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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钓、鱼屠,久违的......在这片宁静的海湾!

 ramonku 2021-09-24

打开中青看点,搜索不子语,神聊中带着外行从不同视点去看那一片别有洞天——这一篇却只是不希望写给在那个年头当过船员尤其是战火中走过来的弟兄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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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海游艇海钓是一种现在说起来比较时髦的休闲运动方式——准确的说是休闲为主,基本不太运动。因为这种娱乐一般是以兴趣为牵引,真正想靠钓鱼来挣钱或追求吃鱼省钱不太现实。因为租船本身就不便宜,船也不会很大,几个人放线小打小闹的弄点,支个锅炖一盆喝二两再带几条回家就算很收获十足了,也有个别人钓到了鱼放到路边摆摊卖的,但这么干的肯定不成气候。

    如果是自己家有船的渔民,不下网却只用钓钩,那就是当今的伏季休渔下的无奈之举,一般说也弄不出多大收成,能不能收回燃油成本都不好说。

    那些城里的爱好者,好多玩的都是各种讲究,那些鱼竿贵的号称几千上万,加上其他零碎不花个大几千制备点东西就恨不得都不好意思跟同道打招呼,出门见人不敢说自己是钓过鱼的——尽管他可能真的三天打鱼俩月晒网,N多年下来也没钓上过几条像样的鱼。只是跟高英培的相声里边差不多,也就是糖饼消费了不老少,这事只有他和他老婆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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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其实还有另外一类海钓人,走遍世界做着跟那些连吹带唬装“二B”的都市鱼竿高人完全不同的垂钓勾当。他们中充斥着见过各种奇形怪状大世面的高产能手,最不济的也是真正的刚需者——为补充膳食或者为晾晒鱼干贴补家用而钓。他们走到哪儿钓到哪儿,不拘形式只重内容,他们中很少人会跟外人掰扯自己钓鱼的那点事,尤其不会跟那些晒竿侠比试装备什么的,可能因为自惭形秽,也可能因为不屑装B,因为二者的话题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这个群体就是中国的远洋船员们,关于他们钓鱼那点事,小孩没娘说起来话长!从上个世纪末开始这个群体的生活伙食质量随着待遇的提升开始逐步改善,在那之前的各种生活条件艰苦到有些方面有些时候甚至能跟“旧社会”好有一比,就是马尾巴串豆腐的节奏——别提!

    想起来,那会儿的船舶机械设备落后、人力作业较多且装卸效率不高反而成为了客观上的喘息之机,当进港的时候能因此多停几天,就让弟兄们有多一两次较长时间登岸放风的机会。自从集装箱普及之后,连这点福利都越来越奢望了,最快的装卸货作业几小时就完成了,船员们甚至没有走出码头范围的机会,而且码头都是越来越多自行机械,连个活人都罕见,甚至找不到一个跟陌生人问个好的机会——这个职业也忒ta*ma的越来越不人道了!
    也许有一天,跟无人驾驶汽车一样出现全无人驾驶远洋货轮,一切都成为自动化驾驶和网络远程交接认证,从此再没有想象力无限的关于老船长的故事,也让那些孤帆远影水手长的古话传闻永远成为一个个不支持实地考证的传说。

    那个年头当一条船几十天甚至几个月都不见海岸(更别说登岸了),人都困在铁笼子里的时候,尤其是上世纪80年代之前的中国发展状态和人民生活水平下,你可以想象船上给船员提供的伙食是什么水平的,有人当年说——没有新鲜菜可以吃罐头,但前提是你得吃得起,就那几个伙食费标准.......。    这种情况下,各种体质问题、职业病、慢性病、尤其是营养不良缺乏各种“素”导致的皮肤病等成为身份标配,怎一个苦字了得!很多过来人想起来立即就闷闷地没了话,想起来心里头“哇哇的”,面无表情的把苦涩的眼泪流进肚子里!

