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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年的幸福 文/浅步调 张英的母亲是当地一家富户的千斤小姐，按说照世俗亘古不变的想法应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婆家，可是母亲的奶奶也不知道是哪根筋转错了，看上了家里的长工，硬是自作主张把孙女嫁了过去。 1943年， 张英的母亲出嫁，十八岁，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婚姻的开始也是恶梦的开始，婚姻就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缠在了她的身上。婚后，婆婆是家里的主宰，张英的母亲时时处处都要看婆婆的脸色行事，就连吃饭，也是她最后一个吃，剩了饭就吃，不剩饭就饿肚子，更让她想不到的是，男人总是无缘由的打她，轻则拳脚相加，重的随手抄起家伙往死里打，娘家的两个哥哥也过来看过两次，怎就'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像一句魔咒，似乎让他们都无可奈何。 张英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张英一生下来，父亲看了一眼就粗暴的发了话，不准她吃奶，而让大她一岁多的哥哥继续吃，无奈之下，母亲就用面糊糊一点点喂她，一条小命总算活了下来。 张英9岁那年，母亲被父亲推了一下，跌倒在院子里的一个树坑里，已有五个月身孕的母亲流产了，或许是拉断了子宫里的血管，从此母亲的下身便血流不止，父亲没有钱给母亲看病，也勉强抓了几副中药，当时医疗条件也差，似乎唯一的办法就是等死。 母亲躺在炕上，仅有的两条裤子，换不过来，就光着身子躺着，没有办法，父亲在炕上挖了个碗口大的洞，让脓血往里面流。但屋里来了人，母亲还是要穿上裤子应付一下，否则面子上过不去。一次，母亲把张英叫到床前带点恳求又带着怜悯的语气说，小英呀，你把妈妈的裤子洗洗吧，将来修得好福气找个好男人。张英尽管年纪小却很懂事，就天天给母亲洗裤子，还想办法让裤子干的快一些。 母亲在最后的日子里，全身浮肿，面目变的狰狞可怕，父亲进屋里看一次母亲，出来时总站在屋门外缓一缓气，脸上显出骇怕的表情。母亲走的前三天，父亲把母亲盖的一床薄被抱走了，害怕把被子上沾染了死人的气息，母亲是在断断续续地冷呀冷呀的叫声中走的，时年28岁。 1962年，张英18岁，由表姐做媒，张英与父亲千里迢迢的来到新疆兵团。与老公见面时，张英羞得低着头没敢看老公一眼，没有什么感觉，也没有反感，任由父亲做主吧，从见面到结婚十天的时间，就托付了终身。父亲看上的有两点，一是他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婚后女儿可以自由一些，二是他是个司机，这个职业可以让女儿不为吃饭发愁。当时男方称自己的年龄是25岁，父亲看着不像，一直到后来，张英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才知道丈夫比自己大13岁。 一间简陋的婚房，一场简单的婚礼，礼物收了两件，一块棉布，一套茶具，茶具是表姐送的，礼物很重，是二手货。 父亲走了，背了一床被子，带走了一百二十元，都是男方给的，婚姻就像是一场廉价的交易。 结婚了，张英总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多说话，不敢盯着丈夫看，三个月后，一次丈夫喝酒喝醉了，煤油灯下，张英仔细端详，才发现丈夫脸上竟有几颗麻子，多年后，张英每每提及此事都引起丈夫发笑。肚子能填饱了，但在钱上她从不敢过问，其实，她并不知道，丈夫对她留了个心眼，不给她 多余的钱，他害怕小他十几岁的张英有了钱一拍屁股走了人，他上哪儿找去？ 张英生了两个孩子后，丈夫的一颗心终于放在了肚里，把家里的经济大权交给了张英。张英一共生了五个孩子，三女两男，二十七岁上主动去接了扎，结束了生育之苦。张英是辛苦的，在那些困难的岁月里，既要干重体力活，又要算计着家里的柴米油盐，又要看管一群孩子们。丈夫呢，大男子主义重，常年在外面跑车，回到家里，就做甩手掌柜，家里一切事情不管不问，尽管如此，潜意识里，张英很满足，觉得自己还有小幸福，毕竟是男主外女主内。 