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蛙鸣

       十几年前，我在自家庭院里的东南角修建了一个鱼池，鱼池面积不大，十七、八个平方米，配有假山流水，假山后面种有一棵短叶黑松和一棵从花盆里移栽出来的山松，鱼池周边还种有紫檀、九里香、米兰、黄杨等树木，及一些喜荫性植物。由于鱼池安装了水流循环系统，鱼池里的水经过过滤池，过滤以后将清水通过管道输送到假山顶部，分三个梯级，似瀑布又流入鱼池，将鱼池水循环使用，这样鱼池里的水常年清澈见底。就是这样一个人工鱼池，却引来了各种蛙类的青睐，知名的不知名的都有。

       珠江三角洲的夏天来得比较早，炎热的时间长，从清明开始天气就炎热起来。这时，有十几只蛙开始在我家的鱼池四周栖息，并时常发出“呱呱——呱呱”或者是“咕咕——咕咕”的声音，有时也传出“滴滴——滴滴”的声音。儿子平时住在城里，但每个月都会回来与我们小住几天，鱼池刚建好的那年，他晚上睡觉时，本应是夜深人静，安然进入梦乡，却听到“呱呱、咕咕、滴滴”的蛙鸣声，他有时会睡不着，责怪起那些蛙类，还曾尝试去抓那些鸣叫的蛙，可是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人站在鱼池边，蛙就不叫，一旦离开，蛙又开始叫了。这些蛙躲藏在鱼池边的石头缝隙里，机灵得很。

       我跟儿子说，小时候，我在农村生活，听到蛙鸣叫声是习以为常的事，慢慢地就会习惯的。有一次，他邀请其单位的同事来我们家烧烤，他的同事见我们家的鱼池、假山，还能听到蛙鸣声，十分羡慕，说我们家生态环境好，真正实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之后，儿子回到家中，也习惯了蛙鸣声。

       每当月色清朗如昼，蛙鸣便激荡如鼓。入夏，蛙鸣初起的时候，我家鱼池边的蛙类便开始“呱呱——呱呱”“嘀嘀——嘀嘀”或者是“咕咕——咕咕”地叫个不停，这应该是雄性、雌性或者是不同蛙种的叫声。整夜都可以欣赏到这裹挟着自然天籁的曲子。“呱呱——呱呱”层次分明，节奏清晰；“嘀嘀——嘀嘀”音律和谐，韵味丰厚；“咕咕——咕咕”调子浑厚，音色美妙，好像一曲原生态的田园交响乐。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在蛙鸣声中进入梦乡。

       细雨走凌霄，寂寞当空舞，别样夏日别样情，蛙把静夏鸣。清清细雨清清风，蛙把记忆生。在自家的庭院里，能听到蛙鸣声，尘封的记忆又似乎被打开，折叠的那份情感又被重新装染了新的色彩。

       小时候，在老家农村居住生活，听蛙鸣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老家到处是池塘，到处是水田、沟渠，“浅草池塘处处蛙”,“听取蛙声一片”。夏夜里，明月初升，夜露初上，一声蛙鼓敲响，洪波河边的稻田里，水渠畔，田埂上，这儿，那儿，便瞬间千呼百应，呱呱呱，呱呱呱，响起蛙声一片，且蛙鼓声声，宏大如乐团一般，使得天也蓝了，水也清了，连乡村四围的山色，也淡若墨影了。如果是遇到了天气闷热的晚上，没有空调，甚至连电风扇都没有，只有打开窗户通风，蛙鸣却传进来让人烦躁难眠。有时根据青蛙叫预测天气，要是天气闷热，青蛙“咕咕......呱呱......”地叫个不停，天就该下雨了。伴着蛙声一片，人们也在“稻花香里说丰年”，同时也不断地见证着“蛙鸣蒲叶下，鱼入稻花中”的农业发展历程。

       暮色苍茫中，心绪就会被缠绵的蛙声扯得悠长，脑海里冷不丁地蹦出老师教给我的一首诗，南宋诗人辛弃疾的《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蛙声中，能见到丰收的情景。

       湘南农村，四季分明。祖父曾经跟我说过，听到青蛙叫了，说明大地开始复苏，霜冻的阻隔消失，地气通了，就像人的血脉贯通一样，春天才算真正地来到，万物开始有了生机和活力。真个是：“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这个时候开始，也是农民们最忙的时候了，一个播种的季节开始了。

       小时候也曾经犯过一些生态方面的错误，如跟着村里的一些小伙伴们去捕捉青蛙，那时还不知道青蛙是益虫。盛夏时节，是青蛙们最活跃的时候，我和几个小伙伴，带上网具和竹篓，去田埂、塘堤和河边捕捉青蛙，每次都能捕捉到十几、二十只，如遇赶集日就拿到集市上卖，不是赶集日，就自己弄着吃。后来，不知道是谁把我们捕捉青蛙一事告诉了学校的老师，老师把我们叫到他的办公室，他没有直接批评我们，而是帮我们讲了青蛙吃害虫，保护庄稼的故事。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捕捉青蛙了。

       乡间的蛙鸣率性而起，自由而落，时而如花瓣飘零，时而如骤雨突降，时而如轻风微徐。现在城市里的一些高档楼盘和小区，也建有一些小池塘、小溪，这些小池塘和小溪也会吸引一些蛙类入住，有时入夜偶尔也会传来几声蛙鸣，即便如此，也会被小区居民投诉，物业管理公司一接到投诉，便会安排人员去清除或者赶走蛙类。小区那稀疏的蛙鸣怎比得过炫目的霓虹，赛得过轰响的马达。寂寞孤单的蛙，可怜可叹的蛙呀！它们也许会想：不如做一只乡村水田里可以无忧无虑歌唱的蛙，自在快活，没有束缚，免生烦恼。

       蛙不仅能吃害虫，而且是人类天然的朋友，心宁静而怡然，蛙为人类除害虫，从容淡定的品质促使我们更加注重保护生态环境，力推人类与大自然的和谐相处。历史上描写蛙鸣的诗句有很多，如唐代诗人张籍的《过贾岛野居》“青门坊外住，行坐见南山。此地去人远，知君终日闲。蛙声篱落下，草色户庭间。好是经过处，唯愁暮独还。”宋朝诗人宋无的《废宅》“金谷花开得岁春，东风吹农路傍庙。蛙鸣私地为官地，燕认新人是故人。珠屐卖钱豪客散，玉钗乘傅舞娥颦。灶环一锁歌钟断，时有鸮声恐四娄。”人们走进“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的蓬勃诗意中，品读蛙鸣丰厚的内涵。憧憬“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丰收与希望。

       夏日的夜，夜色笼罩着庭院里的鱼池，像一块墨绿的玉，天上的星斗映在这玉上，如散落的花瓣。清风吹来，树影绰绰，轻拂着池面。隐藏在鱼池周边的各种蛙时不时地发出鸣叫声。声声蛙鸣，听来使我如遇故友，倍感亲切。从假山上流下鱼池里那哗哗的流水声，与清脆的蛙鸣声交织在一起，让我仿佛走进了一个浪漫而又童真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