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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作家】李相林:蝈蝈

 中州作家文刊 2021-09-08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834】



蝈   蝈



河南商丘          李相林





秋风凉了,豆叶黄了,我又想起了蝈蝈。想起了故乡的豆田,想起了故乡的蝈蝈。
  

蝈蝈,河南人叫蚰子。它的形状和形态,豫剧《绣花鞋》中有一段十分精彩的描述:“说蚰子,道蚰子,提起蚰子有故事。伸条腿,倦条腿,刺楞楞两膀绷着筋。忽灵灵两眼偷看人,那个小嘴呱嗒呱嗒喝露水……”。
 

说起蚰子,不能不提到四哥。四哥是我的叔伯兄弟,是伯父的小儿子,比我大两岁,从小一个院子里长大。虽说是堂兄弟,其实比亲兄弟还亲。
  

小时候,整天跟着四哥玩。放风筝、掏鸟蛋、摸爬蚱、逮知了,捂蚂蚱……最令人难忘的还是捉蝈蝈。
 

蝈蝈生活在豆田里。上个世纪六十年代,豫东地区主要的秋粮作物是高粱和大豆。那时候,人们还在生产队劳动。每个生产队几乎都有几十亩、甚至上百亩豆田,一块豆田拉起来就是十几亩。六月天,豆苗儿青青,大豆主要是长棵,蝈蝈还是幼虫。立秋以后,大豆结荚了,豆叶儿黄了,蝈蝈渐渐长大,进入成熟期,公蝈蝈开始叫起来了。这个时候,走近豆田,远远就能听到蝈蝈的叫声。
  

   

七月,秋日当空,蔚蓝如洗。依旧炽热的阳光,照耀着广阔的原野,一望无际的 豆田里,不时传来蝈蝈的叫声。四哥和我,两个十几岁的少年,一前一后,沿着田间小路,向豆田走去。
   

蝈蝈喜欢阳光,喜欢晒太阳。天气越热,它叫得越欢,——也最容易被人发现。所以,天气晴朗的中午是捕捉蝈蝈的最佳时机。
  

蝈蝈很聪明,警觉性很高。稍一听到响动,或者发现人影,它就停止了鸣叫,并迅速隐蔽起来。我和四哥悄悄走进豆田,潜伏下来,不一会儿又听到了蝈蝈“唧唧……”的叫声。我们俩循声而进,锁定了蝈蝈的隐身方位,仔细扒拉查看着 每一片豆叶,终于发现一只浑身油绿的大蝈蝈,正趴在一棵豆枝上。我伸手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了蝈蝈的腰脊,尽管小家伙两腿乱蹬,张牙舞爪,但最终还是做了俘虏,乖乖地进了笼子。
 

蝈蝈笼子很讲究。四哥手巧,是制作笼子的高手。他把一棵秫秸剖开,刮去内瓤,削成篾片;再把篾片破开,每根宽约三四毫米,然后插成一个内径六七公分的蝈蝈笼子。四个角或者六个角,小巧玲珑,美观精致,还留有小门,随意开合。
   

我们把捉到的蝈蝈区别对待。把叫得特别好听且持续时间长的挑出来,放进笼子里,里面备有蝈蝈爱吃的豆叶、南瓜花;叫得一般的放生在院墙根下的菜地里;根本不会叫的哑巴蝈蝈——母蝈蝈,则放进炉膛里烧着吃,味道十分鲜美。
 

 

我家院子里有棵老枣树,枝叶茂盛,一树荫凉。我把蝈蝈笼子挂在枣树上,随风摇荡着。午后,我和四哥躺在树下的小辕床上纳凉。秋风徐徐吹来,老枣树下有着些许初秋的新凉。看着蝈蝈笼子在秋风中摇来晃去,听着蝈蝈清脆悦耳的叫声,那份悠闲,那份童趣,那份愉悦,那份惬意,至今令人回味,令人向往。
  

我家院子很大,西墙根下有块菜地,种满了南瓜、豆角、茄子。南瓜秧爬得满地都是,开满了金黄色的 南瓜花。秋夜,万籁俱寂,月儿爬上东墙,夜空洒满星光,风儿轻轻地吹着,西墙下不时传来蝈蝈的歌唱。“唧唧………喞唧……”,那优美动人的叫声,时断时续,时远时近,时而浅吟低唱,时而清脆嘹亮。这神奇的天籁之音,这啘啭动听的小夜曲,宛若《二泉映月》的二胡独奏,胜似《梁祝》小提琴协奏曲的音乐交响。
  

五十年过去了。
   

前几天,我又一次回到了故乡。走在昔日的田间小路上,满眼的青纱帐,到处是一望无际的玉米。再也不是当年的红高粱,再也看不到一块豆田,再也听不到蝈蝈的叫声。从庄稼地里回来,我去看望四哥。他已经年近七十,身板却很硬朗。老弟兄俩唠起家常,提起当年捉蝈蝈的往事,他竟高兴得像小孩子一样笑起来!满脸的皱纹一道道舒展开来,还像小时候那样阳光灿烂!在这充满沧桑感的笑容里,我仿佛又看到了五十年前,两个十几岁的花季少年,提着蝈蝈笼子,一前一后,沿着田间小路,向豆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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