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沿着黄河去旅游」一个人的黄河

 新用户04570WNT 2021-09-24
文章图片1

当我写下这个题目时,我的《黄河从山西流过》之书送进印刷厂。我的黄河之行源于一次对话。那是2017年的春天,我与经济出版社的董利斌先生的一次相约相谈,我们都喜欢的一个叫比尔·波特的美国人。这位美国人曾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写了一本寻访隐居终南山道士的书,名字叫《空谷幽兰》,十年后,也就是1991年又用三个月走了黄河,他从黄河之源开始一直走到了黄河入海,他看到了海拔4500米的约古宗列盆地、一望无际的青海湖,来了山西的壶口瀑布、大禹渡,最后到了荒凉无人的入海口滩涂,并写了一本《黄河之旅》,这本书也被誉为现代《徐霞客游记》。这是一个外国人眼中的黄河。董总谈起了社里早就策划的一个选题《黄河从山西流过》,我谈起了我的黄河行走计划,我们一拍即合,由我执笔写一本属于我的黄河之行。

我的黄河之旅是从2017年的秋天开始,我从秋天走到了冬天,又从冬天走到了夏天,从黄河进入山西的老牛湾开始,一直走到了黄河告别山西,从黄河东岸走到了黄河西岸的内蒙、陕西、河南,陆续行走了一年半,行程近4000公里。

大家知道,黄河进入山西后,绵延近千公里,中间有不少渡口,如我们所知道的西口古渡、军渡、碛口渡、蒲津渡、茅津渡、大禹渡、风陵渡等,其实历史上黄河沿岸曾经有很多知名不知名的渡口,远远不此止我们所知道的这些。在古代,水路交通是最省钱省力的一种运输方式,大的渡口相当于我们现在高速路口收费站,走得人多自然有名,明清及民国政府都会在这里设置巡检司、船政司,稽查往来商贾,征收税金,如河曲县的巡镇,就是因明朝在这里设置巡检司,而逐渐成为一个商业集镇。而小的渡口则类似于现在的县道、乡道,虽然不为我们所知,但依然有名。

文章图片2

那些从包头、宁夏等地沿河而下的船只,载着粮食、皮毛、碱面等,到了河曲、保德、兴县、临县推销完后,又载着煤炭、铁器逆水而返,有的船只则下达河津、万荣、风陵渡。在壶口,船只要卸货,旱地行船到壶口下游的渡口,也就是从吉县龙王辿,到下游的孟门,大约有15公里,任何船只走过这段也就伤得差不多了,因此就地拍卖。黄河沿岸的渡口,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很多还在使用,周边很多人都会划船修船,但现这些渡口都已荒凉,船工们或老去、或改行做了其它,沿岸一千多公里,用船的不过三五个,寂寂寥寥。

偏关老牛湾是黄河进入山西的第一站,是我们大多数旅游者都喜欢去的景区,我去了也喜欢,那种质朴、自然几乎没有任何的匠心可谓,但细看起来,无论是石屋、石路、石堡的砌筑,这种不规则却遵照着一定的规则,是一种大智若愚般的匠心,是人与环境融合在一起的匠心。因此在你没有防备时,你喜欢上了它,喜欢了这种有长城可依、有黄河可围的环境,“长城与黄河在此握手”这句话说的非常美,这里的风景也非常美,河水碧蓝、长城沧桑,明明是塞北却给你一种江南的感觉。当我这样描述时,台下的观众是不是很惊讶,不对,黄河不是是浓黄的吗,黄河、黄土、黄种人,我平不是一向都这样说,为什么在你这里黄河却是碧蓝的呢?