    所以,当终于从雷达上看到了岸型,从望远镜里开始模糊的看到山影,内心的兴奋在每个人心里涌动,最起码的是离开铁壳子透口地气的奢望有可能来了。大多数人希望能短暂的在港外锚地抛锚一两天,当然是在水深不要太深和潮汐、近岸流不要太猛,选择地势底质比较好的锚位,气候也别风雨交加的太难看——为什么呢?当然是为了有时间和有条件钓鱼,改善维修一下摇摇欲坠的五脏庙,安抚一下那只因心理饥荒深重早已经蠢动的饿神。

    这个空档期不能长,够钓鱼能缓过来状态的差不多了,如果一锚抛下去十天半个月甚至三四十天不能靠岸,那就又要疯了.......。钓鱼的时间一般多在到港等待泊位或进港命令的时段,一旦完成装卸再开出来基本都是直接上路,大概率上停泊一两天能有时间钓鱼的机会就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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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人的认知中最残酷的浩劫,肯定是近代被倭寇几乎灭国的抗日战争,当年还被习惯性的称为“8年”抗战——而战争的残酷性为了回避血腥场面和恐怖的心理阴影其实没有哪个影视作品能真正彻底真实的表现。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波斯湾的石油大国伊朗跟他的邻居伊拉克,也开打了一场整整八年的反侵略战争,大多数中国人仅仅从媒体中知道个结果和大致过程,但中国的不少远洋船员却亲身经历的战场硝烟,也有人把生命丢在了那片海湾!

    1988年8月,波斯大国终于穷尽国力赢得了那场他们自己的八年血战,和平终于来了,能支撑和平生活的条件和物资也全都不复存在了。于是民生建设物资的集结和必需品的进口开始逐渐启动,被战争中断的远洋运输迅速重启了。

    霍梅尼港是伊朗的重要港口,也是跟伊拉克隔海相望(其实从宽度上只是隔“湾”相望)的一个前哨口岸,战事在这里曾经最为激烈,打沉和废弃的船舶和伤亡的国外船员在这里也是最多的。

    就在两国宣布停战仅仅一个月左右,第一条前往伊朗的中国远洋货轮“乐昌岭”号接到命令解缆开航了。这完全不是一段被祝福的航程,冥冥中的逆风千里使船员们苦不堪言,有些人甚至经历的是职业生涯中最难受的几个月。乐昌岭轮是一条满载排水量三万多吨的单甲板木材专用型货船,装货航次计划是从国内空舱出发去澳大利亚最南部的小港口城市怀阿拉,装载8000吨钢锭去伊朗的霍梅尼港。

    船长选定了从澳洲东部前往怀阿拉,装货后从澳洲西线走印度洋8度水道前往波斯湾。

    空放装货航次的船舶干舷很高,加上船型特点,很容易受风影响,加上一路上澳洲东部沿海一直是大风浪,把全船上下摇得几乎无人不晕,一刻不停的剧烈摇晃持续着,终于使很多老水鬼都破防,N多年都没有吐得那么持续和彻底了!

    ......等在澳洲装完货开赴波斯湾,干舷高度确实低下来了,受风面积也小了点,但情况却完全没有改善!因为单甲板船装重货,全部钢锭都装在舱底,船舶重心一下子就降到了下面,船就成了一个不倒翁,基本保证翻不了,却有点推力就来回晃——而澳洲西部的气象状况比东边好点有限,不倒翁在持续风浪的加持下摇的更凶了,唯一不同的是比来的时候在东边那会儿摇的更快,摇摆周期缩短了!当然船员们就是换了个节奏继续难受,装货停航那几天刚刚养回来的那点状态,没多就就又给海神爷吐回去了!

    当经过漫长的航行,进入了波斯湾,情况终于稳定下来了,风浪小了,船也基本不摇了——上驾驶台的人多了,看着海图,大家脸上开始有了活气。人们上驾驶台来除了想看看站到最高处能不能看见海岸,还因为想从船长或报务员口中听到下一步的动态。这个航次的消耗大,除了风浪和积载条件的因素外,大家心态的压抑和沉闷不得不说是个重要因素,这八年从那边传来的各种小道消息除了被水雷炸坏就是被飞机扫射,还有人跟被在海湾里打死打伤的那些位有的是曾经一起的老乡或战友,有的是曾经同船工作过.......。

    沙漠、烈日、法规严酷的伊斯兰教和想象中被狂轰滥炸八年整的惨状,海湾里各种条件本来就没给人什么太好的印象,开航前还专门被上级提醒要高度警觉,防止抢劫、袭击和遗留的水雷。

    进入海湾地区后,公司第一道指令来了,在进入港口的水道外选择合适的位置抛锚待命——看来不错,这是个大家希望的节奏。

    抛锚待命应该是有几个意思:

一是战争结束前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中国船过来了,航路方面的近期资料很少,最新的航行资料改正都是几年前的了。

二是这个口岸位于交战国中间,到两边距离都很近,情况不明,在没有确保安全的情况下需要谨慎,

三是波斯大国前些年在航道中布设了水雷,这方面资料的不确定导致进去就可能出不来了,因为如果在这里被炸,以当前的时间节点可能连修船的最低技术条件都不具备!

