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启园：临三万六千顷波涛

启园：临三万六千顷波涛

苏州的园林多是城市园林，也有如天平山庄这样的山地园林。而位于太湖东山的启园背倚洞庭东山，面朝浩渺太湖，“临三万六千顷波涛，历七十二峰之苍翠”，占尽山水之利，这样的园林还是少见的。

太湖有洞庭东、西二山，启园背倚的是东山。文征明在《游洞庭东山诗》序一文说：“洞庭两山，为吴中胜绝处。……而灵栖桀构，又多古仙逸民奇迹，信人区别境也”。洞庭东、西山都是深入太湖中的岛，三面环水，有峰耸立，洞庭碧螺春就产自这里，此物正好可配古仙逸民。词曲及戏剧家田汉诗赞：入山无处不飞翠，碧螺春香百里醉。说得正是洞庭山和碧螺春。除了碧螺春，这里还有一物也堪配古仙，就是白玉枇杷。我到苏州之前，在商场买枇杷，喜欢跳个大的，大部分果肉黄红，虽然也汁多，味道从没有觉得特别可口。到了苏州过一个初夏，才知道这小个的枇杷，白玉肉色，原来有这等鲜甜味道。东山白玉枇杷个不大，皮薄易剥，白瓤汁多，酸甜恰如其分，春末夏初暑热初至，入口恰好“浆流冰齿寒”的美妙感觉。人说枇杷是“果木中独备四时之气者”，秋不凋零，冬着花，春结子，夏初成熟，恰是神仙物事。而东山还真有很多的神仙传说，中国最普及的神话传说柳毅传书，历代百姓口口相传，我小时候就看过戏剧电影。传说里的柳毅去洞庭龙王的那口井就在启园里。

柳毅亭和柳毅井就在启园入口左拐的第一个庭院里。柳毅亭有一方石刻是被称作“江左三大家”之一的吴梅村关于柳毅传说的诗，其中一句：“波澜长不起，千尺为情深！”，看出江南才子重佳人，柳毅冒险入龙宫，似与他的另一句诗“冲冠一怒为红颜”也有可比。那口连接凡界与仙界的柳毅井还被保护着，柳毅井三字是明代王鳌所书。王鳌正是东山人，如今他的故居东山陆巷是一个有名的古村。吴门四家中除了沈周，其他三位都算他的门生，他对苏州影响深远，至今老城有一条学士街就是因他为名。

转过柳毅井往前是启园的庭院部分，主要建筑都集中在这里，包括阅波阁、镜湖楼。江南多雨，廊榭回旋连通各处。

走出庭院面向花园，透过树林远处就是太湖。人们都会匆匆走过花园来到湖边，在水天一色的太湖面前站住，看远处小船如一叶缓缓飘过。太湖水域很广，却很浅，平均水深不足两米，湖上是不行大船的。小小的船儿点在一张巨大的宣纸上，这就是老天赐给江南的一副水墨画卷，与江南的气质恰如其分。

启园的湖边还有一条长长的石栈桥伸向湖中的一个亭子，特别引人注目。这是御码头，曾迎驾康熙。启园也被称为席家花园，是民国时席家人为纪念祖上在此迎驾康熙而建，这园子里很多建筑都能看出与康熙巡幸有关。园子里另有一宝，是棵古杨梅树，在湖岸边不远的小坡上，也近花园的湖水。这棵杨梅树旁立有一碑，上书：公元一六九九年农历四月康熙皇帝在此休息过。与御码头和镜湖楼里的意思一样，展示了席家的辉煌家史。

站在这棵古杨梅树边，抬头就可看到东山，山上雾气团团，缠绕在密密的树林枝叶间，空气中送来似是隐隐的茶香，碧螺春在太湖的水气氤氲中滋生，兼有东山的仙气和太湖的灵性。侧目正是浩渺平静的太湖，一叶小舟穿过，如在云中漫游。柳毅曾从这里的一口井进入洞庭龙君府，换得的是圆满的结尾，让听众、观众在神话情节里心满意足。通常把柳毅传说、天仙配、梁祝和白蛇传并称为中国民间四大神话传奇故事，其他三个故事都留下了让人伤心的结局，唯独这个柳毅传书是个圆满。我一直疑心上天特别眷顾江南，这样一处风物清嘉的地方，碧螺春和白玉枇杷这类物事已不是寻常的精致，连神话传说都是圆满。

启园“临三万六千顷波涛，历七十二峰之苍翠”，在这样的园子里感受山湖，感慨已是超出了启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