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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静雅 | 神奇的木麻黄

 文化宁海 2021-09-14

神奇的木麻黄

作者:薛静雅

戈壁大漠里的胡杨,黄土高原上的白杨,高山绝壁间的苍松翠柏,你一定是知道的,即使没有亲眼所见,那也一定在文字里或图画中见到过它们。而生长在南方沙滩上的木麻黄,你就不一定知道了吧。听它的名字,你觉得它应该是一味中药,的确,它的枝叶可以入药,药名就叫木麻黄。你可能读过毛姆文集《木麻黄树》,但你不一定亲眼见到过它,再退一步说,你也许亲眼见过,但你不一定认得出来。请看下图:

你是不是把它认作马尾松了?它就是木麻黄,一种神奇的树。

这次平潭三日暑期疗休养,我有幸认识了木麻黄,并被它深深震撼。

近的,有老家的强蛟群岛,象山的松兰山,椒江的大陈岛,远的,有福建东山,山东青岛,大大小小的海岛沙滩见得多了,平潭的海岛沙滩自然激不起我太大的兴趣。此去平潭,一图它不算远,二是因为没有去过,到陌生的地方走走,总比呆在家里强些,三是它离台湾近, 到那里,近距离体验余光中《乡愁》里的家国情怀,还不错。

平潭的第一天,入住龙王头海滩边上的豪香宾馆。房间在21楼,拉开东南向落地窗的窗帘,蓝天白云、碧海银浪、黄金沙滩刷的一下扑面而来,休闲度假的美好感觉顿时充满心间。只可惜只住两晚,短短的时间,只能走马观花似的将此地走上一圈,岂能真正享受到悠闲自在的时光?随团的孩子们见到沙滩倒是乐坏了,父母带着孩子逐浪拾贝,挖沙捉蟹,在正午的大太阳下暴晒着,一点儿都不惧酷热。我与老胡等上了年纪的,则躲在冷饮摊的遮阳棚下,吹着海风、喝着饮料打发时间。

第二天下午先是去了海坛古城。说是古城,可一色都是新造的商铺与民宿,这种形式的古城貌似遍布全国各地。结束古城游,导游在车上介绍说,下一站是坛南湾沙滩。又是沙滩,我心里嘀咕着,提不起丝毫兴趣。连导游的介绍,我都懒得听,只在车上打盹。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门口游人如织,难道这个沙滩与众不同?沙滩入口通道沿路摆放着平潭的风光图,其中绚丽梦幻的“蓝眼泪”图片引起了我的注意。哦,原来此处便是蓝眼泪的最佳观赏点!可是当下不是蓝眼泪爆发期,没有机会一睹奇景。

坛南湾沙滩要比龙王头沙滩小许多,但它更精致些。自北向南修筑有木板栈桥,栈桥两旁树木秀颀,茂密成荫,游人可以轻松行走在沙滩上,不仅不用脱鞋,还晒不到太阳。带孩子的同事们继续带着孩子奔赴沙滩嬉戏。我与老胡以及几位同事继续沿着栈桥向南行去。信步栈桥,向东望去:远处,沙滩尽头布满玩沙戏水的大小游客,近处,树荫下,游人或躺在沙滩椅上,或坐在茅草盖顶的亭子里,或直接躺在沙滩上,闲适自在地尽情享受着南国的沙滩风光,他们也成了风光里的一景。名为“天空之镜”的度假小屋随意点缀在栈道两侧,面向大海的一整面墙是用镜子做成的,把天空大海沙滩等远近之景全部照了进去,空灵通透,妙趣横生。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一棵棵高大的树上,它们远看很像松树。然而这些树竟是从沙子里长出来的,不太可能是松树。于是马上让老胡用“形色”软件拍照识别,手机屏显示“木麻黄”三字。同事们纷说第一次见到“木麻黄”。通过百度搜索,对这个树种作了初步了解。

百度得知:

木麻黄(学名:Casuarina equisetifolia Forst.)是木麻黄科,木麻黄属常绿乔木。高可达30米,大树树干通直,直径达70厘米;树冠狭长圆锥形;枝红褐色,有密集的节;鳞片状叶每轮通常7枚,少为6或8枚,披针形或三角形,棒状圆柱形,有覆瓦状排列、被白色柔毛的苞片;小苞片具缘毛;花药两端深凹入;球果状果序椭圆形,小苞片变木质,阔卵形,小坚果连翅,4-5月开花,7-10月结果。木麻黄防风固沙能力极强,是我国华南沿海地区最适合的造林树种之一,凡沙地和海滨地区均可栽植。原产澳大利亚和太平洋岛屿,现美洲热带地区和亚洲东南部沿海地区广泛栽植。中国引种约有80多年历史。广西、广东、福建、台湾沿海地区普遍栽植,已渐驯化。

沿着栈道,越往南走去,木麻黄长得越密集。到了山坡处,已是一片茂密的木麻黄丛林。树林里没有一棵杂树,底下依然是沙滩地,地上铺满针状细叶;丛林深处长满绿草,有几只棕黄色的羊在悠闲地吃草,时而传来“咩咩”的叫声。