最重要的,是在等一份安全资料,那就是通过代理公司或辗转从港务局等部门寻找一个航迹记录:就在本船到达之前的大约一周,有一条德国货船(这也是战后的第一条进入两伊水域的国际货轮)进入了霍梅尼港,而且一路平安。等拿到那条船的航行资料就大幅度提升了进港航行的安全性,作为第二条船接着走老路,触雷的危险就小多了.........

    随着越走越深,船长就一直守在驾驶台,各种指令下达:主机降速,换轻柴油、控制时间,确保在天亮时进入了选定的锚地.......,在海图上确认底质平软水深合适。早已等在船头的大副、木匠接到指令开始抛锚,随着几节锚链轰隆隆的落水,生活区顿时活跃了起来,主机停俥后几分钟,大半人纷纷拿着准备好的鱼线和水桶在统长甲板上抢占一个合适的位置开始挂饵甩钩试应手。

***

    与那种租个小艇优哉游哉的旅游型海钓相比,海员们的钓鱼那做派才真是够“海味”的——简单实用粗犷大气,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鱼竿,也不需要挂鱼漂,一轴鱼线靠近头上绑上几个钩子,最顶端是一个大概两三百克的重物(或许就是个大号螺栓或螺母)权当鱼坠,绑钩子的技术肯定没毛病,学水手工艺里面的绳结操作顺便就学到了。钩子上面挂上点切成小块的冻鱼或者瘦肉,这就齐了,直接使出靠泊时撇缆的功夫,鱼线被远远地甩出去几十米,任由坠子落到被重力带去的地方,然后就悬丝诊脉一般的一手握着线头,“听”着丝那头传过来的震动,那个潇洒比电影里的草医大夫可牛多了,跟管着一张大网的黑蜘蛛有一拼!也不用等所有钩子都上鱼,只要确认有一个咬钩的,听到线上持续的震动就赶紧拉上来。

***

    真不错,运气好极了——其实是抛锚的选址好极了,船长和大副商量选锚位的时候凭着老经验就知道这块地方应该错不了,加上波斯湾本来就是个船员皆知的高产渔场,主机关停才几分钟功夫,甚至抛锚后船还没有完全摆脱惯性的漂流转向,已经好几个人的鱼线就出现了报警,拉上来一看运气好的的居然是两条三条都同时咬上了......从船头到船尾顿时欢声一片,这个节奏可是有点少见,产量有点高出预期啊!

    后甲板右侧是水手长和几个水手选的地盘,这几个老手差不多都放了两条线,几乎是第一条的刚摘钩换鱼饵,第二条线就已经被咬上了,

    很快,抛完锚的木匠也来了。原本是每个人都提了一个桶,人一多地方开始挤了,并不是人挤人,而是收线甩钩都需要空间,放线排布也不能太接近,否则会缠绕打架,于是桶也很快被撤掉了好几个。有人念叨:今天看这样子够劲,待会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大家都忙着收线放线摘钩挂饵,谁也没工夫搭茬想这些。

    大概也就过了不到十分钟,交了班走下驾驶台的驾助(驾驶员助理)已经换了一身干甲板活的工装出现了,看到他的出现,有人问:

——你四到八的班下班还不先补一觉?

——不睡了,这个大渔汛可不该错过,我也来凑凑热闹......,晚上值班做夜餐。

——鱼什么时候不能钓,钓不完的,睡觉要紧,

——别了,这波斯湾到了中午说不定热得跟三伏天差不多,甲板能烙饼了,谁还出来?再说了,过几个小时潮水变了,鱼还有这么多么?万一晚上要是真的来个命令:明早起锚开进去,那还有时间钓么?

    这话一说,似乎带来了点危机感,大家收线放线更专心了。

    欢声笑语没了,一时间甲板安静了。

    驾助的效率也不低,说话间就搞好了装备,下了钩,也就一两分钟,“喜脉”的搏动沿着丝线传了上来,“听”到熟悉的雀跃脉动(不过这节奏可比人的心跳快得多),一通猛拉,上来个双胞胎,两条半尺多长的小鱼,活蹦乱跳的挣蹦着,微微浅粉色的脊背银白色的肚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可是好景不长,驾助还没等拉上几条来,旁边的老水手把他叫住了。“驾助,停停停,收线收线,你别钓了”......

