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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临近，我们正经历着人类史上规模最大的迁徙，随着漂泊在外的人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家乡，节日的气氛越来越浓厚。 说起节日氛围，不可否认的是，现在着实比我们小时候差远了。网购的出现，让我们不必再亲自去商场里挑选年货；为了城市环境和安全，我们无法在城区内燃放烟花爆竹；餐桌上的菜订的是外卖，不再需要一大家子人忙里忙外。而对于成长在北方的我，另外一个鲜为人知的变化则是关乎于我们生活中最常见的活动——洗澡。 昨天，我刚刚从上海辗转回到哈尔滨，短暂的休息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洗个澡。虽然家里室温蛮高，热水器、浴霸等设备也一应俱全，但我还是光顾了家门口的洗浴中心。 我在上海会每天洗个热水澡，可是回到家即使洗浴设备比上海租的房子更好、更方便，我还是想要出去洗。我突然意识到，洗澡，尤其是过年之前洗澡，对我来说或许是一件有仪式感的事情。所以这篇文章，就来谈谈洗澡这件小事。 北方的澡堂 在北方，有一种公共场所，叫做澡堂，或者浴池。事先声明，这里提到的澡堂并不是指那些高端的洗浴中心，我所说的澡堂，就只是专门为大家有一个可以洗澡的地方而存在的。 我小时候，这种澡堂很多很多，几乎每个居民小区都能找到。有些澡堂是沿街的门面，路过的时候，会闻到一股有些特殊的味道。尤其到了冬天，锅炉烧热水冒出大量的白烟，远远看见，再加上那股带有标记的味道，你就知道前面有个澡堂。现在如果想在东北看见这种个体经营的澡堂，也绝对找得到，只不过真的比我小时候少多了。 我小的时候，哈尔滨比现在冷的多，室内也没达到24小时供暖，一到冬天，家里没法洗澡，就要去附近的澡堂。洗澡之前，要准备好洗发水、沐浴露，需要换的新衣服，还有些零散的东西，每次洗澡我妈都收拾出一个大袋子。 进到澡堂，先买澡票，我记得小时候是五块钱一位。澡堂分男宾部、女宾部，进去之前收银会给柜子钥匙，男的钥匙上是蓝色的塑料线圈，女的钥匙上是红色的塑料线圈。长头发的女生洗完头都是用这个红色线圈在头顶扎一个丸子头。 北方冬天穿的多，浴池又热得很，每次进到更衣室，大家就开始脱外套，直到一丝不挂。洗完澡出来，身上还冒着热气，但是又要一件一件把衣服穿好才能出去，有时候热到流汗，感叹刚刚这个澡是白洗了。 我跟我男朋友讨论过之后要生男孩还是女孩这个话题，他似乎更喜欢女孩，这样就能把她打扮成小公主，但是我更喜欢男孩，我的理由是带孩子洗澡实在太麻烦了。每次在澡堂看到妈妈带小女孩洗澡，我就觉得当妈妈真的很辛苦。从进到澡堂开始，要帮小朋友脱衣服，然后给小朋友洗头发、搓澡，最后还要帮他们穿好衣服，而小孩子通常是不那么“任凭摆布”的。 北方的大澡堂是这样的：一个开阔的空间，四面墙上安了淋浴喷头，大家进到里面，一个挨着一个，“坦诚相对”，然后各洗各的。当然，也有可能会有人突然过来问你 “你也一个人来的？能不能咱俩互相搓下背？” 对的，北方洗澡的一大特色就是搓澡。我们会先将身体淋湿，身上足够热之后，用搓澡巾摩擦皮肤，把表皮的污垢搓下来，俗称搓泥儿。很多南方人会问，真的能搓出泥来吗？呃，当然不是土里那种泥，不过如果你足够脏的话，“大力丸”是可以搓出来的。 关于搓澡巾，讲两个事情。一是要声明：搓澡巾不等同于浴花。那种可以把沐浴露打出泡泡的东西叫浴花，可是搓澡巾是另外的东西，是一个可以套在手上的布套，表面凹凸不平，搓身体的时候也不能太用力，不然皮肤会很痛。大学室友就曾经误以为这两样东西是同一个。 二是搓澡巾或许只在北方有售。早前高中同学在香港念书，常常因为洗澡的事情跟我抱怨，说香港买不到搓澡巾，所以我去香港的时候，给每个在香港念书的北方同学都带了一块搓澡巾，大家笑谈这个壮举解决了她们的燃眉之急。 