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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芭蕾，一直是美丽和高雅的象征，人们沉醉于芭蕾舞的美与力，或痴迷于芭蕾舞演员的高贵气质。殊不知，曾有一段时间， 芭蕾以及芭蕾舞蹈演员还有着复杂的含义：一方面，在舞台灯光的照耀下，舞者光鲜靓丽，多姿多彩；另一方面，在华丽夺目的舞裙之后，代表的是近乎邪恶的另一个世界，身着燕尾服的富有绅士和待价而沽的年轻女孩。1889 年，让·贝罗画的芭蕾舞演员在歌剧院的后台通道上在那个时代，金钱、权力和皮肉生意在巴黎歌剧院昏暗晦涩的后台交织在一起。芭蕾女孩等同于妓女吗？她们的客人是否就是歌剧院身着礼服的绅士们？提到芭蕾舞女，不得不提到法国著名印象派画家（虽然他一直拒绝被归属到印象派）埃德加·德加。在他近2000多幅绘画作品里，几乎有一半是以巴黎歌剧院的舞女为题材的。他在1879 年完成的画作《明星》中，描绘了一个年轻的舞者，雪白的肌肤，白色纱裙上嵌着花朵，头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皇冠，这个正在旋转的小女孩很可能就是个妓女。而在橙红色厚重的舞台幕布后面，有个穿黑色西装的绅士身影，脸被埋没在色彩中。芭蕾，原本是离老百姓十万八千里的宫廷舞蹈，是只能由皇族贵胄享用的高雅艺术，起源于意大利。后来由嫁给亨利二世（后来成为法国国王）、来自于意大利最传奇的美第奇家族的凯瑟琳带入法国，深受法国王室喜爱。再后来，芭蕾慢慢地从宫廷王室走出，成为有钱人也能欣赏的舞蹈艺术。然而，到了19世纪，芭蕾在法国已经沦为过气艺术，地位低下。很多贫困家庭的女孩在年幼时就进入芭蕾舞团接受训练，期望的就是能在此谋得一个梦寐以求的位置。但在成为正式演员之前，这些梦想一夜成名的女孩子们必须先当学徒，忍受近乎军事化的管理，还要经过一系列残酷严苛的考试，她们才能跟剧院签长期合同，未来的生活才算有了保障。这些穷人家的孩子因为营养不良，瘦骨嶙峋，当时被叫做“小老鼠”。这些小舞者们因为肚子饿，到处像小老鼠一样在后台觅食，很容易受到一些男金主们的引诱和和性剥削。她们当中有人8岁就开始来学舞，每天跳10到12个小时，没有周末和休息日。等到了 13 岁“性成熟”后，这些女孩才能有收入，有的是被在后台看上她们的男人包养，有的就是卖淫。而“小老鼠”这个绰号，也因其传播梅毒而艳名远播。当时巴黎歌剧院实行的是会员制。只有会员，才能进入歌剧院的后台、排练室，近距离地观察、挑选自己钟爱的女孩子包养。19世纪末期，这些有钱的男宾们来歌剧院消费不光是为了欣赏音乐或舞蹈本身，而是为了能在舞台的后台与自己喜欢的芭蕾舞女达成交易。当初建造巴黎歌剧院时，整个剧院建筑架构的设计也是充分考虑到了如何给这些金主会员们提供便利，以增加会员粘性。比如，如果你是季度会员的话，可以走特殊的入口通道。巴黎歌剧院有一处豪华的过道，它位于舞台正后方，是芭蕾舞演员在表演前和表演中可以热身和练习动作的地方。但其实，这个地方是为有钱的金主设计的，而不是舞者。在这里，金主们可以与芭蕾舞女们交往、打情骂俏甚至是讨价还价，演出结束后，直接销魂一夜。19世纪，当时女性的穿着还是马甲长裙加裙撑的保守时代，露肉是万万不可能的。相比之下，芭蕾舞女穿着轻薄而暴露，金主们色迷迷地看着白花花的大腿和若隐若现的胸脯，流着哈喇子，可想而知，巴黎歌剧院的会员制对当时那些有钱的“绅士”们诱惑是何等之大。同时，歌剧院的后台就像是男性俱乐部一样，成了“交易市场”。同来这里的会员们可以一边打量着自己喜欢的舞女，一边跟其他会员打招呼谈生意，有年轻貌美衣着暴露的舞女们穿插其中，荷尔蒙浓度高涨，钱权交易自然顺畅无阻。当然，对于真心热爱芭蕾舞的演员来说，这样的场合不啻于骚扰和煎熬。但在当时更多的舞女眼里，这些会员大多是贵族和大金融家，有权有势，能受到他们的关注和喜爱，也是自己挤身上流社会的捷径，她们求之不得。这些金主们有钱，有话语权，他们想捧谁，谁就能成角儿；当然，如果哄得他们不开心，他们想让谁走人，谁就得走人。跟我们旧社会梨园捧角区别不大，哪个名伶后面都得有个捧她的金主。