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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还是必然?“王与马,共天下”的特殊政治格局是如何产生的?

 浩然文史 2021-09-22

旧文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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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余庆先生认为,只有东晋才是典型的门阀政治时期,这时,政治模式表现为士族与皇权共治。“王与马,共天下”是其典型表现,也是东晋王朝南方立足的基础。那么这个格局是如何形成的呢?永嘉南渡,晋政权的南移,又与这种格局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呢?东晋王朝的建立,也许正是源于该格局下的一次无意之举。

一、王与马共天下的雏形

东海王司马越是整个八王之乱的收尾者与最大赢家,他是八王之乱的最后一位参与者。司马越是高密王司马泰的次子,他的受封是很晚的事,一直到八王之乱伊始,才因诛杀杨骏有功而被封为东海王。之后诸王的争夺中,他也默默无闻,没有卷入到权力斗争的核心。一直到八王之乱后期,成都王、河间王与中央的长沙王对峙之时。司马越才真正登场,他一锤定音,选择帮助前者,改变了诸王势力的格局。他也成功跻身权力中心,被加官尚书令。

(八王之乱势力图)

这时,有实力能够决定时局的只剩下成都王、河间王与东海王。成都王势力最大,且被封为了皇太弟,于是日渐跋扈。在晋惠帝的受命下,司马越北征成都王所在的邺城,却在荡阴被石超所击败,逃回自己的封地。

《全面战争·三国》八王之乱海报

司马越以徐州为大后方,养精蓄锐,逐渐积蓄自己的实力。他却有着自己的缺陷,他并非是皇室近属,其父司马泰是司马懿的兄弟,所以司马越只是皇室的旁支。这导致了司马越的号召力有限,只能通过笼络关东士族增强自己的话语权。关东地区世家大族较为集中,社会基础强大,他们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司马越的命运。在这种情况下,司马越和王衍达成了某种政治同盟。

(王衍名士形象)

王衍是关东士族的领袖,年少时,晋武帝问王戎:“夷甫(王衍的字)当世谁比?”王戎答道:“未见其比,当从古人中求之。”可见王衍的声望。同当时的名士一样,王衍也以清谈玄学而闻名,“妙善玄言,唯谈《老》《庄》为事。”当时的人给他称号“口中雌黄”。王衍以名士标榜,却处处关心政治,也一直处于政治高位,在政界也处处左右逢源,拥有一大批政治资源。司马越也正是看重了这一点,且王衍郡望同东海国临近,双方于很多场合都有交集。

于是,王与马之间形成了一种各有图谋的政治结合。司马越借助王衍的士林领袖地位,帮助他网罗名士,提供支持;而王衍则借助司马越的权势和皇族身份,为王家提供官位权势。这就是“王与马,共天下”的雏形。

二、王与马格局的扩大

司马越战胜河间王、成都王以后,同王衍一起,成为了西晋朝局的实际掌控者。史书上描写他:“越专擅威权,图为霸业”,但当时的实际情况却不容乐观。经历八王之乱后,中原地区经济凋敝,一片混乱。少数民族将领石勒与刘渊也是常常威胁洛阳,搞得人心惶惶,迁都呼声强烈,王衍不得不卖掉牛车安抚民心。

当时全国政治形势是:“公私罄乏,所在寇乱,州郡携贰,上下崩离,祸结衅深”。司马越与王衍,出于多方的考虑,为自己的大本营徐州,物色了一位管理者,开创了另一对“王与马”的政治关系。司马越物色的不是别人,正是后来东晋的创始者,当时的琅琊王司马睿。为什么司马越会选中司马睿,这里面有几层原因。

(司马睿像)

首先,两人有着一定的历史关系,在司马越征讨成都王司马颖时,司马睿就在司马越军中。司马越遭遇荡阴之败后,司马睿虽然被俘,但仍潜逃回洛阳投靠司马越。可见司马睿一直支持司马越阵营,可以看作皇室中司马越的心腹。其次,司马睿封地琅琊国,与东海国临近。更重要的是,王衍王氏的郡望就在琅琊境内,司马睿同王衍族弟王导的关系更是非同一般。司马睿在当时势力薄弱,还只是一个“恭俭退让”的小藩王,其策略谋划都由王导完成,“帝之在洛阳,导每劝令之国”。这对于地方上“王与马”的政治平衡,拓展“王与马”为基础的政治格局更是具有先天条件。

(王导剧照)

有了这两层优势,司马睿在众藩王中脱颖而出,被司马越委以重任,被加官辅国将军,安东将军等职,并于司马越西进后镇守徐州。王导也继续担任其政治核心,被封为安东司马,并且“军某秘策,知无不为。”这样,在中央洛阳和地方徐州,双双形成了“王与马”的政治格局。不同的是,洛阳是以司马越为核心,而徐州则以王导为中心。