洗澡之于南、北方人 在洗澡这件事上，南北方人的差异蛮大。我在山东上大学的时候，学校也是用公共浴池，跟我在北方洗澡的浴池形式差不多，都是大家都要面对其他人的裸体。我有个同班的女生，浙江人，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因为实在无法接受公共浴池，最后每年多花了几千块的住宿费，搬到了有独立洗手间的留学生公寓楼。有些人说她矫情，其实我反倒觉得不是，就只是大家从小的生活习惯不同，有些南方人真的很注重隐私，身体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看呢？ 我其实是个蛮传统的女生，夏天连吊带背心和超短裤都不穿，但是却觉得在浴池看见别人的裸体或者让别人看见我，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有些南方同学会问，你们这样洗澡，大家面对面，真的不会觉得尴尬吗？其实如果从小就保持这种状态，习以为常就真的不会，而且小时候我妈带我洗澡，经常洗着洗着就和旁边的阿姨聊起来，洗个澡下来还蛮轻松愉快。 在北方，冬天天气既冷又干燥，穿的衣服又多，在一段时间内身体可以保持比较干净的状态，所以北方人冬天比较常见的洗澡频率是一周一次，但是每次洗澡都要仔细搓澡，洗的时间比较久。 南方人的习惯是几乎每天都要冲凉，很早以前我以为是南方太热了，经常出汗，后来我才知道，南方的冬天也没有想象中暖和，她们洗澡或许只是取暖的一种形式，每次十分钟就足够了。 总之，南北方人在洗澡频率和洗澡形式上都有很大区别。那么到底谁更干净呢？关于这一点有蛮多有趣的争论，北方人嫌弃南方人从来不搓澡，南方人嫌弃北方人总也不洗澡。后来我这个北方人亲自去到南方生活，终于找到了答案：在什么地方，保持什么样的习惯，就是最干净的。 搓澡工 小时候都是我妈帮我搓澡，每一寸肌肤被搓过之后我就觉得我整个人焕发新生了，我猜想这种感觉可能是致使我认为洗澡具有仪式感的最主要原因。 现在我跟我妈去洗澡，都是我们俩各自搓好身体，然后互相给对方搓背。但是我小时候，都是我妈给我搓澡，然后她要另外花钱在澡堂搓澡。是的，在北方，有一种特殊的职业是搓澡工。 搓澡工就是专门帮人搓澡的人，通常都是一对夫妻在同一个浴池里分别负责男客人、女客人。被搓的人躺在类似现在美容院的spa床上，搓澡的人从脖子开始自上而下，搓完了正面再让被搓的人翻身，最后通常还会在背上拍打帮他们放松，那声音很大，可我知道被搓的人很舒服。说到搓澡工，我有一个问题知道现在也没想通，就是为什么在这个几乎只有北方有的产业里，那些搓澡工都是南方人？ 节日前的澡堂 每年春节之前一定是澡堂最热闹的时候，大家都要在新年之前把自己洗干净，换上新衣服。 澡堂的柜子一定不够用，平时两个人去每人一个柜子，过节前只要一起去的就尽量合用一个柜子。浴室里面的喷头也不够用，搓澡工隔一会喊一个号，要去搓澡的人就把位子空出来先给别人用，大家轮番共享。更衣室里的长条椅子上小朋友砰砰跳跳的换上新衣服，妈妈们来不及穿自己的衣服，也要先把小女孩的头发擦干，叮嘱她们不要大喊大叫，更衣室里乱成一团，但我喜欢那样的嘈杂，那是节日特有的热闹。 现在，北方的供暖越来越好，洗浴设备也越来越先进，每户家庭无论冬夏都能在自己家里洗澡，独立澡堂的生意好像越来越难做了。可我还是喜欢去大澡堂洗澡，喜欢那种雾蒙蒙的热气，喜欢那种吵吵闹闹的嘈杂，喜欢那种搓澡之后的洁净感。 在北方，洗澡始终是节日前最重要的准备，虽然它也因为生活方式的改变逐渐被淡化，但是只要还有澡堂，我就愿意继续这种我心中应有的步调。我想不论我在哪儿，洗澡对于我来说始终是一件充满仪式感的事情，好像每一次洗干净就可以迎接一个新的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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