你问的没错,我说的也不错。这就是我谈的另一个现象:黄河变了,比起我们想象中的黄河,它蓝了、绿了,静了、旖旎甚至婉约了。解放后,我们国家为了治理黄河,在黄河沿岸修了不少水库,从上到下,容量超过25万千瓦的水电站就有9个,山西段从北往南分别是万家寨水库、天桥峡水库、三门峡水库、小浪底水库,还不包括现在正在壶口上游修的古贤水库。当黄河修了这么多水库时,黄河就像被五花大绑,黄河水被束缚管制起来,你想看到刘禹锡的那种“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李白的“黄河万里触山动,盘涡毂转秦地雷”波澜壮阔的的风景就变得少多了。

文章图片3

继续说老牛湾,老牛湾开发成旅游景区大概也很多年了,现在村里的百姓都搬走了。我们去时,老牛湾景区刚刚交给一个新的旅游开发集团管理,收票口离着村里有十几公里,人并不多,当晚我们今住在村外一个农家客栈,客栈的老板是村里的村长,谈起村里的变化,他说一句话让我记忆非常深刻。自从我们搬离了以后,村里的人气越来越少了。虽然旺季时,或者周末有不少人来这里,住下来的少之有少,加之村里很多景区都给了新的开发商,开发成客栈的也不过三二家,对于一个村子里来说,显得太过沉寂了些。

在村子里我碰到了两个人,一个是七十岁的大爷,他靠卖点山货酸枣、花椒、麻子维持生活,孩子们或娶或嫁,都生活得不太宽余,因此当村里人都搬走了时他选择留下来,一个人住在老牛湾古村,夕阳已下,游人渐远,他提个小蓝子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第二天早上,不到五点,他又搬出桌子,一袋袋摆起那些山货。我从村里走至河边,从堡里走至堡外,里外绕了两遍一直到八点,村里几乎就我与摄影师两个人,还谁也看不到谁,老人就那样守护着他那几袋山货,一直站在村口大树下。当然与他守候老牛湾夜晚的还有另一群人,他们是朔州太阳红二人台的演员们。现在的演出市场并不景气,二人台除了农村里的婚丧嫁娶或许没有更好的舞台,因此旅游管理公司为了给景区增加点项目特意引进了他们,大概条件是给他们几件免费的房子,因此他们自已动手修房子铺院子,当我在景区看到他们时,大概是看到他们与普通民工稍微不一样吧,就与他们坐在一起攀谈起来,他们的导演听着我对二人台很感兴趣时,当晚他们还特意给我们演了一出戏,就在没有修好的院子里唱了一出《走西口》。当晚村子里除了他们几位演员就是我们,那歌声在那寂静地山村里显得异常高亢嘹亮,当太春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时,这里或许走西口最好的舞台。演出结束后,我与同伴走在出村的小道上时,看着满于星斗,欣赏着黄河边静谧的夜色,回望沉于夜色中的村子,心中是升起了一丝忧虑,他们的演出的竟然没有吸引到任何一个住在农家乐的游客,他的坚持仿佛是只给了我一个。

走西口,其实就是山西人、陕西人在明清时期到内外蒙古去种地和做卖买。走西口的路很多,有陆路的,有水路的,陆路就是从山西到蒙古的各个关隘,走得最多的是山西的“杀虎口”;水路则而是从兴县以北的各渡口,走得较多的是今日忻州河曲县的西口河渡。黄河在这一段,水流平缓,黄河湾多,因此才能留沙留泥,亿万年的沉积自然也有了离其只有十几里的黄河中心唯一岛屿娘娘滩、太子滩。因此从古到今,西口古渡都是黄河的一个主要渡口。

当时这里的商贾辐辏,船只云集,五方杂处,在这里的活动人口总数竞超过了县城的十倍。万家灯火盛亮,难免鱼龙混杂突发事件频发,当地的知县老爷不得不天天出差、天天紧急出现场,于是迫不得已或者脑袋一热皇帝上了一道奏章,恳请皇帝将县城搬迁西口附近。迁治从乾隆二十年(1755)动议搬迁,历时三年,新县城建设完成。