三、狡兔三窟,南渡江东

司马越与王衍,并无心真正经营洛阳,当时元帝仍在,中央对其不满反抗也在增加。王与马的真正意图,是以齐楚徐州之地为基础,达成自己的霸业。

王衍考虑更为周到,为司马越提出战略:“中国已乱,当赖方伯,宜得文武兼资以任之”,并谋划了狡兔三窟,作为自己的势力基础。王衍将其弟王澄安排到荆州,其族弟王敦安排到青州,自己留守洛阳,认为这足以成为三窟。当时的人很鄙夷这种做法,但从后面历史来看,王衍这一步棋也有着一定前瞻性。

永嘉元年,王导司马睿南渡江东,开创了东晋王朝的基础,但这或许并非是司马越的本意。从王衍的话中,可以看出,他的三窟并没有包括王导与司马睿,也没有想到成于江东,司马越更是没有南渡的意图。那么司马睿南渡到底有何目的?

(匈奴军队)

司马越和王衍其实早有东归徐州之意,将士们也归乡心切。所以,司马越诛杀王延后,洛阳人心浮动之时,其以征讨石勒为借口带兵东归。既然司马越要东归,司马睿则必须为其让开位置,所以其南渡离开徐州也是必然。史书记载:“元帝镇建业,裴妃之意也。”这个裴妃,乃是司马越的王妃裴氏。又有“永嘉初,用王导计,始镇建业”。可见,司马睿南渡是多方谋划的结果,其幕后主使就是司马越与琅琊王氏。

从军事政治上,南渡增加了司马越的势力范围,但并没有将其看作霸业的基础。王导与司马睿的南渡,更直接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利用江东财富,以支持中原坚守的司马越。江东地区在八王之乱中遭受破坏较小,相对来说较为富庶,对于司马越是一个现成的金库。司马睿与王导在徐州之时本就有漕运任务,南渡时顺泗水、山阳渎、过长江,更是继续打通江南和中原的运河线。如此一来,王导与司马睿的政治组合就在江东立足。而在中原的司马越,这时却发生了意外。

四、中原倾覆,东晋建立

司马睿南渡后四年的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司马越在征讨石勒过程中病逝。王衍带兵逃跑途中正撞上石勒大军,被俘虏杀掉。建兴四年(316年),长安失守,晋愍帝被刘聪杀害,西晋就此灭亡。同年,司马睿在建业称帝,东晋王朝开始。

司马越与王衍并无南渡之意,无意之间给了王导和司马睿独立发展的空间。两人在江东发展自己的势力,并拉拢当地的世家大族,“帝乃使导躬造循、荣,二人皆应命而至”,在王导的积极努力下,江东士族接纳了南来了晋室。对于永嘉南渡的中原士族,王导也极力拉拢,“俄而洛京倾覆,中州士避乱江左者十六七,导劝帝收其贤人君子,与之图事。”在王导策略中,江东一定是成大事的地方,能得到中原士族无疑争取了一份话语权。就这样,在王导为主的士族苦心经营下,江东成为了晋室最为稳固的地区。

(东晋地图)

司马越病死突然,王衍又不幸被俘,他们甚至没有机会利用他们另外的两窟就身首异处。八王之乱,晋宗室所剩无几,拥有王导为首士族支持的司马睿成了仅存的合法继承人,被士族推上皇位。以“王与马,共天下”为典型的士族与皇帝共治的门阀政治,在江东延续了103年。

文史君说:

东晋“王与马,共天下”的政治格局,看似是因为司马越的偶然谋划,但其实是历史的必然。汉代兴起的地方豪族发展到魏晋时期到达了势力的顶峰。以宗族体制为表现的士族,在政权稳定时与皇权会达成某种平衡。而中央政权不稳定之时,他们趁机发挥自己社会力量,使得政治天平偏向他们,这也就是东晋时期产生门阀士族和皇权共治的原因。

放眼更宏观的角度,西晋政治的动荡是汉魏政治弊病的结果,门阀士族兴起是发展大势所趋。伴随而来的是种种病态的表现,中国历史又开启了一个大动荡和变革的时期。南北分治成为了不同政治模式的试验场,南方士族在自己的缺陷之中衰落,北方民族融合为新的体制注入了血液。就在这样的动乱变革中,中华文明才能自我更新,迎来了一次新的发展飞跃。

参考文献:

田余庆:《东晋门阀政治》,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2年版

陈寅恪:《金明馆丛稿》,三联书社 2015年版

房玄龄等:《晋书》,中华书局 2015年版

(作者:浩然文史·河南师大春秋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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