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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凤凰 . 倾城]

 天山一剑图书馆 2023-05-08 发布于福建

你说了喜欢此地,于是我不辞千里。

“我这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年龄的人。”

再度记起沈从文先生的话,我已站在湘西小城的江畔,却是比你晚了好些年。


小城不大,有红色砂岩砌成的古老城墙。四面青山环绕,白云依依。澄澈的沱江水穿城而过。

姜糖,银饰,扎染,酒吧。是属于古城的四条街,每一条街的尽头,依然守候着古时的城门。上锈的铆钉,残缺的铁环,有微风扬起城墙上历经千年的沙砾,沾上衣襟。

或曲或直的青石板路,与我从小生长的江南小镇相仿。路边建筑飞檐画梁,楚风浓重,有异于江南的朴素。鳞次栉

比的店铺木门前,竹编的门帘高高卷起,门内坐着的女子,身上银饰灿烂生光。

门前摆放一口口铁质大锅,满满的糖、姜汁、香料和在一起熬啊熬,浓稠到化不开。有光着上身的健壮男子,不断把冷却下来的糖汁挂在檐下大铁钩上,洗干净的双手,姿势娴熟地扯呀扯,糖块渐渐呈现出白色。再用小剪子一块块剪断。这便是闻名遐迩的湘西“姜糖”,热辣辣的香,伴着男子背上的热气,在艳阳下腾腾四散。


据说此地也曾花翎闪动、冠盖如云,江山一时多少豪杰。据说湘西神术至尊,巫风习习,阿訇神甫交错并存。长枪马刀、赶尸落洞,世世代代扎根在这儿的苗族人,书写了一部不断迁徙、不断镇压与反抗的史书。

战火可上溯到唐朝的边陲小城,血是红的,菜是辣的。

自走出中华民国第一任总理熊希龄、画家陈师曾、黄永玉,还有让《边城》、“三三”、“翠翠”走入饮食男女心中的沈从文,昔日凤凰,已在火中涅槃过,美到惊世,不再沉默。


今日街上,人流涌动,商旅如云。我走得匆匆。

沿青石板路一步一步走向小巷,恍惚闯入一去不回的老电影。

杨家祠堂、崇德堂、熊希龄故居,风风雨雨侵蚀了青瓦黑檐,琉璃蒙尘。

怀着近乎敬畏的心理,静静站在沈从文先生的故居中。白色石灰墙上的老照片中,沈从文清秀儒雅,妻子张兆和端庄秀丽。

关于沈和张,是一阕以沈的执着追求和张的坚贞大度织就的爱情传奇。在沈逝世之后,张的定语是这样下“从文同我相处,这一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得不到回答。”

一字一句,分明郁结了透不过气的忧伤,而墙上相片里的两人,笑得浑然不问人间疾苦。

书房中,那张长约一米半、宽八十公分的梓木桌子,把无数白天黑夜,融化在沈从文笔下的无边岁月里。


1934年,他给爱妻写信:“我就这样一面看水一面想你。我快乐,就想应当同你快乐;我闷,就想要你在我必可以不闷。”

也许爱情,本该是面对日光而站立,不轻易让人发现背后的阴影。如何判定张与沈,哪一个更幸福些?

心里有惦记的人事,却一定是这荒凉世间难得的安慰。可惜我有那么多的话,那一刻,都不能说给你听。

买下《湘行散记》、《边城》各两本,盖上特别的纪念章。走出门外,本地居民、外来旅人,还有四处游走的商贩们,未曾稍息。

锡匠、铜匠、银匠手艺纷呈。当地女子,面目姣好,身着自家扎染、蜡染的布裙,土蓝色,上绣大小不一的片片花瓣,任你肆意翻拣她的物品,不催不问,丝毫未见之前听说的“民风彪悍”,一味明眸皓齿,笑意缤纷。

复苏的古城,满目繁华。而属于小城的片段,有如静物画,封在时光里。旧日祠堂关不住昨天的故事,朱门木柱上,一抹残红尚未煺尽。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一个你一个我,到底轮回在哪一世的红尘中流离?

古今错落,情缘错落,冷暖哪可休?

