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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故乡思念故乡

 新用户0850X3IQ 2021-09-05
老房子


这栋老房子,我们住了二十多年了。在我上四年级的时候,它是村里第一栋盖起来的平房。白白的墙,淹没于在丛丛绿树和竹林中,但还是可以远远的,我还没进村,就能看到那抹白。

小时候,房前屋后,院里院外都有很多的树,春天泡桐树开花时,房顶上如同紫云漂浮。秋天,院里的枣子红了,远远的我能看到那点点的红,现在城里的许多树都要靠一串串灯盏来装点,那时不用,成熟的果子就是最好的点缀。

曾经房前那一片拴着牛儿的香椿树,房侧初夏时榆钱纷飞的榆树,夏日里听着雨声滴答的泡桐树,还有房后许多不知名的杂树……它们都不在了。屋后除了那片竹子,只剩下了一颗高大的桑树,现在树上挂满了累累的青果。我不知道,过不多久,桑葚会变得黑红,鸟儿们会争相啄食,屋旁的那片空地会落满黑黑红红的软果。

不止是我家,许多邻居房子跟前的树木都在变少。曾经的那些日子,人们对自然的改造还不那么深入,一切都是倚天而建,那样的日子不太便利,却在我的记忆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现在人们不会在树上拴牛羊了,不会端着碗聚在树下乘凉了,孩子们也不会随处找两棵树绑个绳子荡秋千了……

替而代之的是,村里的独栋小楼房越来越多。人们在外面挣了钱,回来给老一辈父母在村里盖上两三层小洋房,独立的小院子,内外设计都有了城市的模样,舒适度跟别墅差不多。院里院外没有鸡鸭成群,牛羊遍地,也自然没有了鸡粪牛粪随处可见的景象。以往的凌晨,连绵起伏的雄鸡三遍,现在差不多成了雄鸡独鸣。

我看着我家残缺的屋顶,斑驳的墙壁,碎砖铺陈的院子,极力想找回记忆里那个崭新的、生机蓬勃的画面,那种白日撒满阳光屋角生辉,夜晚月光静白院落雅致的感觉,却抓不住一丝线索。我眼里看到的只是些许荒凉和破败,陈旧和萧索的院子,还有父亲斑白的两鬓,微驼的背影。

老屋变了,也许是人们早已适应这样的变化,不断去改观,而我还停留在很久远的世界里,怀念坐着农用三轮车上下颠簸耳边生风,怀念明月光下院子里熟睡的白鹅,老母鸡带着小鸡们咕咕地觅食,牛羊们傍晚归来争先恐后去喝水进圈……怀念那时父母还年轻,他们执着鞭子,向牛羊呼喝着,甩出响亮的指令,怀念一大早他们嚯嚯磨着镰刀,叮叮当当挑着担子,怀念他们每一嗓子都响彻着黎明与黄昏……

那些终究不再会有了,那些父母为我们遮风挡雨的日子,那些村里的人们靠牛耕手锄的日子,那些由青壮年劳力撑起的天空,早已在一片片逝去,正如许多那个年代的人,很多已走入黄土。终究,我们得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年代已发生变化,过去的挡不住今日的步伐,我所怀念的,是上一辈人用青春创造的世界,而我们这一代,需要推动另一个时代的车轮。

老屋,我不再回望了吧!村里的年青一代,大都勤奋好强,在时代的洪流里前进着,奔涌着,未来的村子将会更好,老屋就让它们成为记忆。


燕儿是村里唯一一个上学的女孩子。今年上六年级。

村里的孩子很少,一方面是出生时期在某个年代断了层,另一方面是年轻人都向城里移民至少是搬到村外,在老家长大的孩子少之又少。燕儿的妈妈某些方面不是很健全,燕儿出生以来就像一个瘦弱的豆芽苗苗,在土里泥里一节节长出来。

每年回来都会看到燕儿,她瘦瘦弱弱的,脸色苍白,不声不响地站在门边,不多话,但都会积极地回应你问她的问题。两年多不见,她的脸色依然是苍白的,但有些许红润,个头却高了许多。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的改良汉服,干净的球鞋,头上挽着一个圆髻。

“燕儿,谁给你盘的头发?”我好奇地问,她那发髻挽得一丝不乱,十分漂亮。
“我自己,我用一根皮筋扎的。”燕儿昂头笑了笑。
“扎的真好,燕儿你真行。”我由衷地赞许,因为我到现在还不会,两根皮筋也盘的不太好。
“昨天热死了。我就盘了起来。”燕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现在上学住校吗?”
“住校的,一个星期回来一次。”
我小时候也这样,我默默地想。
“你们几个人住一个宿舍?几个人住一床?”
“12个人,每个人一张床。”
我们小时候,那是大通铺,所有的年级女生住一间房,性格弱的孩子常因为争床铺空间受委屈,我就是其中一个。
“有独立卫生间吗?还是公厕?能洗澡吗?”
“有独立卫生间的,洗澡很方便。”
“你们在学校吃得饱吗?”
“吃得饱,不饱的话,可以再去添。”
“那还不错,我们小时候只能打一次饭,没有菜,还总吃不饱。”我打心眼里羡慕这一代的娃。

“你作业做完了吗?”
“还剩一点点。我昨晚写到半夜,做了六张卷子,都快困死了……”燕儿提起这桩豪举,又笑了笑。
“今天才第一天放假,你是想一下子全做完,放假好好玩吗?”
她点点头,被我戳穿了心思。
“你学习成绩怎样?”
“还行。”燕儿自信的笑笑。
“喜欢上学吗?”
“还行。”燕儿有点不好意思还是同样回答。
“今年六年级,那下学期你们都要到镇里中学去上学了?”镇里就一所中学,我认为是必然,不过是随口一问。
“不一定,有的考的好的可以到市里去上,红旗中学、新港中学、**中学都有。”这些中学在我上学时已有耳闻,那是我们市里有名的中学,高中提到谁谁是那些中学出来的,都心生一丝敬畏。我们上学的时候,大概从来没有想过去市里上初中吧,不说别的,单单不便的交通就让人望而生畏。如果过去的我们有这个条件,我应该是够格去读市里的中学吧,即使没有那也一定是我的目标。

我本想说,“那你也努力,争取也考好点,能去市里尽量去市里上。”转念一想燕儿的成绩还不够拔尖,再者这么小离家远上学不一定是好事情,就换了想法:“你要努力学习啊,一定要上高中,读大学!”燕儿听话得“嗯”了一声。我又郑重得重复,“你一定要上大学。”

不确定她的未来怎样,家里会不会全力支持,但希望她能够从小坚定要读大学的信念。虽然时代变了,年轻人走出农村,改变自身命运的方式多了许多,但读书依然是一条不失品味、跳板更高的上策。同时,也期望她不把读书作为唯一出路,只有这样,读书才是一条更好的路。

“燕儿,你吃饼干吗?”
“不吃,我吃得饱饱的。”
“不用客气啊,尝两块吧!”
我正劝说着,去拆饼干的袋子,抬起头时,看到燕儿的裙子已不声不响地飘出门外,向大门外跑去了。

大人们都严肃地说,燕儿很听话。这句听话里,已经包含着很大成分的同情与赞许。这是唯一在村子长大的女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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