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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制不议，则民不相私。（议者，私议也。法制必循公正，不能私下谋议而定事之宜，谓之私议。《礼记·曲礼》云：“公事不私议。”是也。尹注云：“君出法制，下不敢议。”则义有所偏也。）刑杀毋赦，则民不偷于为善。（偷，苟且。）爵禄毋假，则下不乱其上。（爵禄毋假者，施爵禄勿假他人之手也。《韩非子·喻老》云:“赏罚者,邦之利器也,在君则制臣,在臣则胜君。”此之谓。）三者藏于官则为法，施于国则成俗，（三者，尹注谓法、刑、爵，解义有偏，三者当指“法制不议”、“刑杀毋赦”、“爵禄毋假”。则，《韵会》助辞，又然后之辞。藏即臧，善也。官者，公也。于，犹为也。“藏于官”者，善而为公也。俗，习也。上所化曰风，下所习曰俗。）其余不强而治矣。（其，指法与俗。余，饶也，犹言益也。强，犹劝也，教之谓。《周礼·地官》：“正其行，而强之道艺。” 不强而治即不劝而治。法俗有益于民则不劝而治也。） 君壹置其仪，则百官守其法。（壹即一，正也。置，立也。仪，法也。“壹置其仪”即正立其法。）上明陈其制，则下皆会其度矣。（会，合也。度，《说文》法制也。）君之置其仪也不一，则下之倍法而立私理者必多矣。是以人用其私，废上之制，而道其所闻，（道，从也。闻，知闻。“废上之制，而道其所闻”者，从其知闻，自专而制其私法也。）故下与官列法，（列音裂，《说文》分解也。）而上与君分威。国家之危，必自此始矣。昔者圣王之治其民也不然，废上之法制者，必负以耻。（负，背恩忘德而愧也。以犹而。古以与声相通，而犹与，故以犹而也。负以耻者，愧而耻也。圣王德化天下，非严刑酷法以威天下，故尹注“负以耻”谓被以耻辱，后儒解为施以惩戒，则义有所偏。前文有“不强而治”，可相互印证。后文有“正经而自正”之语，显然便是正经益民，德化天下而人心自正，亦可为佐证。两者皆言人心不可威逼而可德化，此方才是圣人之旨，管子之义也。）财厚博惠，以私亲于民者，正经而自正矣。（经者，礼法也，王所秉以治天下者。“正经而自正”者，礼法正人心自正也。）乱国之道，易国之常，赐赏恣于己者，圣王之禁也。（国之道，礼也。国之常，法也。恣，纵意不依礼法也。丁士涵云：“'乱国之道’至'圣王之禁也’十九字错简，疑当在下文'擅国权’之上。”其言无据，此句在此义颇通顺，不能以行文相似而谓之错简。）圣王既殁，受之者衰，君人而不能知立君之道，以为国本，则大臣之赘下而射人心者必多矣，（尹注云：“越职行恩曰赘。福下者，君之事也，今臣为之，故曰赘。臣之作福，使邀射人心，必使归己也。”）君不能审立其法以为下制，则百姓之立私理而径于利者必众矣。（径，邪路也。《礼记·曲礼》：“送丧不由径。”尹注云：“径，谓邪行以趣疾也。”） 昔者圣王之治人也，不贵其人博学也，欲其人之和同以听令也。《泰誓》曰：“纣有臣亿万人，亦有亿万之心，武王有臣三千而一心。” （《尚书·泰誓上》今之通行文本云：“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黎翔凤云：“此史臣记事之辞，晚出伪《泰誓》作武王语，阎若璩《古文尚书疏证》曾辨证之。”）故纣以亿万之心亡，武王以一心存。故有国之君，苟不能同人心，一国威，（一者，总也。国威者，国家权力也。《史记·礼书》：“总一海内。”）齐士义，（齐者，正也。士义者，士族行为规范也。）通上之治，以为下法，则虽有广地众民，犹不能以为安也。君失其道，则大臣比，（当在此为断，权重接下为义。比，阿党也，是逢迎上意，徇私枉法，比附于下，结党营私。《论语》：“君子周而不比。”