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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丨栖在凤凰

 昵称45109175 2021-09-19

向来不喜欢那种刻意彰显的旅行。旅者,行也。领略一种在路上的感觉,给自己一次随心的放逐,一程散淡的从容,在行走中发现一道别样的风景,才是旅行的最好境界。 

那个夏初的午后,当我的双脚真实地踏在凤凰古城那家叫做“窝居”客栈的石阶上,抬眼望着那些远远近近高低有致的屋脊与飞檐,被落日镀上一层耀眼的金,似乎,我又重新找回了旅行的感觉。

凤凰给我的第一个黄昏,是一个将夕照的金黄融入河水的透绿,温婉中参差些微幽沉的,需得静静去品味的,撩拨心里丝丝柔软的黄昏。

放下行囊,依客栈老板的指点,先去跳岩放河灯,然后逛河街的夜市。


日暮的古城,水车依然在缓缓转动。一如黄永玉笔下的水墨长卷,石板依稀,人影依稀。河岸上倚岸半立,细脚伶仃的吊脚楼映在水中,迷离了层层远得无法穿越的沧桑。此时的沱江如同褪去昼间的熙攘,转回静寂的归人。而这静默似乎决意要将跌宕的历史从碧水深处唤醒。

此时,最后一抹斜阳,也牵着风的轻柔,照望这一刻的美。跳岩上,人们开始在暮色中放河灯。那承载着虔诚心愿的河灯被做成一朵朵莲花的模样,放灯的人点燃蜡烛,许下心愿,将掌中的灯放入河中,那星星点点的光,便在水中散落开来,摇曳着,顺水而去。

相对黄昏,凤凰的夜晚是喧闹的。河街,是古城最热闹的去处。临江的酒吧更是声色鼎沸,每有客人出入,里面或高昂、或浑重的嘶唱便倾泄而出。店铺外,一溜点着烛火的货摊沿街摆开。那些穿着绣衣卖扎染、蜡染和银饰包包的女人,守着各自的小摊,嘴上招徕着生意,手上的针线也没停,游客被她们手上的功夫吸引,于是又做成了一单好生意。河街的夜也是散淡的,那些卖印花裙的,卖太阳帽的,卖各式绣花鞋的,将凤凰的古朴和明快慷慨地转赠给了来到这里游人。


在灯火与攒动的人流中,这条古老的石街,显露着光阴的古旧,同时亦有岁月的新,它保留了老去的印记,增了些现时商业的喧闹。河岸两边的大红灯笼与闪烁的彩灯漾起了一河的姹紫嫣红,将沱江的恬静尽数碎去。

过了午夜,沱江,开始静了下来,吊脚楼也静了。一江的水, 闪着粼粼的波光,悠悠地来,静静地去,无欲无念,执着于的流淌,见证着人世间的熙熙攘攘。沱江与河街,像一对不离不弃,同眠共寝的爱人,守着流水悠悠,守着共同的时光,看尘世纷繁,也看一艘艘木船载着每一个昼夜,撑开每一天光景的宽广。这一刻,它们是朴素而宁静的,仿佛吊脚楼里那位低眉垂首的姑娘,为那一夜的歌声,安然等待。所以沈先生的《边城》,让傩给翠翠留下一生的纠结:“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曾经在心里勾勒的凤凰,总是在黎明的晨光里,由早起的浣衣女子手持木棰,用律动的击打唤醒。所以,凤凰的清晨是一定要去细细领略的。


次日,起了个大早。走出“窝居”,那独属于凤凰的温润便扑面而来。

踱至江边,清清淙淙的沱江,仿佛笼罩着一层透明的绿,又像静静铺展的画纸,吊脚楼、捣衣女、跳岩、万名塔,都凝在这幅画里。

耳畔,有船夫的橹歌和号子,吊脚楼里也飘出女人缠绵的歌声......褚红的古城墙矗立,在清晨的阳光里,散发出远古的气息,平和而安祥。恍惚中,沈从文先生牧歌般的描述与黄永玉水墨的斑斓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清晨到达了彼此期待的精妙重叠。