原来的老县城距西口有50里,是三面临山一面临崖,自县治搬迁后的250余年间,这里人口逐渐减少,逐渐荒废,唯南门外的海潮禅寺依然香火鼎盛。这里离海很远,不可能有“朝听潮,夜闻汐”的情景,我们是很好奇这个寺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它供奉的神灵是否有什么独特之处?于是我们趋车去了。

海潮禅寺创建于明朝,创寺僧人璞山上人是明朝扬州的一个僧人,非常有名。大家知道偏关有一个万人会,是明神宗于1601年敕旨的一个盛会,全称为“敕旨钦命龙华盛会”,主要是超度那些在朝鲜战场上战殁将士官兵,每十年举行一次。第一届龙华盛会举行的时候,朝廷派了各路官员前来祭祀,请了不少的高僧来做道场,而创建海潮庵的璞山上人就在被邀请之列,与当时的五台山高僧等一起做道场。他与南明宰相郭之奇还颇有来往,郭之奇有一首《孟冬五日晤璞山上人于梧水》就是写给他的:“人间谁与问同群,天外孤容共白云。寒菊终留秋后色,霜枫久醉日馀曛。”其中二人的气度与高洁品格立显。

我们去的时候正好是四月初一,来烧香的人挺多,庵内上上下下有将近二十多位曾人,年龄最大的有八十多岁,最小的竟然才刚满二十岁。寺内的主持不在,住在弥勒殿内里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穿着普通人的衣服,驻着拐杖出来与我们在禅房外聊了一会,还从禅房内拿了好几包牛奶饼干让我们一路当干粮。

最小的僧人是一个十五岁就来到这里的小师傅,他陪我们一边转、一看聊着自已在这里修行的缘由。小师傅从小父母离异,夫妻各奔前程的同时都视他为累赘,他跟着奶奶生活,勉强初中毕业后,就到了这里跟着师傅学习。也就是念念经,打扫打扫卫生。他拿出一部很旧的手机,翻动着里面的相册,让我看他拍的寺庙的不同时间段的风景,有晨景、晚景,唯独没有人,他说出师以后,要自己去徒步,像过去的师傅一样,可以四处化缘云游行天下,看四方美景。小师傅94年出生,来寺里有七八年,看着比我儿子还小的人,却要遭遇如此的人生,心绪难平,却又无话安慰。

从寺里出来,我一直在思考这位杨州来的师傅为什么要在这里修一个禅寺呢?当我再来到黄河边上,用无人机看黄河的鸟瞰图时,我明白了:海潮其实说的还是黄河水,海潮庵上游不远处的石梯子,是长城与准备黄河120公里后即将告别的地方;下游不远处是天桥峡,这里崖高水深,水流湍急,古时有“天桥急流、天桥雾迷”之说,而到了冬天,这里的黄河上方早早结冻,冰冻凌空而结成桥谓之“天桥”,此时上游刚刚有了冰凌,当大批量的冰凌流下来的时候,河道不畅很容易形成凌灾。既然天威不可测,那就求神,因此有了这里的海潮禅寺。

如果说西口古渡是明清时期走西口的商人走出来的一条河道,那黑峪口古渡则是抗日战争时期共产党部队走出来的一条红色商道黑峪口在兴县,离兴县县城25公里,隔河与陕西神木的盘塘相望。这是一个集渡口、商道、名人传奇于一体的古渡,非常值得我们去探访。

它是晋西北连接大西北的一个商口集散中心,向有水旱码头之称,其河岸上常停靠有四五十只货船,陆上骆驼、骡子、马成群,南来北往的商人云集,人口驳杂,口音杂糅。镇上市面林立,经营各种货的达四百余家,形成了沿河商业两条街,是晋西北非常有名的商业集镇。