过了山坡,栈道呈阶梯状盘旋至山崖顶部。崖上没有泥土,形态各异的岩石堆叠着,有些岩石表面布满密密麻麻像蜂窝状的大小不一的洞穴,那应该是风化侵蚀形成的。山崖上随处可见从岩石缝里长出来的木麻黄,底下依然是枯叶厚积,那样子更像是黄山松,躯干矮小弯曲,树皮粗黑龟裂。我手抚树身近距离观察它。树叶外形粗看很像松针,长长的深绿色细条,随风披拂,然而仔细一看,发现细条上有规则地排列着一个个浅绿色的节。节理处一折就断,不是节理处又非常有韧劲。我重又百度搜索,得知,这细条不是真正的树叶,而是树的嫩枝,故又称作叶状枝,它的树叶已经退化成鳞片状,长在嫩枝的每个节上,每轮通常7枚。拉断一节来看,一端凹陷,一端突出,凹陷的外沿是一圈细小的薄薄的鞘齿,这才是它的叶子!我恍然大悟,枝条长成这样,正是为了适应特殊的环境。一整棵树木,都是由或粗或细的枝条组成,旧枝上长出新枝,新枝上又长出嫩枝,嫩枝密集成束,如女子的一头秀发。夹带着沙子的巨大海风,刮向一树软中带劲的枝条,风如梳齿,划过枝条,风速随即减缓,并逐层过滤了沙子,沙子重又掉回沙地。树叶退化,枝条针状,大大减小了受力面,把风沙对它的伤害尽可能降到最低。哪怕有损伤,也如蜥蜴掉尾般,往往是一小节一小节地掉落,不致于整个枝条被风折断。断落的叶状枝条覆盖在树下的沙地上,又能很好地巩固住沙子,保护并养育着树根。神奇啊!再看它的树皮,是那么厚,任由风沙剥蚀,剥了一层,里面还有一层又一层的。它已然做好一切准备坦然接受风沙的不断摧残,但又尽可能保证自己活下来。再来看看结着果实的木麻黄。树上密密麻麻结满淡黄色果实,有密集恐怖症的人一定无法直视。那龙眼核大小的球状果实,不是一个一个垂吊在枝条上的,而是一簇簇成环状一圈挨着一圈紧紧贴着枝条。我伸出一手,试图扳下一颗。果实表皮密布尖齿,硬硬的,刺得我指肚子生疼,很难扳下来。只能一手拉过枝条,一手使劲扯下一颗。每个尖齿上有一条细小的裂缝,种子应该就在缝隙里藏着。我顺手把果实藏进防晒衣的衣兜里。想象果实成熟的时候,一棵树向沙地播撒出多少种子啊!到最后,可能只有一两颗种子发芽成长,但足矣!

我站在坛南湾海滩的山崖顶上四顾。青天之下,那一湾白色的沙滩镶嵌在木麻黄丛林与浩渺碧波层层雪浪间。一望无际的东海尽头就是宝岛台湾,虽然肉眼看不到,但可以借助想象。此时此刻,我离她不到70海里!一衣带水、血脉相连的浓浓情意如潮水般涌动于心海。能欣赏到如此壮美的山海,是多么幸运啊!那是祖先们历经几千年的风霜雨雪,并牺牲了多少生命而开辟的江山。我自然又想到了木麻黄,它与我们这个自古以来多灾多难却又生生不息的华夏族群,实在有太多相似之处。木麻黄,生长迅速,抗风力强,不怕沙埋,能耐盐碱。栽培15年,树可高达20m以上。寿命短,30~50年即衰老。它是一种先锋树,毛姆在《木麻黄树》序言里如此写到:“它能使荒芜的沙地变得结实、坚固、肥沃,直到它成为熟土,适合更多种类、更加繁茂的植物。然后,当它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它就会逐渐消隐,最后被丛林中无数归化了的植物彻底吞没。”再联系之前观察到的木麻黄神奇的生存姿态,我想,木麻黄丛林不是正好象征华夏族群吗?我们这个民族,每一个个体,犹如木麻黄枝条上的一小节,或者犹如一粒小种子。个体何等脆弱,极容易被恶劣的环境所吞噬。朝代更替,天灾人祸,有时可减少一半以上的人口,但整个族群又是如此顽强而疯狂地繁衍着,生命力是何等强大!从中原起源,到遍布神州大地,并且融合了55个少数民族,最后形成屹立于世界之林的中华文明。这一路,披荆斩棘,血雨腥风,后人踏在前人的躯体上高歌前行——这就是我们这个民族的特性!你和我不就是一代又一代的先辈们作出无尽的牺牲后留存下来的生命个体吗?今天无数个你和我重又组成一个庞大而有凝聚力的群体,一起去抵御正面袭击的时代狂飙。

牺牲卑微而短暂的个体生命,最终成就了一个群体的伟大久远。不幸哉?幸哉?

木麻黄让我陷入了沉思……

结束平潭游,在回家的路上,我从衣兜里拿出那一粒木麻黄果实,发现,每一个尖齿上的那道缝隙已经开了口,稍一晃动,种子就掉了出来。我赶紧翻出衣兜底,兜底里已是沾满一粒粒带着一个翅膀的细小的种子。唉,我的一个小小行为,扼杀了无数个可能成长为参天大树的生命,罪过啊!木麻黄会因此而怨恨我吗?

从此,我的生命里,不仅刻有胡杨、白杨与苍松翠柏的印记,还深深刻上了木麻黄的印记。

栏目主编 | 西湖雨

本期编辑 | 平安

审核 | 浩海紫烟

图片 | 作者提供

文化宁海工作室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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