在虹桥附近挑了一家老字号粉店吃了一碗绿豆粉,觉得意犹未尽,又要了一只艾蒿糍粑,吃完,却觉得撑了。待起身,慢慢踱往虹桥时,虹桥上早已人头攒动了。桥头演唱的艺人投入地弹唱着,工艺品店里的小伙子正全神贯注地镂刻着一块石头,那家门楣醒目的苗银店门前站着两个明眸皓齿的姑娘,水蜜桃般的俏脸上不见半点粉黛,亮闪闪的苗族纯银的头饰戴在姑娘头上,衬映着一身大红的苗家服饰,瞅一眼便觉赏心悦目。几个穿印花长裙的女孩终于禁不住这等诱惑,再待走出店来,颈项上已是环佩叮咚了。对面的乐器店也似应和一般,两个鼓手敲响了非洲鼓,激昂亢进的鼓点吸引了不少游客,有游人索性坐了下来,有一招没一招的跟着节奏敲起来。倒是那家挂着“边城书社”牌匾的书店,在这样的喧闹中却独享了一隅安静,除了站在柜前的老板招呼顾客进店,进店的游人都顾自在书架前安静的浏览。这样的场境,让喧闹的虹桥有了些许书卷味的别样观照。

散漫的坐在虹桥的石栏上,看长廊里的行人走在纷繁里,看沱江的水流在静默中,看阳光下虹桥的影子由长变短,一并,也数着时间,看分分妙秒如何溜走。慢下来,让一切都慢下来,留一些空白,守住这一程停顿......这才是凤凰,浸润着湘西的精魂。它拒绝浮华,清逸出世,安守幽静,沐山河而不骄,携温婉而弃艳,只将质朴与过往归于恬静与沉淀。若以选择与喜欢作为关键词界定所谓的幸福,凤凰选择的是一种悠然与静守,这是它喜欢的方式。或许,只有走过了岁月悠悠,经历过生死甘苦,才有憣然了悟。说到底,生命里谓之的幸福,就是能够依着自己的喜欢,去经历,去体会。


午后,置身于那座隐于街市深处的沈从文故居,一代文豪的笔墨又在心里多了几层回味。神灵似乎已疏于对众生的垂问,只有沈先生依然坚持。有生命便会有感情,既深爱这个世界,便该爱它的一切,包括它的喜乐与悲苦。正如生活给予翠翠的阴差阳错,虽然“一切充满了善,然而到处是不凑巧。既然是不凑巧,因之朴素的善终难免产生悲剧。”

一一的搜寻,从故居的一片瓦,到古城的一段墙。从一个路边卖苗族银饰,缠着头的老人身上,到姜糖作坊那个奋力拉着姜糖的小伙子身上......所有,都是古城的故事,都是凤凰的传奇。在这里,一整座城池的古朴斑驳,可以被一条木舟装载,在一江静谧中缓缓流淌,为每一束投向它的目光,细细地讲述牌楼的过往,讲述青石与飞檐的光阴,讲述仅属于它的厚重与迤逦。它可以任由你将它的某处片断深深镶嵌在专属的时空底片中,久经岁月永难磨灭。如果说它是一部史诗,蓝调便是它特有的旋律。如果一定要给凤凰抹上色彩,我会先以传统的中国红作为底色,然后涂上水粉,再着上氤氲的兰,最后以紫作为点缀。


凤凰,用它的每一垛城墙、每一条石板,每一幢吊脚楼,以及过往与当今翠翠们的命运,完成了生命的涅磐,成全了美的牵挂……这当是一种不朽,这不朽就长在每一块青石板上,长在每一只渡船和每一幢吊脚楼里。它是古朴的、自然的,不需任何修饰的,它永远是值得赞叹与寻味的。不论,它的昨天抑或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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