1937年——1948年,贺龙率部驻扎兴县十二年,与此同时在蔡家崖驻扎的机关晋绥军司令部、晋西北分局、晋绥分局(山西省委的前身)。在黑峪口附近驻扎的机关有:晋绥边区行政公署(赵家川口)、晋绥军区卫生学校、晋绥国际和平第六医院(驻碧村、任家湾)、新民主主义实验学校等机关团体。当年在黑峪口驻扎有晋西北转远大队,(120师的358旅与一个敢死纵队组成)后又改为晋西北交通委员会,专门来护送和转运来往人员、物资及部队经费,我们所知道的朱德、刘少奇、彭德怀、邓小平等老一辈革命家都从这个渡口到延安、或者从延安过这个渡口,再去全国其它地方和解放区。

传奇人物刘少白是镇上两大富户之一,他们以经销粮食、当地特产,把从附近县村收购的粮食运到下游碛口。他的父亲为晚清秀才,他本人更是集贡生、士绅、共产党人于一身的传奇人物,是《毛泽东选集》中的两位开明绅士之一。

1937年底,晋西北政府筹措成立兴县农民银行,刘少白出任行长,为了筹措资金,他除拿出自己多年来的全部积蓄,动员当地一百多位富户众筹入股,凑起了6万多元股金。兴县农民银行后改名为西北农民银行,1948年12月1日,与晋察冀边区和晋冀鲁豫边区的华北银行、山东政府的北海银行三行合并,共同了成立中国人民银行。

村里还有刘少白出资成立的兴县二中及晋西北女子中学。这么多辉煌的历史,足以吸睛吧。但从兴县至蔡家崖的路,就给了我们足够的惊喜,一路上大车不断,我的车技也在此次黄河之行中午到了极大的段炼,我开着车,一不小心就冲到了黄河边。

先看到了一个纪念碑亭,碑书“滋育华夏,屏障甘陕”,是原晋绥分局主任段云所写。我们一边倒车,一边四处张望,最后拐到了一个小山坡上,才看到了黑峪口村。村子分布在黄河东侧一个山腰上,村口有一棵大槐树,旁边就是村里唯一的一个商店,从房子的大小与行制来看,这里是过去的老商铺,一排大概有十几个,其它都已荒废。当我们试图去寻找曾经辉煌一时的刘家大院,村里人指着黄河对岸的一片滩涂说,在哪里。这就说黄河的第二个现象:东移西摆。俗语说黄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点不假,在黑峪口古渡,黄河摆动,曾经在抗日战争时期的大片属于山西的土地,已经变成了黄河河道、滩涂。而在运城的永济,现在的铁牛博物馆就是曾经黄河古渡,其往西的大片土地其实原来属于陕西的朝邑。中国省界的划分原则:山川形便,犬牙交错。山西与陕西的省界划分则以黄河的河中线为界。但黄河是变动的,因此就有了“界随河动,河动界不动”的历史。我一个人提着相机,在村里转了好几圈,曾经有两千多人的村子,现在住着也就一百多人,当然都是老年人,那些威名显赫的大院,早已如寻不着了,曾经是晋西北女子学校的古庙,也空无一人。解放后村里又新修了学校,我去时并不是假期,但学校也铁门紧锁,没有琅琅读书声。我提着相机在村子里转了两三圈,最后爬到了山上最顶峰,因为那里有一个古堡。古堡的堡门用铁锁锁着,我试着用各种办法都没有打开,只得转到其南面拍了几张照片。

这个古堡从外表看非常完整,从古堡看黄河,一览无余。无疑,当年晋西北转运大队一定驻守在这里,但这样的一个古堡,到底是那个年代所建,是明、是清,却有待考察。明长城是从偏关至河曲的梯子崖,清长城是从大宁的平渡关至河津的禹门口,全长75公里,这个城堡在史料上没有任何记载,从形制看是明代的,但又不敢确定。