    这什么情况? ——“怎么了,师傅?”

    ——今天这状况不对头,上鱼太快了。你赶紧干你本行去吧?你看看这些........

    老水手回身一指那几个桶,驾助看了一眼,有点明白了,只见那几个桶里面少的也已经盖满了桶底,多的已经快半桶了。

    水手长也反应过来了    ——“哎,对了,驾助,你是专业鱼屠,杀鱼师傅!你赶紧开始杀鱼吧,别说都杀完,你就能赶上我们三个的进度就不错了。”

    驾助瞬间觉得被小看了:就你们三个这速度够我杀的?你们五个全加上差不多,我再钓会......

    但随即被老水手劝止了:别别别,听我的你别钓了,就赶紧开始杀吧,把我们五个的都给杀出来,晚上那锅也不用你管了,我来做,用大锅,连你们当班的夜宵一起做出来......,说话之间好几条又水手们被拉了上来,师傅拽上来一个撑得跟小气球一样的气鼓子,木匠拉上来一条近两尺长的小鲨鱼。

    ——好家伙(木匠一激灵),要不是这一下拉的及时,线都被他们咬断......,好大个!

    ——对!你赶紧去吧,别钓了!(师傅一边忙一边催促着,摘了钩的气鼓子在甲板上发出咕咕的叫声)“晚上喝点,我那有好酒。”

    ——你们喝吧,我当班,喝不了....... 。   驾助一看,众人已经全都把鱼桶往身后推,那意思明显就是都交给他了。无奈的摇摇头,手里在收着线,拉出水面一看,居然上面挂着一个小气鼓子......。很快,驾助回到房间放下了装备,把大剪子和水手刀拿了出来。

***

    鱼屠的外号并不雅观,听起来还不如叫杀鱼师傅好理解,但真的比较贴切,自古养猪大户有屠夫和肉贩的分工,渔民的却只有捕鱼和卖鱼的,没有专业杀鱼的。能被尊为鱼屠,那是因为手上的功夫不白给。

    后甲板距离船舷一米多的位置有几对垂直于甲板面的圆柱形缆桩,抛锚的时候空着,因为并不需要系缆绳,缆桩的直径大概有30-40多公分样子,找来一块一米多长半米多宽的木板铺上去就可以当做操作台开练了。

    专业就得有个专业的样子,先把鱼并到一个大桶里放到左边,找个小点的空桶放在右边,再拿个桶放到板子对面中间偏左的位置,人站到装鱼那一侧的两个桶中间面对舷外站立,这是为了方便观察钓鱼的速度和状况........这功夫完全就是过去遇到这种高产鱼季的时候练出来的!

    左手从桶里抓出一条小鱼(一般是指半斤多重不到一尺的那种)平放在板子上并掐住鱼头鱼鳃位置 ,右手把剪刀撑开到最大握住其中一侧,,撑开的剪子直接从后往前几下子把鱼鳞刮掉,接着左手一翻又是另一侧,这条鱼几秒钟改头换面,鱼鳞基本干净了,接着开腹、掏肠、摘鱼鳃,太小的直接斩首。遇到大一些的,剪子有时候有点不够劲了,水手刀才会派上用场。

    鱼分百种,杀法和清理要求并不相同,比如:如果是豚鱼(气鼓子)多了,最好找个小桶装些海水单放,杀之前先用特殊刀法在脊椎上放血,然后再杀,否则吃的时候很容易中毒。遇到粗粗笨笨的大鲶鱼什么的,又大又滑又难拿,基本就需要两只手才能抓上来按住,等稍微安静下来一手固定,一手把背鳍推者立起来,接着操起水手刀或大剪子,利刃直接从背鳍最前端的第一根大刺后面一刀插下去,然后顺着鱼鳃部分从两边割开,鲶鱼的大头就不要了,头一去掉这条鱼就整个去掉了三分之一的体重;碰到带鱼、鲨鱼等不是普通鱼鳞的都暂不处理表面,先收拾内臓或者摘脑袋,乌贼或鱿鱼什么的白天一般很少出现,到晚上换成绑了鱿鱼钩的专用线才能针对他们。各种鱼的处理清晰明确绝不混乱,同类的鱼尽量被选择性的连续操作。

