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都市】野菜

我和晓晓（名）的关系到底如何发展下去？到底还能维持多久？问题的答案貌似完全掌握在我手里。这份自信到底来自哪里？答案好像也显而易见，我已经出走成功了，这种出走是一种转变，关于人生和命运的转变，也可以说是一种背叛，感情和生活的背叛。

我正在办公室加班吃泡面，还饶有兴致地吟一首小诗：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在城市的快节奏生活中，我变得越来越会三心二意了，一边干这个一个干那个，还两不耽误。

手机响了，是晓晓打过来的，她在电话里很兴奋地对我说过两天来北京出差，问我需要从老家带东西过来吗。我客气地婉拒了她，告诉她啥也不用带。她说那带点春笋或腊肉过来。我说真不用了，路这么远天气又热，挺不方便的。她的盛情还是没有退却，说带一点坛子菜过来，路上坏不了。我明显有点不耐烦了，告诉她现在忙，还有其它事要办，等一下和她说。晓晓是一个很敏感的女子，她一下就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只好在电话里说了声再见。

晓晓在老家当导购员，帮一家超市卖衣服，她是一个性格外向的人，干这样的工作是她的强项。她指的出差其实就是每隔一段时间来北京大兴区西红门附近的服装批发市场批衣服，我们偶尔见面，都是她在过来前告知我，找一个折中的地方见上一面，时间充裕的话一起吃个饭。

我已经把她要来北京的事忘得差不多了，差不多隔了三天，她又给我打电话来了，当时没有接到她电话，我在开会还把电话调为了静音，直到中午吃完饭才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她打过来的，我给她回了过去。她很急切地问在哪里，还告诉我已经来北京了，到了我单位附近，给我带来了一些土特产。因为她的不听劝告和擅作主张，我有点生硬地告诉她刚看到她的电话。

在单位不远处的一个公交车站台上我见到了晓晓，她手中提着一个红色大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装满了。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二个月前了，她还是原来的样子，说文雅一点是圆润丰满，说粗俗一点就是粗胳膊粗腿，她远远就看见我了，显得有点眉飞色舞。

我：你怎么过来的。

晓晓：先坐公交车，再倒地铁。

我：花了好几个小时吧？

晓晓：也没有，挺快的。

我：你说这么折腾过来干什么？

晓晓笑了笑：给你从老家挖了点野菜。

野菜！晓晓从千里之外的老家带来了野菜，这让我感觉很意外。

我有点不好意思：我在食堂吃，自己不做饭。

晓晓不知如何回应了，把那个塑料袋子从右手换到了左手上。

我：你吃饭了吗？

晓晓：吃过了。

我：真吃了还是假吃了？

晓晓：我还哄你咯？

晓晓把塑料袋子放在地上，从里面掏出来一株株野菜，像介绍她的衣服品类一样。

晓晓：这是荠菜，看看，长得壮吧。

我：哦。

晓晓：这是水芹菜，知道是从哪扯的吗？

我没有回应她。

她继续给我介绍讲解：这是蕨菜，凤凰山上长的。

我还是没有回应她。

她如数家珍，公交车站台上排队等车的人都向我们投来了异样的眼神，她全然不在乎，我却感觉很不自在了，连忙把袋子从她手里拿了过来。

我有点不耐烦：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吧。

她大概也发现了我的尴尬，便没有再多说。

晓晓看了一下手机：哥，我就不去了，下午还得和同事去进货。

我终于如释重负：那好吧，你路上慢一点。

她稍微失落的模样，“嗯”了一声上了公交车。

我没等车起步就转身了，想急速离开这个让人感觉难堪的站台。

还没有进单位的门就收到了她的微信，她在微信里说“哥，袋子的最下面还有你喜欢吃的苦菜呢，吃不完记得放冰箱”。

我给了她回了一个笑脸，但发现现实中自己其实是一脸苦笑的表情。我突然想起来了，老家的这个季节应该是野菜疯长了吧，到处都是野菜和挖野菜的人，野菜这个特殊的使者，是春天送给乡下人最重要的一份礼物，但我已经有差不多二十年没有和它接触了。

曾经，我和晓晓都是手牵手一起走向田间地头的，是一对挖野菜的急先锋和最佳搭档，而如今，我真不知如何处理这一大兜子生命力无比顽强的野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