黑峪口古渡商家就是靠往碛口贩运粮食挣了钱,那我们就应该说说碛口了。什么叫“碛”,《说文》中说,水中有石谓之碛,字典里解释水中有沙石。黄河有两个碛,一碛是壶口瀑布,二碛就在碛口。这是一段长500米的黄河暗礁,落差长10米,当年碛口的繁荣就是因离黄河二碛近,而成为一个水运航道转运站,那些从晋西北收来的粮食、油料,从水路运下来,在碛口卸下来,然后再用骡马、骆驼运到太原、河北等。因此鼎盛时期,碛口停泊的船只有两三百条,搬运工2000人,日过往驮骡3000头,每年从上游下来的船只达4000艘,各类服务型店铺380多家,这其中大部分都是祁县、太谷、平遥的商号。为了考察黄河二碛,我特意去了黄河对岸的陕西黄河边,黄河与湫水河汇聚后激流澎湃,陆续十米落差的河道上水流湍急,状如万马奔腾,声震如雷,有一种心惊胆颤的感觉,两人相距很近说话都不得不大声喊叫。或许这波浪太过惊心,来此观光的人,超不过十分钟,就都匆匆离开了。这十里河滩还有另一个名字——麒麟滩,麒麟性格温和,主一方祥瑞,大概人们也希望水流不再险,往下游走的船能渡过险滩,一路坦途。

渡口是行走的文化,流动的文化,体现在居住建筑上,就是简单、质朴、不精美。所以沿着黄河走,两岸的建筑,都不是很高大很精致漂亮。而碛口不一样,他是当地人依靠当地资源而发家致富的,所以无论是碛口古镇、还是西湾古村、包括寨子山村,房子建筑的都非常漂亮的。当年碛口商会会长陈懋勇就靠做粉条赚了第一桶金,现在的碛口客栈——四十眼窑是他家的酒房,西湾古居是他们祖上的房子,而寨子山村则是他们自己的家。毛主席1948年3月22日,东渡黄河,从陕西到西柏坡,第一站就住在他们家。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八犯碛口,各方势力都把碛口做为一个主要据点,都在拉拢陈家,陈家人只想做一个简单的商人终归是个梦,因此于1940年迁居甘肃、内蒙等。

寨子山村的窑洞四合院里,解放后陈家大院分给了好几户人,毛泽东曾经居住地房子现在住着一对老夫妇,大概七十多岁的样子,说起来当年的情况,他们是听自己的父辈所说,当年村里突然来了很多人,基本上都是化名,他们也颤颤惊惊不敢多问。后来,才知道毛泽东住过他们的房子,我去时,院子里的房子刚刚修缮了一下,男主人则用笔写了一个“毛泽东路居处”的牌子钉在门口,不时有寻访的人,他也会讲一二。碛口古镇旅游整体开放,这些老宅子都是统一修缮。站在他们的院子里眺望,碛口古镇包括黄河水面的情况一目了然,如果天气晴好,甚至能看到黄河西岸。

碛口古镇往下就是军渡渡口,对岸是吴堡。现在有黄河公路大桥可通。当年吴堡县城就坐落在山顶上。古城从汉代由吴堡寨发始,至金代,已成为县城所在所。吴堡古城又叫吴堡石城,古城大概有十万平,它是西北地区迄今保存最完整的千年古县,石屋、石窑、石磨、石碾、石墙、石砌的小路,一切都是石材砌筑的世界,游荡在这石头砌筑的世界里,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如果在黄河沿岸,寻找并合并同类项,那么偏关老牛村、吴堡古城以及乡宁云丘山的塔尔坡古村是同一类,都是用石头营造的世界,但三者之间又有各自的特点,老牛堡三面临水,有长城相守,有堡寨相护;吴堡古城三山之巅,三面临山,一面临河,其谷深崖陡,当年驻守在柳林的日军天天用炮火攻击,城里的老百姓搬走了,但日军却始终攻不下来,“铜吴堡”的称号因此逾加响亮。现在的吴堡石城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城里曾经有学院、县衙、庙宇都已荒弃,部分已在修复之中。城里只住着一个叫王象贤的90多岁老人,他20岁做为外科医生参加了绥远起义,1952年全国解放后回到家乡,在家乡教书育人28年,现在成了古城最后的守望者。