    一干开,手感的恢复就很快,韵律和节奏马上来了,一番套路施展开,有点像摩登时代里面生产线上的卓别林,动作机械性的舒展往复、来回翻转,套路熟练效率很高。几分钟过后就愈发有感觉了,运刀如飞,杀好的那些看着很干净,鱼鳞基本一遍净,被直接往正面推,掉到对面的桶里,鱼鳞鱼鳃鱼杂碎和一些鱼头则顺手带到右边,等堆多了直接推到右侧身边的桶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番折腾吸引了几个没有参与钓鱼的同事驻足观看:

     ——有意思,杀鱼师傅真不是白叫的,等以后不跑船了回家专门开个鱼类加工铺......

    ——“扯”!  驾助反击道:“没看我忙成这样了么,你们不说过来帮忙来还给我捣乱”,一边说着把手里有一条剖好了的鱼顺势再往前一推,又把右边一堆杂碎撸到右侧桶里。

    可能是被说话打断了节奏,加上干了好几十分钟了,右边桶里的杂碎已经半桶多了。驾助放下手中刀,提起桶来走到舷边把半桶鱼头鱼鳍鱼杂碎直接倒进了海里,顿时船舷边海水浑浊并很快开始有了动静。没过多会,更大批的鱼被腥气吸引,逐渐聚集到了船边,那几个水手兄弟本来一边钓鱼还在看着驾助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的忙的晕头转向,现在完全顾不上了,咬钩的速度和力度都明显的在加码!

    钓鱼的和杀鱼的都加快了手里的节奏,或许都想占个上风找个调侃对方的理由。

    ——哎,我说.......!   过了一段时间木匠终于忍不住了,冲着驾助嚷起来“你慢点行不行,这么一会就倒下去好几次,没看我们都拉不过来了么!你倒远点也行啊,撇缆那点功夫都哪去了,你倒远点会不会,攘出20米以外去就行”

     驾助看了一眼,手里可没停下,“别来这套,泼出二十米以外,你撇一个我瞧瞧。怎么着,不服啊,咱俩换换,我去钓你来杀......? 还怨我杀得太快了,你们要不紧锣密鼓的给我加码,我能弄出那么多来么?哎,你这......."原来说话间驾助一转头发现水手长又把刚上来的满满一大桶鱼放到了左边,一条条都张着嘴喘着气拍动着尾巴大眼瞪小眼的朝他这边偷看!

    ——你们也忒狠了,这是累死我的节奏。下辈子让你们投胎都变成鱼,我还当杀鱼师傅!

    说着抓起来最上面的一条还没完全断气的带鱼,习惯性的一剪子直接去首,剪刀从顶端伸进去顺着腔子一推。开膛了,扔下剪子屈指一抠一拉,带鱼肚子里的成套设备干干净净的摘了出来。

    ——多狠,血流成河!看看,这血沥糊碴的.....! 背后传来恶狠狠的调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甲板上被这通斗嘴引得一片笑声。

    此刻的驾助确实没有了平日书生意气的文质彬彬,但活动空间和条件内容都有限的状态下,一番宣泄让积郁在胸良久可能都快发芽了的很多情绪都飘散而去了。

    这是这片海湾又一次初钓,代表着一段战乱苦难终结的时间坐标,估计已经7-8年没有人这么专心致志特当一回事的钓鱼了。

    而且,从在国内收到指令进入备航开航的那天起,船上几乎就再没有人这么狂放的大笑过,此刻终于把这口憋了几十天的闷气一吐为快!而此刻这片海湾,估计这8年都已经没有这种欢快狂放肆无忌惮的笑声了吧,前几年只能听到远处的隆隆炮战!

***

    前途如何,有没有可能跟兄弟船一样遇到水雷?里面的安全怎么样?即将面对的形势到底有多凶险,管他呢!今天有鱼今天乐,干这行的要想干得下去就必须有这种好心态,有信心能对付未来的每一天!

***

    很不错,这片锚地的天气和海况一直都很好,足足实实的抛锚修整了好几天,这次船上没谁着急进港了,不止因为鱼多管够,甲板前后都晒上了穿起来的鱼,在波斯湾的毒日下迅速地脱水成了鱼干,还因为这些老船员基本都是部队的退伍兵,有一半都知道战场炮弹停歇后是什么状态,即便靠了港你还可能上岸找到什么好去处么?还是老老实实的多收点渔获备着卸货后航次多吃几天吧,要是能再多一些,吃不完到了休假的时候还能捎一批回家就更好了!

