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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多年前，三叔作为最早的知识青年，高中刚毕业就当了下乡知青，作为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三叔选择到最艰苦的地方去，一来体验生活，二来磨练自己，三来施展自己建设美好家园的理想。因此，他没有选择到西安周边，而是远赴更偏远的西北山区。他坐着火车从西安一路走过宝鸡，穿过天水，到了兰州也没下车，一直开到了终点站铜城。
绿皮火车 铜城是属于黄土高原上的一个城市，黄河水从铜城边缘五十里处蜿蜒穿过，作为我国的母亲河，黄河对于地处黄土高原上干旱少雨的西北城市来说，更是无比亲切，这些大大小小的城市、村庄星罗棋布一般散布在绵柔的黄土坡上，这里随手在地上一抓就能扬起一片尘土，是黄河养育了这片土地，分布在高原上无数的沟壑都是她的支流，这里所有的生物都如同黄河母亲的嫡子一样，享受着她最直接的浇灌。 来到铜城后，三叔没有选择去生活条件更好一些的矿区，而是去了一个叫做野狐河的山区，那里生活更加艰苦，但满腔热血的三叔并不怕，他觉得自己能够吃苦。但事实上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生活的苦，他以为最苦不过皮肤黑，最难咽下的无非高粱面。结果刚去了一个多月，不但脚底磨破了一层皮，更让他难以下咽的是当地一种叫做黄米的家常饭，这种米比大米小，比小米粒大，由于它比较耐旱，在旱地里都能很好的生长，因此是当地主要的食用作物。虽然都是米，但它口感却与其他米类有很大差别，黄米粗糙度高，蒸出来的黄米饭很硬，吞咽的时候会划嗓子。
黄米 不过，好在三叔性格刚毅，他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他办事粗糙，不太适应农田里精细的活计，因此被安排在饲养室，这个工作是他喜欢的，三叔热爱动物，喜欢和小动物们待在一起，他跟着一位老饲养员师傅一起生活在羊圈旁边的土房子里，虽然环境简陋，但三叔干的兴高采烈。 平日里，三叔骑着一头老毛驴赶着羊群在山里放牧，身上挎着包，带着一天的干粮和水，早上出门赶着羊群去山里吃草，太阳落山前赶着羊群去野狐河饮水后回家，日复一日，生活有些枯燥，幸好三叔有个好伙伴，就是那头毛驴，最初的日子，他骑着毛驴放羊，后来都是牵着走，毛驴替他驮着物品。
黄土高原 说起这头毛驴也很有故事，它很有灵性，有一次，由于天太热，三叔在放羊的时候躺在一个山坳里睡着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睡梦里他感觉到嘴角有口水流过，也许是梦见了他曾经的初恋，三叔简直有些乐不思蜀，又感觉到耳朵边似乎有温暖的鼻息吹过，有些发痒，他转个身准备继续美梦。正在此时，他忽然听见地面上有噔噔噔的巨响，三叔迷迷糊糊地睁眼一看，只见毛驴从山坡上飞奔而来，它脚下黄土飞扬，乱石飞溅，气势磅礴，一头毛驴竟然踏出了千军万马的架势，三叔有些迷茫，不知毛驴发了什么疯，不一会儿，只见毛驴直冲着他就飞奔而来，四只蹄子重重地踩着地面，昂着头嗷嗷的叫着，眼看着就要把他踩在脚下，三叔一惊，连忙准备躲闪。 哪知道没等他起身，刚回头，就差点撞进一个巨大的黑灰色大嘴里，三叔一看是一条大狗，转眼一想，这荒郊野外那里会有狗，瞬间回忆起老师傅说过山里有狼出没的事情。想到这三叔被吓得魂不附体，只见这条狼体型硕大，大嘴吐着舌头正对着他的面门，舌头上还滴着口水，这口水一滴一滴的都快连成线了。三叔只觉得两眼发黑，四肢发软，不但腿哆嗦着站不起来，嘴里哆哆嗦嗦地自言自语“狼…狼，狼，狼来了”。
狼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两只驴蹄子从他头顶闪过，飞踹向灰狼，灰狼来不及躲闪，被踢翻在地，毛驴嗷嗷叫着，不断转着身子，用两只有力的蹄子不断飞踹。灰狼也不含糊，一般毛驴是怕狼的，特别是怕狼咬它前腿根，一旦被咬住，毛驴便会倒地打滚，这样狼就有了机会。这条灰狼也不例外，它瞅着机会就扑咬毛驴前腿根，不过这头毛驴却是例外，它经验丰富，曾经跟着老师傅有过驱赶狼的经历，它被狼咬住腿之后，忍着痛也不倒地，而是回头咬住狼的脖子，猛地提起来在地上来回摔打，几个回合之后，就把狼甩了出去，灰狼灰溜溜的逃走了。 毛驴也不追赶，嗷嗷的叫着，用蹄子踢着脚下的石头发出啪啪的响声，似乎在炫耀着自己的勇猛，又似乎在宣泄紧张的情绪。三叔看得目瞪口呆，这如同电光火石一般的激烈打斗，来得快去得也快，三叔好半天都没有回过味来，他还沉浸在恐惧里不能自拔，他说他不知道那头他是怎么回去的，听人说，他骑着毛驴喊了一路的狼，又听人说，他那天抱着毛驴在驴圈里睡了一夜，谁都劝不住。
毛驴和狼 后来，毛驴越来越老了，已经没有力气犁地了。村里的规矩，这样的牲畜要吃肉，在宰杀的那天，三叔跟疯了一样，他手持着木棍要拼命，谁都不许靠近老毛驴，最后，村里人也被感动了，老毛驴又被三叔牵了回去，那天夜里，三叔又抱着毛驴在驴圈里睡了一夜，谁都没来劝。 从那以后，三叔依然每天牵着毛驴放羊，虽然脚步慢，但三叔说他不缺的就是时间，可惜的是，后来，老毛驴还是死了，不知道为什么被几个村民牵出去后，说是毛驴不小心掉下了悬崖。那次三叔病了一个多月，后来，他再也没有吃过一口驴肉。
毛驴 三叔刚回城的时候暗自嘀咕“这辈子再也不吃黄米饭了”，不过，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很容易忘记苦难，却会把真情铭记在心。随着年龄的增长，双鬓斑白的三叔越来越喜欢吃黄米饭，经常笑着念叨着“黄米捞饭猪油伴，你不吃的为什么？”不过，笑着笑着就又双眼发红了，泪水中似乎映射出那片充满真情的土地和人，还有那头毛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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