孩子们动员他搬走,他说离开了古城他睡不着,于是他的女儿不得不每天上来给他做一顿饭,一顿顶三顿,他也拄着拐杖在村里的石街上挪动,看曾经的古镇是如何一步步荒凉,又如何一步步成为新的旅游景点的。七十岁多的时候,他收集整理了一本《吴堡古城》的小册子,就放在院里的窗台上,有游客问的多了他就拿出来销售一下。来古城是一条山路,其中有很大一段是石头铺就,来此的游客并不多,村里还有一个院子,建成了文管所,从古城里收集的古碑、佛像都大大咧咧地摆放在院子里,此时山花初绽,一些野花就在佛像石碑的间隙中生长着。对岸就是山西的军渡古渡,村内有一家人大概正在办白事,其刺耳的唱戏声越过黄河,在古城的上空盘旋,似乎在以另一种方式告诉我们生老病死、盛衰荣辱皆是命中注定。

大家说黄河九曲十八湾,也有说天下黄河九十九道湾,偏关老牛湾有一个乾坤湾,石楼也有个乾坤湾。其实晋陕大峡谷有两段风景最美,一段是河曲的龙口段,另一段就是石楼永和段。这些地段两岸崖壁对立,黄河水深蓝透碧,只有看了这一段你才能理解晋陕大峡谷为什么被评为“中国十大最美峡谷”,也是在这一段,黄河拐了九道湾,每个湾都超过了200多度,可谓是曲线妖娆身姿妩媚。

石楼现在自名为“天下那一湾”,这两年也开发旅游,我们去的时候是正好修路,路是特别难走,湾多拉煤的大车多,我们是先与大路拼了一段生死时速后,又走了一段按摩路就到了。乾坤湾正大修,新修了上下三层的观景平台,在上面有一个将军庙,我问景区的老乡,将军是谁,他们也不知。(随着时代推移,历史发展的过程,魏晋北朝以来,南匈奴-鲜卑-稽胡民族后裔在吕梁山地区逐渐定居下来,胡汉融合造就了新的汉民族。这些少数民族的后裔崇尚可汉,崇尚武力,石楼其它地方有石燕将军庙,此将军事许与彼将军是一个人)我一个人提着相机,走完了三层观景平台,碰到了一个叫大伟的当地人,他提着一台单翻摄相机,自命为“第一湾摄影师”,在景区既当摄影师又当导游,手机里也都是拍的都是石楼第一湾。他在旅游旺季,会把相机固定在一个最佳拍摄位置,他一年四季都在这湾里,冬天就住在简易账蓬。他了解这湾里每一方土地,知道这里的每一个故事,也知道什么季节在什么位置拍摄最美。因为道路等诸多原因,这里的游人并不多,这湾这景很多时候就是他一个人的,他在踽踽独行之时,会唱着“蓝个盈盈的天,飘来一朵云……”当然也会在把自己拍下的美图,发给那些来旅游的人,希望他们带着家人继续来旅游,他也提前会安排路线及住宿客栈。

说了在黄河边的原住民、守护着、守庙人,该到了船工了。小时候大家都看过鲤鱼跳龙门的故事,鲤鱼所跳的龙门就在临汾的河津。这里既是晋陕大峡谷结束的地方,也是吕梁山的末段,峡口狭窄,谓之龙门,黄河水出了龙门后,河道又突然变宽,形成了一个自然落差。加之每年桃花汛期间,黄河冰封雪化,水流增大,此时正是鲤鱼的产卵季节,它们沿着淡水河流往上势游,返回到它出生高地势水域区产卵,当遇到台阶性河段,它们就跳跃着、尝试着继续向前行进,所以就有了鲤鱼跳龙门。