    进港的命令终于来了,进港系泊卸货。公司的电报发来了几个坐标经纬度,这就是前面那条德国船的进港航迹和关键的转向点,只要顺着走就大概率能够避过沉雷和锚雷的分布区,如果航线上还有漂雷那就看自己运气吧!

    大家好好的吃了顿饭,心又开始吊起来了,太阳落山,降下国旗,按照指令起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船长走上驾驶台,大副木匠开始走向船头,驾助和值班水手有条不紊的走着套路:雷达开机,甲板照明灯熄灭,航行灯打开,拿起电话通知机舱值班控制室:通知四轨,备车~!

    更多的辅机启动了,接着舵机启动,主机启动,大副和木匠开始起锚,船长拿着对讲机和望远镜,面沉似水,抛锚时的轻松表情都收了起来。

    船经过一夜的较缓速航行,天亮终于进入了海图上的港湾范围,可是,没多久所有的人就都变了脸色,驾驶台的气氛能拧出水来!

    快到值班交接时间了,驾助趴在雷达反复看了好久,回到海图前。本想要对照岸型用雷达数据做个交班定位,可是雷达中的物标与海图对照完全是面目全非,根本就对不上!船长过来看了看,也照样白看,一筹莫展。图上的灯标立标等助航标志早就看不出或根本没用了,不仅这张海图的最后更正时间停在了五六年前,而且海图上的岸型轮廓在雷达里面完全看不见,因为这个时候雷达屏幕上充斥着一大片不知道是什么的斑斑点点,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这个位置或许是一大片抛锚待命的船,但这里不是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船进来了么?!!

    再往前开一段,天也越来越亮了,海面的情况越来越清楚了,雷达上那一片不知所云的斑斑点点终于看明白是什么了,令所有人感觉惊心动魄的是这小小的港湾里居然大大小小遍布着好几十条沉船!

    这些船有的剩下船尾.......上翘着,有的已经只剩下桅杆的顶端,有的侧翻在浅水区域,还有的只是支出了一个架子的尖顶,根本看不出这是哪种船型的哪一部分了!有的船明显的看出吨位比这条岭字号还大,几万吨的大家伙如果不是被反复炮轰打烂了船壳几乎是没可能翻沉成这种样子的。满眼看去全是障碍物,根本不知道往前开该怎么走了。

    所有人连呼吸都收紧了,此刻的驾驶台在死寂的清晨里静得吓人,助航仪器运转的微弱声响被夸张的放大,甚至站到两侧的室外瞭望区都能听见。此刻的湾里连一只海鸥都没有,远处偶尔水中一条小鱼搅动的圈圈涟漪看得清清楚楚,似乎连它在水里翻身调头的动静都能听得见。但众人心中,可能都在脑补当初万炮齐轰中血肉横飞的惨像,这种大规模的真实的战场场景虽然已经时过境迁却依然不是风行一时的美国大片能充分体现的,此刻的所有人大气都不喘。

    没办法,船长一边呼叫大副被锚,一边下令微速进车把定航向,只为保持舵效,让船基本维持在这个位置,然后抓紧时间用甚高频电话呼叫港口引水员——不敢再往前走了!

    随着VHF的13频道呼叫,远远看着一条小艇开过来。终于可以稍微松口气,霍梅尼港的引水员到了。有熟悉航道的他来领航,船又慢悠悠的恢复了航行,但向前开了也就大约10多分钟,突然他下令:抛锚!

    驾驶台上所有人都有点惊愕,不是要进港系泊么,到这个位置还要抛锚?但他很淡定,很肯定的重复了一遍:抛锚!不解释,除了重复一句抛单锚,多一个字都没有。

    一锚抛下去没多久,两条巡逻艇朝这边开过来,等走近了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来的是装得满满当当的着装军警的两条船,估计有近百人:全副武装的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个个面如雕刻,暗绿色的军装映衬下,军刺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引水员一句话都没有,面无表情的喝着茶,就像此事与自己完全无关,甚至此刻连她自己都不存在一样。

    快艇靠帮、军警喊话让大船放舷梯,上百名军警鱼贯而上,几个人跑向船头,几个人奔向船尾,大部分人分成几队围住了舷梯口和生活区.........,随着以这个最令人记忆深刻的特殊见面方式为开端,真正的进港操作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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