湘西的凤凰,果真如沈从文先生笔下那般“浪漫与严肃,美丽与残忍,爱与怨交缚不可分”。


若水之城

沱江、虹桥、河灯。曾认真看过好多遍沈先生的字,今我来时,对凤凰的水,已并不陌生。

沱江不宽,水质澄碧,缓缓穿城而过。水南岸是紫红砂石砌的古城墙,墙上东、西城楼巍峨峭拔,沧桑层叠。沿江而建的一排排土家吊脚楼,黑瓦木身,一根根细长的木桩在山壁上撑起,已逾百年。

江面上横立着“虹桥”,桥上两侧十余间悬出桥外的吊脚楼廊房,在遥远的康熙九年(1670)重建而成。前人的智慧令人叹为观止。原名“风雨楼”,真正历经风尘羁旅。

沱江清浅,水草摇弋,三五小船在江面悠悠穿梭。坐上水边人家的船,顺流而下,百米画卷在眼前缓缓铺陈:万寿宫、万名塔、夺翠楼……吊脚楼上,栏杆上晾着红红绿绿的衣裙或是一匹匹的白色床单,偶尔会见到楼里有女子,正对着轩窗梳着长长短短的黑发。

水岸边随时可见到那些用木槌洗衣的当地女人,江水潺潺,棒槌声声,这已成了沱江边一道独特的风景。


不远处,南华山苍翠欲滴,环抱着古城、虹桥,倒影在清澈沱江的粼粼波光中。

凤凰,原来是水做的城。这般柔情旖旎。

都说烟雨中的凤凰才是最美的。上天这般眷顾我,在凤凰的第三日,烟雨笼罩了古城。

凭窗眺望,透过细密的雨幕,看那泛着油光的青石板路,看那长着青苔的城墙,看那历经风雨的吊脚楼,看那潺潺悠悠的沱江水……

烟水朦胧中的古城,如水墨画般的清新。心在瞬间变得空明,忘记了时空,忘记了尘世,忘记了喧嚣纷扰,忘记了自我……

想起了戴望舒的《雨巷》,于是就想着要去雨中的巷子里去矫情一番。只因,心底的小资情绪已经开始不可抑止的泛滥了呢。

午后,撑着丁香花般的小雨伞,踏着微湿的青石板,闲庭信步于雨巷之中,任如烟似雾的细雨无声地湿润着衣衫,湿润着脸颊……

如此景致,如诗如画般,仿佛你也就只是这画中的一部分,不再属于你自己,只是这画中的那一抹淡紫。伴着雨的柔曲,如丁香般绽放、惆怅、彷徨……

小城的风物,一直努力保持着《湘行书简》里1934年的样子,旧日声音,还有一些风景,到底永不再回。

夜幕降临,沱江两岸,一串串亮起的红灯笼,临水迎风,霓虹辉映的“虹桥”衬着江水湍湍,不同于江南小镇的秀气,妖娆如天上人间。


江面上一盏一盏荷花灯,次第燃起,逐水而流,两岸是纷纷男女,对着河灯虔诚许愿。是不是愿望够单纯,就可以实现?那么,那时那刻,你在哪里?

江上有当地人称的“跳岩”,在古城北门过河处,水中每隔一尺左右距离,有方形石柱一根。分高低两排,人站石上心惊胆颤,根本无法安步当车。想必前人得跳跃而过河,因而得“跳岩”一名,我是这般猜想着的呢。

过江途中遇人需让路时,因为石柱窄小,高低两排上的行人彼此都得侧身而过,几达摩肩擦踵。石下流水汤汤,脚上凉气袭袭,不到其境者,真不可思议。

此岸到彼岸,触目可及的距离,可那日夜间行走时,却亦是两腿有些发软,行至对岸,近似一场修行。世界上有些距离,原是不能单纯以远近区别难易的。

去了那家“湘西往事”酒吧,沿河木格子的窗,低低的灯,罩着黄色棉纸。聆听那位驻唱的歌手演绎了一首接一首的老歌。那些陈年旧事亦是如沱江水般在歌声里缓缓流淌……

发表于2012年5月·笔名梦回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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