郑注云：“忠信为周，阿党为比。”）权重以相举于国，（权重者，权衡轻重得失也。相举者，相互荐举也。权重者依附私门，相举者结党营私。）小臣必循利以相就也。故举国之士，以为亡党，（孟子云：“从兽无厌谓之荒，乐酒无厌谓之亡。”其注云：“谓废时失事也。”即此“亡”之义也。《论语·述而》：“吾闻君子不党。”朱熹注云:“相助匿非曰党。”故“以为亡党”者，相助匿非而废时失事也。王念孙谓“亡党”两字义不可通，而改为“己党”，不独无据，其意反浅，非也。黎翔凤谓“植党而不自承为有党，而以无党掩其私”，亦非也。）行公道以为私惠。进则相推于君，退则相誉于民，各便其身，而忘社稷。（此即明末东林之患也。）以广其居，聚徒威群。（威，畏也。群指同僚。威群者，令同僚畏惧也。）上以蔽君，下以索民。此皆弱君乱国之道也。 故国之危也，擅国权以深索于民者，圣王之禁也。其身毋任于上者，（任，《正韵》如深切，𠀤音壬。诚笃也。《诗经·邶风》：“仲氏任只。” 其身毋任于上者，言其持身不诚笃也。黎翔凤谓其身毋任于上者乃隐士与游民，是以任为用，其义非也。隐士必以德怀之，游民必以利惠之，如何是圣王之禁？翔凤谓即“太公诛华士”“管仲诛付里乙”事，却是取义有偏。）圣王之禁也。进则受禄于君，退则藏禄于室，（藏，匿也。藏禄于室者，贪贿也。）毋事治职，但力事属私，王官私，（家臣称私。《仪礼·士相见礼》：“见于大夫曰：某也，夫子之贱私。” 王官私即王官以为家臣。）君事去，（君事去之不为也。）非其人而人私行者，（非，责也。私行，任凭己意行事也。）圣王之禁也。修行则不以亲为本，（行者，德也。《周礼·地官·师氏》：“敏德以爲行本。”注云：“德行内外，在心为德，施之为行。”亲者，仁也。《说文》仁，亲也。）治事则不以官为主，（官者，公也。）举毋能，进毋功者，圣王之禁也。交人则以为己赐，（交，友也。）举人则以为己劳，仕人则与分其禄者，圣王之禁也。交于利通而获于贫穷，（利通者，显贵豪富也。交于利通者，党附也。获于贫穷者，酷吏也。）轻取于其民而重致于其君，（轻者，随意之谓。《左传·桓公十二年》：“绞小而轻，轻则寡谋。”重，厚也。随意索取于民而送给君主也。）削上以附，（此处当断在“附”后，“下”随下为句。上指人首。削上以附犹言削尖了脑袋钻营以求依附。旧注断“削上以附下”为句，尹注云：“削上威用，附下成恩，枉君公法，求人私悦也。”黎翔凤附其意，以为田氏篡齐之术。两者皆非也。盖圣君之臣自不能削夺圣君之威用，而附下亦不能曲义为悦下。田氏代齐乃私门之祸，不能简单认为是臣下僭越之难，而作为“削上以附下”的实例。臣子若真能“削上以附下”，则已经是叛逆了，不是禁不禁的问题，直接应该诛杀了，显然不是法禁的探讨范围。）下枉法以求于民者，（求，《说文》索也。求于民即索取财物于民。）圣王之禁也。用不称其人，（用，器用也。）家富于其列，（列，位序也。）其禄甚寡而资财甚多者，（尹注云：“臣有用少而家业富，禄寡而资财多，则以枉法取于人故也。”）圣王之禁也。拂世以为行，（拂世即违逆世情。行谓德行。）非上以为名，常反上之法制，以成群于国者，（成群于国者，结朋党也。）圣王之禁也。饰于贫穷，而发于勤劳，（发读若废。）权于贫贱，身无职事，家无常姓，（姓，《说文》人所生也，财业之谓。家无常姓，犹言家无恒产。）列上下之闲，（闲即閒，远也。列上下之闲，犹今言既脱离领导，也脱离群众。）议言为民者，圣王之禁也。壶士以为亡资，（壶，酒器，夏商曰尊彝，周制用壶，有方圜之异。《仪礼·燕礼》：“卿大夫用方，直方为义也。士旅食用圜，顺命为宜也。”显然壶士即壶飧济士，豢养门客之义。徐锴曰：“𠃊音隱，隶作亡。”而“𠃊”即古文“隐”字。故此“亡”即隐，《广韵》私也。资，行用也。壶士以为亡资，即豢养门客以为私门行用也。）