岁月的车轮轰隆隆在日子上碾过，日子忙碌却又一成不变，转眼五个儿女都长大了，相继成了家，张英已经被人称为张老太太了，老伴却在七十三岁时摔了一跤 跌断了胯骨，从此瘫痪在床。大半辈子了，张英对丈夫是满意的，与挨打受气的母亲相比，自己真是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她无怨无悔地侍候着老伴，每天洗尿片，喂饭，推着他晒太阳，像喂养婴儿一样，直到十年后老伴心力衰竭老去。 1985年，张英的大女儿结婚了，大女儿文化低，小学毕业就辍学在家帮忙干家务，打工挣钱贴补家用。张英原本打算着为女儿找一个富裕一些的家庭，怎奈大女儿的婚事是自己做主自由恋爱的，男方家条件不好，结婚时送过来四百元的彩礼，张英准备了四床被子两样小家电，作为女儿的陪嫁，尽管如此，大女儿对自己的婚姻还是很满意的，结婚后，日子过得自然拮据，特别是第二个女儿出生后，被计划生育罚了六千多，两口子就商量着把女儿留给母亲，下南方打工。 在外打工的日子是辛苦的，刚出去的时候，连吃住都是摆在他们面前的大问题，好在两个人都能吃苦耐劳，渐渐的手里也存下了点钱。张英的大女儿发现，在改革的春风吹拂下，服装行业在用极快的速度追赶着流行，当你为某个女人的时髦着装赞叹时，仿佛一阵风吹过，满大街的女人都穿着相似的服装。两年多后她回到北方发现了商机，由于地理位置遥远，交通又不十分方便，已经在南方流行两年的服装才开始在当地出售，她为自己的发现惊喜万分，同丈夫一商量，拿出自己几年的积蓄，又借了一部分钱开始了创业的旅程，从南方批发的衣服运到北方，卖的价钱高不说，总是很快被抢购一空，一路顺风顺水，几年后他们就开起了自己的公司，当上了老板，红火的日子蒸蒸日上。 人吃不饱饭的时候，只有一个烦恼，而他吃饱了饭，就会有无数的烦恼。这句话简单却耐人寻味。张英的大女儿已身价百万，钱多的同时，婚姻也走到了尽头，丈夫在外面有了情人，终是纸包不住火，张英的大女儿知道后伤心欲绝，随后的日子里，似乎离了吵架就过不了日子，张英总是劝女儿说，男人么，允许犯错，只要他知错就改，还是家重要。可女儿坚决不同意母亲的观点，觉得与丈夫已成陌路，不可能从头再来，最终还是离了婚。张英觉得女儿离了婚是一件既丢人又伤心的事情，对于女儿的离婚，她想不明白，这么富裕的日子，为什么婚姻却走不到头。 张老太太七十多了，手上的积蓄也有十万有余，这些钱是老太太平时省吃俭用攒下的，也有儿女们孝敬的，她一点点的积攒了下来。从苦日子里泡大的她，拥有了这些钱，她觉得生活有了底气，更有几分得意。她打算把其中的五万在五个孙子孙女结婚的时候每人给一万，剩下的五万自己养老。 张老太太的孙女，80后，大学本科毕业，阳光自信，在一家国企上班，工作之余喜欢运动旅游 。 孙女交男朋友了，是个法国小伙子，张老太太一听说就立即反对，心说嫁那么远没有娘家人撑腰不是清叫那外国人欺负了？孙女听了笑得直不起来腰，说奶奶现在是法制社会了，人人平等，每个人的权益都受法律的保护，再说，男友在中国工作，我们在中国结婚生活。张老太太听了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孙女结婚了，男友的父母与奶奶从法国赶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张老太太与男友的奶奶一见面就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只见那法国老太太，一袭绿色镶红边的长裙，配着红色镶绿边的发带和披肩，画着精致的淡妆，既惊艳又雅致，既漂亮又不显张扬。张老太太不由感叹天下竟然有打扮得这么漂亮的老太太。 张老太太通过孙女翻译才知道那外国奶奶送的结婚礼物是一束鲜花。张老太太不明白结婚这么大的事、从那么远的地方赶来怎么就一束鲜花呢？孙女说，奶奶，一束花就很好了，回过头那一万还给你。我们还年轻能干，你们也有自己的晚年生活，趁身体好能走动出去旅旅游，学学插花打打太极什么的， 别舍不得花钱，要丰富自己的生活，为自己而活，张老太太呆呆地听着，似乎不明白，但似乎又明白了些什么。 【作者简介】逯军红，笔名红妆舞雪，网名浅步调，偃师人，飘零于新疆，喜欢文字，任它满纸荒唐言，只喜其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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