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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尔维娅·普拉斯死前寄给心理医生的信

 置身于宁静 2021-09-26
西尔维娅·普拉斯死前寄给心理医生的最后一封信

得一忘二 按: 
        两大卷普拉斯书信集厚达两千五百多页,收了十四封普拉斯写给她心理医生Dr Ruth Beuscher的信(医生后来改姓为Barnhouse,已于1999年去世)。她第一次自杀后续治疗不理想,然后在1953年9月转给这位玻舍医生。当时,她也刚驻McLean医院不久,普拉斯是她的第二还是第三位病人。两人关系一直很好,普拉斯对她很信任。即便在她1959年从英国回到美国母校教书期间,她还每周见她一次。这位医生也就是《钟罩》里的诺兰医生(Dr Nolan)。小说中,女主角艾丝特说:我喜欢她,我爱她,我对她的信任是托在盘子上的,我对她毫无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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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浴的普拉斯

        插一句:McLean医院是波斯顿最著名的精神病医院。诗人罗伯特·洛厄尔和安妮·塞克斯顿也先后在这家医院治疗。小说家戴维·福斯特·华莱士和Susanna Kaysen(她根据自己在这个医院的经历写的回忆录Girl, Interrupted,在1999年改编为同名电影,安吉丽娜·朱莉获得奥斯卡、金球奖等大奖),歌唱家Ray Charles,早年还有数学家约翰·纳什(电影《美丽心灵》主角)都在这里治疗过。
 
       普拉斯写给玻舍医生的信格外引人关注,因为这里涉及普拉斯对自己遭遇的自我认识。由于休斯将普拉斯后来的日记毁了,所以保留下来的这些信,其中有九封是普拉斯最后半年多写的,这是她已经意识到她婚姻破裂,生活得重建,她能够说自己真实感受和想法的人惟有玻舍医生。这些信有助于我们了解普拉斯最后几个月的内心世界。
 
       有关玻舍医生对于普拉斯的影响,以及普拉斯通过心理治疗到底获得什么,需要单独写长文谈。简单地说,在玻舍医生看来,普拉斯一直否认父亲的死,并不觉得男人是压迫者,她的斗争与竞争对象一直是女的。玻舍医生在普拉斯生活中发挥的作用包括:说服并帮助她拿奖学金去英国、去父亲墓地接受父亲已死的事实、确认自己具有某种更新能力。
 
       这是普拉斯生前的最后一封信,写于1963年2月4日,但不知什么原因,寄出的邮戳是2月8号,普拉斯2月11日凌晨自杀。她死后舍医生才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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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信原件影印

Fitzroy23
伦敦 N.W.1
196324
  
亲爱的玻舍医生,
 
我从伦敦给你写这封信。我在这儿找到了一套单元房和帮手,可以预见未来一年的财务状况。我原以为我会找一套不带家具的套房,用诗歌和租借家具来装饰,夏天回德文郡时把它租给游客,以赚取大部分租金。泰德说他会设法每月付给我们280美元,我就尽力写作补足剩下的部分。我终于读了弗洛姆,意识到自己一直犯了他所说的“偶像崇拜之爱”,意识到我一直迷失于泰德而找不到自己,这就是哪怕有这么美妙的爱、写作、孩子,我还是害怕失去他、怕他离开,越来越依赖他,使他既是父亲又成为偶像。在德文时,我还存有很多认同感,对他离开和离婚的前景,足以感到极大的宽慰,——现在,我想我应该从他的阴影中长出来,我要成为我自己。我们结婚后,就从没分过彼此,所有经历都渗透到两个人。在成年人这个层面上,我不认为我能忍受不忠的婚姻。曾经,我有一个英俊迷人、精力旺盛、才华横溢的男人,他现在仍然如此,无论他以这么暴力的方式把一切都抛掉有多么不成熟。他说他对撒谎感到抱歉,也对我们自食其力过下去表示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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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件信封拆开

我不寒而栗的是一切都回来了:我的发疯、我的麻木、我的恐惧和最糟糕的景象——懦弱的退缩、精神病院、脑叶切除。也许每周要到一次特德,这就更加重了,他来看弗里达,——他现在多么快乐、完整、独立,他这样我就更加羡慕,想到如果我也能长大成人,我们会是多么好的朋友。他对这个广告公司的女孩很着迷,她已经回去和她第三任丈夫一起生活了,为了要保持激情,尽管她确实和泰德住了3个星期,并和他一起飞往西班牙度假。如果我只是嫉妒也就好了。我知道去西班牙、爱一爱,在我重新找到自我前,没什么用。我觉得我需要一个日常的生存仪式,直到我开始从这种死亡中走出来。我发现弗洛姆所建议的专注、耐心和信念,给了我一种安宁,但我总是一直滑进这个恐慌和冷藏柜的深坑,一边是我母亲恐惧与焦虑以及“无私”这个血淋淋的例证,一边是我两个孩子的种种美好。我靠安眠药和神经补脑剂维持着,但我搞到了一家杂志和BBC(英国广播公司)的几件活,还有很不错的诗歌稿约,但我觉得自己被刻在发疯的边缘。泰德离开,满城风雨,人所尽知,一开始我还带着尊严和活力接受了这一切——人们购买诗作,BBC的活儿就推到我眼前,可我害怕得要死,就会拉起精神的裹尸布,放弃。作为一个诗人,一个作家,我认为我很自恋,人到30时的绝望,让自己下滑,多年来没学习,没掌握像样的客观知识,这一切就像一股指责我的冷风。刚才,就连穿衣服、计划饭食、把一只脚放到另一只脚前,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很讽刺的是,我写的关于我第一次崩溃的小说在这里好评如潮。我觉得毅力的简单之举就能稳定和巩固这个世界。除了我自己,没人能救我,但我需要帮助;我的医生正把我介绍给一位女精神科医生。在现在这时候,靠脑子生活,靠写作生活——哪怕是部分依靠,也是很难的;它这么主观,却要依赖客观。我现在是结婚后第一次在没有泰德的情形下与被人来往,但我自己缺乏主心骨、没有成熟的身份,这是一种巨大的折磨。我意识到自己有一种懦弱、有一种要放弃的想法。如果我能自己学习、阅读、享受和别人在一起的乐趣,那么泰德的离开就算很艰难,还可以对付。但存在着一种该死的、自我诱导的冻冷。我会突然沉入痛苦、绝望,心想,好吧,让他接管房子、孩子,就让我死吧,我一了百了。我怎样才能走出这个可怕的失败主义怪圈,长大。我只是太明白,现在这个时候,爱和丈夫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东西,我无法做我自己,爱我自己。
 
现在孩子们哭了,我得带他们出去吃茶点。
 
爱你
西尔维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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