修田以为亡本，（修田即营田，垦殖荒地屯聚游民也。垦殖荒地屯聚游民作为私门资本也。）则生之养私不死，（生者，性也。死者，尽也。《释名》云：“死者，澌也，若冰释，澌然尽也。”《扬子·方言》云：“澌，盡也。”故此处“死”，尽之义。“则生之养私不死”者，则性养私而不尽也。“壶士”“修田”皆养私之谓也。）然后失矫以深，（失，《说文》纵也。矫，《玉篇》诈也，擅也。失矫者，放纵专擅也。）与上为市者，（与，《正韵》干也。《中庸》：“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市，《风俗通》恃也。与上为市者，干上为恃也，以豢养之门客、垦殖荒地、屯聚之游民为倚仗，干犯君王威权。）圣王之禁也。审饰小节以示民，（审，熟究也。审饰犹言注重修饰。比如饰其清廉、饰其仁爱等等。伪饰取誉也。）时言大事以动上，（时，《博雅》伺也。伺其机以求倖进也。）远交以逾群，（逾，越也。群，同门也。借外势而超越同门也。）假爵以临朝者，（临，犹制也。假外爵以制约本朝也。）圣王之禁也。卑身杂处，隐行辟倚，（隐，私也。隐行犹言私德。辟，邪也。倚，偏也。辟倚即邪僻不正。）侧入迎远，（侧入不循正道，迎远过礼。）遁上而遁民者，（遁，欺也。贾谊《过秦论》：“然后奸伪并起，而上下相遁。”）圣王之禁也。诡俗异礼，大言法行，（大言指夸大的言辞。法，《释名》偪也。偪，《集韵》与逼同，侵迫也。《礼记·杂记》：“君子不僭上，不偪下。” 法行即此偪下之行为也。）难其所为，（难，诘辨也。）而高自错者，（错，置也。）圣王之禁也。守委闲居，（委，任也。守委闲居者，守其任而不事其职也。尹注谓守其委积以闲居，则解义有偏也。）博分以致众，（分，施也。博分犹广施也。致，招致也。致众犹聚众。博分以致众者，邀誉于民而心有不轨也。）勤身遂行，说人以货财，济人以买誉，其身甚静而使人求者，（使人求者，以求倖进也。邀虚誉以求倖进，身虽静而心不静也。尹注云：“静而多财，故人求之。”不达其旨也。）圣王之禁也。行辟而坚，（坚，固也，鄙陋之谓。）言诡而辩，（辩，《集韵》巧言也。）术非而博，（术，心术也。《荀子·修身篇》云：“多闻曰博。” 术非而博者，心术不正而有见识也。）顺恶而泽者，（泽与释同，《尔雅·释诂》服也，释去恨怨而服也。）圣王之禁也。以朋党为友，以蔽恶为仁，以数变为智，（数指蓍策之数，变指卦爻之变。）以重敛为忠，以遂忿为勇者，圣王之禁也。固国之本，其身务往于上。（务，《说文》趣也。往，归向也。固国之本在于士民之身皆归心君上。）深附于诸侯者，圣王之禁也。 圣王之身，治世之时，德行必有所是，道义必有所明。故士莫敢诡俗异礼，以自见于国，（见，显露也。）莫敢布惠缓行，（孟子云：“民事不可缓也。” 缓行者，缓行民事也。）修上下之交，以和亲于民。故莫敢超等逾官，渔利苏功，（渔利谓不正当地谋取利益。苏，取也。苏功谓浮报功绩。）以取顺其君。圣王之治民也，进则使无由得其所利，退则使无由避其所害，必使反乎安其位，（反，返也。反乎其位，使民不流也。安乎其位，使民安居也。）乐其群，务其职，荣其名，而后止矣。故逾其官而离其群者，必使有害。（害，祸也。）不能其事而失其职者，必使有耻；是故圣王之教民也，以仁错之，（错，安也。《楚辞·九章》：“万民之生，各有所错兮。”）以耻使之，修其能，（修，治也，习也。《尚书·说命》：“尔交修子。”）致其所成而止。故曰：“绝而定，静而治，安而尊，举错而不变者，（错，置也。举错犹举措，举动措置也。）圣王之道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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