这几十年,人口急剧增长,环境污染严重,河津尤其厉害,龙门附近有不少重工业,而且还在开山掘土,与对岸韩城沟通的有公路、铁路大桥,下游不远处又建了高速公路大桥,龙门口沿山有龙虎公路,全部都是大车在行走,大车到了路门口这儿有一个急转弯,河津去韩城的公交车也停泊在这里,行人、公交、大车等,不时有急刹车的声音响起,导致环境尤其糟糕。黄河两岸的山崖上,原建有规模很大的禹庙,抗日战争时期山西这面的禹庙也被日军毁坏贻尽,在旧址上修了碑,2000年后又异地修建了禹庙,龙门古村老百姓也搬迁到移民新村,现在龙门村在黄河东岸的修了一个明清长廊,我们去时正在施工,不时有慕名前来的游客,在龙门口转一转,看看黄河,也就失望而归。龙门我去了两次,一次是冬天,另一次是桃花汛期间,龙门水虽然大了些,但鲤鱼跳龙门的景是看不到了。第二次我是专门寻访黄河船工杜万祥,他被誉为黄河上最后一个老渡口。我沿着龙虎公路行走,两边不时有在河中挖沙的机器轰鸣,行离龙门有十几里路的船窝古渡,寻找黄河上的最后一个老渡工杜万祥。过去黄河行船,是各管一段。从上游来的船,到了船窝渡时,都会停下来,由当地的船工掌舵驶过龙门,杜万祥就是驾船走这一段,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船窝渡明清时期最为繁盛,从上面停泊要求他们摆渡的船,每天都有上百只。康熙三十一年,为接济南方賑灾,皇帝还命山西巡抚在船窝渡修造了200只载重超过100石的木船。船窝渡大部分男人都是船工,村内现在老船工不足二十名,杜万祥最为出名,他是一个造船能手,二十多年中央电视台拍摄《话说黄河》时,曾经跟踪拍摄过他。

现在交通发达,没有人再乘船,他也改行专门制作挖沙的大铁船,他自己家就有两条船,大儿子一条,他与小儿子一条。虽然不再在波浪里淘生活,但每天到河边走一走,坐在铁船上抽一只烟。我说现在省里正在搞沿黄旅游,如果你们这里规划旅游,你觉着好吗?他说好啊。现在路太难走了,路修好了至少大孙女每天上学不发愁了,搞开旅游了,沙子不让挖,他带着游客乘船游龙门那更好。他带着我们看村里的大禹古庙及满地的残碑,指着那些残垣断壁,杜师傅忆昔叹今,他会坐在黄河边,说着黄河水一段一个习性,同样是用黄河水和白面,他们这里活出来的面发白,上游的石皮村则发红,下游龙门则发绿。他还种了一些地,在地里种些玉米和红薯,黄河边的种的红薯非常大,他说那些太大的红薯基本都柴了,临走还热情地从地窑里给我起了点红薯拿上。

文章图片4

一个人的黄河

龙门没有鲤鱼,黄河告别山西的垣曲才有。垣曲的古城湿地公园就是原来的老县城,因为小浪底水库而搬迁,现在这里都成了库区,水里鱼肥还偏宜,我们在河边行走,河边有一两艘小船在打渔,天太冷鱼不大,打下来鱼不论斤,论条,一条十元。离此不远的另一个渡口,也有两个小伙子在打渔,他们打下来半桶小银鱼,我问他们,这么小的鱼能干什么,他们说打上来喂鸭子,我一个劲地感叹你们的鸭子生活好美啊!最后,我们走近了一个饭店,特意点了一条98元的黄河大鲤鱼来庆祝我的黄河之旅。

我的黄河之旅结束了。上面的分享是我眼里的黄河,这是我一个人的黄河,也是那些世代生活在此的每一个人的黄河。每一个人眼里黄河都不一样,对于他们而言,黄河是他们的生活环境、生存环境,于我而言,是风景,是探索他们生活的一种媒介,是寻找中国文化之源的一种路径。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与河流如此,与河流两岸的景致生态又是如此。但随着沿黄公路的开发、古贤水库的修建,这些景致难兔会有所变化,逝去的终将会逝去,保留下来终将成为会改变,珍惜眼前时光,去看一看你的黄河,相信与我谈的一定不一样。

2019年12月17日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