这些女孩的母亲跟现在娱乐明星的经纪人没什么不同。对于出身贫寒的芭蕾舞女来说，保持与这些达官显贵的密切联系也是自己生活安稳的保障。当然，也有一些舞女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名角，但在当时，靠背后金主捧出名气的现象太普遍了，即便你是靠自己成功，或被洗白，在当时的气氛下，也被看成是被人捧红的。埃德加·德加是个画家，靠自己的收入还不足以成为巴黎歌剧院的会员。但他通过认识的富人朋友，得已有机会在歌剧院的后台创作了数百幅巴黎歌剧院舞女的素描和绘画。在那里，他记录了舞者练习的幕后景色，也捕捉到了那些道貌岸然的金主们的肮脏世界。德加最著名的作品之一是他的《十四岁的小舞女》，这是一个真人大小、以巴黎歌剧院“小老鼠”为模特的雕像。这只“小老鼠”穿着黄色紧身胸衣，面纱舞裙，她轻闭双眼，摆放了一个芭蕾舞的基本动作，双手紧握着向后拉伸，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她的头稍微向后仰，下巴向前倾，似乎随时准备离开舞台。这也是个充满挑衅感的站姿，十四岁的小舞者以一种轻蔑而扭曲的姿态沉浸于自我的世界中。1881年，当德加将这个丝毫没有体现出芭蕾舞者女神般气质的作品首次展出时，旋即遭到了评论家的批评，称这位小舞者“丑陋得可怕”，像猴子一样，令人费解，甚至使公众感到一丝惊慌失措。其实，德加创作这件艺术品的主题就是想揭露当时芭蕾舞背后性交易的肮脏，而且，他的这个作品正是以巴黎歌剧院里真实的“小老鼠”玛丽·范·歌德姆为模特建模的。玛丽·范·歌德姆出生于 1865 年，父亲是裁缝，母亲是名洗衣女工，同时也经营皮肉生意。玛丽在家中三个女孩中排行老二，姐姐叫安托瓦内特，妹妹叫夏洛特。1861年，她的父母为了寻求更好的生活，全家从比利时搬到巴黎。玛丽和妹妹夏洛特都是在巴黎最贫穷肮脏的贫民窟布雷达区出生的。因为无法按时支付租金，这一家人在巴黎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搬家。1870年，妹妹夏洛特刚出生不久，父亲因病去世，留下妻子独自抚养三个未成年的孩子，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这一年正巧爆发普法战争，深陷战争阴霾的巴黎百姓生活更加艰苦。而靠母亲卖淫为生的范·歌德姆一家捉襟见肘，生活难以为继。本是街边顽童的玛丽和夏洛特姐妹俩被母亲送进巴黎歌剧院学习芭蕾舞。现实的母亲并不是期望两个女儿能够成为舞蹈家，而是借此能够接近有钱的金主，被包养是最好的出路。她们的姐姐则很早就受母逼迫卖淫，甚至还因偷了嫖客的700法郎而入狱。德加因在玛丽家附近租住过，这家姐妹曾做过画家的素描模特。当时一磅肉不过1法郎，而做素描模特一次4个小时，就能收入10法郎。1882 年，也就是德加的雕塑完成一年后，玛丽因为做模特干扰了她的排练，被剧院开除。在此之后，就没人知道她去哪了，也找不到关于她的结婚、生育、被捕或死亡的记录，整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就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而妹妹夏洛特的命运还算不错，得以善始善终。她的舞蹈才华被巴黎歌剧院看重，一直有登台演出的机会。她一直跳到 1907 年，才从舞台上退休，后来成了一名老师。2003 年，巴黎歌剧院受德加《《十四岁的小舞者》中雕塑原型玛丽的启发，创作了一部同名芭蕾舞剧。剧中，玛丽被她的母亲逼迫做着皮肉生意，又被一个金主包养，后来由于偷钱而被送进监狱。之后她被逐出歌剧院，最终成为一名洗衣女工，就像她母亲那样。在这部剧的结尾，玛丽爬进一个玻璃盒子，摆出德加雕像的姿势：这个让她举世闻名，并永远被时间封存的不屈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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