿爸,和父亲一样我也将蒙古袍脱掉一只袖子,漏出胳膊,头上还特意辩了许多小辩子,活脱脱变成一个藏族小姑娘。父亲还自编、自演了反映公社精神文明题材的《蒙古说唱》:“公社是棵常青藤,社员就是藤上的瓜那么呼嗨;干部社员齐上阵,公社面貌大变样那么呼嗨……”父亲当时那幽默、诙谐的表演,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公社最热闹最隆重的事算是几年举办一次的“那达幕”大会了,那是我们刚到公社的第二年秋天,按社员们的说法,这年召开“那达幕”大会是因为收成好。在这次“那达幕”大会上举行的传统体育项目中,父亲不但在骑马射箭项目中获得了好名次,还获得了赛马第一名和摔跤冠军。从此,公社的干部和牧民们对这位新来的社长,更增加了几分敬意。
记得每到秋天收获的季节,父亲总要带我们到位于公社几公里以外的通湖林场去品尝购买各种瓜果,那是我们兄妹最最向往的地方。在那里不但能看到一排排高耸挺拔的白杨树和无边无际的树林和庄稼地,最让人难以忘怀的还数林场里种植的各种瓜果,苹果树、梨树、杏树,还有西瓜、华莱士瓜、甜瓜和菜瓜,特别值得一提到是一种很特殊品种的瓜,它的样子像甜瓜,但吃起来却不甜,更特别的是它无一点水分,吃起来还很噎人,当地的牧民给它起了个有趣的名子叫“噎死狗”。
最令人开心的事,就是星期天随着父亲到公社西边的“火石闸子”大峡谷中打猎了。每到休息天父亲总是背上猎枪、带上我们兄妹几人到峡谷中打上几只野鸭子,或野兔子回来给孩子们改善生活、过瘾极了。
“火石闸子”位于公社的西南边,高耸挺拔的山峰中间有一条潺潺流水的小溪、清澈见底的水中到处可见小蝌蚪们自由舞动的倩影。小溪两边绿茸茸的芳草地上开满了各色的野花,有金黄色的苜蓿花;白色、粉色的打碗花;紫色的马兰花。山边上还长满了冬青灌木树,它不光耐寒而且耐旱,用它来烧火做饭不但火苗非常旺盛,而且还非常耐烧。因此很受牧民们的偏爱。
短短四年多的时间,很快父亲的任职时间到了,又要调回旗政府工作了,
我们全家又和来时一样,乘上骆驼队连人带行李一起上了路。记得那一天,公社上的干部、群众都来欢送,那种恋恋不舍的情景非常的感人,至今使我难以忘怀!再见了腾格里公社!  几十年过去了,从旗里到腾格里苏木早已通了公路,飞驰的汽车已代替了当年沙漠中唯一的交通运输工具骆驼。但是无论过去多少年,骆驼那种认准目标、耐住性子、一步步向前挺进的坚忍不拔的精神,是任何东西都无法代替的。著名女中音歌唱家关牧村就在歌曲《骆驼》中唱到:“茫茫瀚海,无边沙漠,行走着倔强的骆驼,任凭着狂风在耳边怒吼,任凭着黄沙在面前飞落,穿过一座座沙丘,越过一座座沟壑,啊!倔强的骆驼……”我想现在的腾格里苏木也一定发生了很大很大的变化,有机会我一定要陪我的父亲重返腾格里苏木游览观光……

陶丽,微信名:丽格格,蒙古族。我是一名土生土长的阿拉善人,爱好文学、写作。处女作散文《遥忆腾格里》,曾被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年度散文集》收录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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