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小小说】吕建周丨婶娘（二）

昵称71028402 2021-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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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娘（二）

□ 吕建周 / 文

心烦意乱的刘天鹏起床后，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脑海里全是婶婶的身影。他对这个婶婶，是又爱又恨又怕。他爱这个婶婶，婶婶给了他母亲般的关怀，供他读书、上大学。他恨婶婶，只给弟弟天浩白馒头吃，而不让他和妹妹吃。他怕婶婶，怕婶婶的耳光，那耳光令双颊火辣辣的疼，那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挨打！

那是刘天鹏上初二的时候，有天下午放学后，看到婶婶在厨房里，冒着热气的蒸笼刚下锅，他揭开笼盖，竟然发现里面有两个白花花的馒头，那白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在一堆黑窝窝头里特别显眼，他顾不上烫手，立刻抓了一个。婶婶看到后，声音冰冷地说:“把白馍放回去，那不是给你吃的，饿了就吃黑馍。”他只好把白馍放回笼里，拿了一个黑窝窝头，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望着那装着白馍的笼，隐隐约约听到婶婶一声“唉”的叹息。那个年代，白馍在一般的家庭也不是特别的稀罕，可像刘天鹏这样的家庭，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顿白面馍。

刘天鹏和妹妹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做了好大会儿作业，才看到天浩斜挎着书包，低着头慢吞吞地从外面回来，径直走到厨房，掀开笼盖，一手抓起一个白馍，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吃起来，很快一个白馍就被消灭掉，当他把第二个白馍放嘴边时，下意识地看了看院子里做作业的哥哥和妹妹，看了眼背对着他的母亲，他站起来，走到院子里，把白馍一分为二，塞到哥哥和妹妹的手里。

晚上，弟兄俩几乎没有说话，背对着背躺着，大半夜都还没睡。刘天鹏心里不舒服，后娘再好，终归还是后娘，无论啥时候，天下的娘只会对亲生的儿女好啊，他想起了自己的爹娘，泪水止不住刷刷地流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朦胧中听到婶婶喊:“快点起床，上学要迟到了！”刘天鹏一骨碌爬起来，推了推还在熟睡的弟弟，拿了一个窝窝头，掂起书包就向学校跑。

刘天浩逃学了！直到中午放学回到家，刘天鹏看到弟弟还躺在床上，闭着肿胀的双眼。午饭后，刘天鹏站在村口等弟弟上学，已经过了上课的时间了，还不见弟弟的影子，他一个人在山坡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直到太阳落山，才往家回。老远就看到婶婶站在门口焦急地张望，看到刘天鹏后才转身回去。

家里气氛特别紧张，弟弟妹妹都瞪着眼睛看着刘天鹏，好像不认识他似的。婶婶的脸色铁青，让刘天鹏胆寒。吃过饭以后，婶婶把刘天鹏叫到了里屋:“说说为什么逃学？”“弟弟可以不上学，为什么我不可以？”“他是他，你是你，你不可以和他比！”“他不去上学我也不去。”“啪啪”两个耳光打在刘天鹏的脸上，刘天鹏捂着脸跑进奶奶的房间，寻求奶奶的庇护，没想到奶奶替婶婶说话:“听你娘的话吧，她是个好人呐，她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奶奶抽泣着说。

那晚，刘天鹏想了很多，想到了亲娘，想到了被婶婶“克”死的爹，要是他们还活着的话，自己也不用受这委屈。婶婶来过他们的屋里几次，看看他弟兄俩，然后轻轻“唉”的一声，抹着泪离去。这一声“唉”，包含了多少辛酸，多少无奈！刘天鹏突然觉得婶婶特别艰难，特别辛苦，甚至可怜，一个人支撑着一个家，既得看护瘫痪在床的奶奶，又得照顾他们兄妹三个吃喝拉撒，还得去地里进行繁重的体力劳动。不能再惹婶婶生气了，不能让婶婶为自己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