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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光复的终点 来格拉纳达的游客 ，十有八九是为了阿尔罕布拉宫。这也是吸引我前来西班牙的第二个原因，前一个是朝圣之路。不了解的人，会被阿尔罕布拉宫的繁美装饰所震撼，会疑惑欧洲大陆上为何会有如此璀璨的阿拉伯文明；稍了解的人，会对绵延八百年的阿拉伯入侵充满好奇，会假设伊比利亚半岛彻底被穆斯林占领该是怎样光景。历史终是定局，从来无法假设，格拉纳达是这段历史的终点，用西班牙人的话语来说，是光复失地的终点。 格拉纳达也是我安达卢西亚三城游的终点。这片交织着西班牙人和阿拉伯人爱恨情仇的土地，也因为两种文化的交融风情万种，塞尔维亚、科尔多瓦、格拉纳达三城分别代表着那段历史的不同篇章，科尔多瓦是开始，入侵的种族带来新的文明；塞尔维亚是后续，光复、离开之后的交融在大航海时代焕发新的光辉；格拉纳达则站在两个时代的门槛上，是结束，也是开始，把历史凝固在那里，供后人去追忆和发现。 做为光复的终点，必须有一座纪念碑，既然是基督教的胜利，还有什么比教堂更适合的纪念碑呢。我就住在格拉纳达主教堂旁，宾馆大门正对着主教堂华美的侧门，可惜道路狭窄影响着我对高大门楣的观瞻，很难一眼看清这座大教堂。大教堂前辟有一块广场，依然无法尽揽它的宏伟与庄严。或许格拉纳达主教堂没有塞维利亚主教堂奢华壮丽，没有科尔多瓦大清真寺悠远苍凉，甚至完全被同在一城的阿尔罕布拉宫掩尽光华，但它站在那里，就是无声的宣言，胜利者的宣言，那种正大堂皇的气势，值得前去一观。主教堂外观是黄色，内里却是纯白，只有正中的圣坛金光耀眼，吸引着每一个角度的目光。穹顶之下，伊莎贝拉和斐迪南双王跪于圣坛两侧，周围环绕着一圈小礼拜堂。从抗击阿拉伯人入侵开始，西班牙始终捍卫天主教的权力，特别是在双王与其后人的几代间。因为联姻，双王的女儿嫁入哈布斯堡家族，其孙子卡洛斯一世（又称查理五世）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国王，终其一生对抗着天主教庭的敌人，有来自伊斯兰世界的，也有来自北方新教的。这让我不由想起维也纳的圣史蒂芬大教堂，屋顶上马赛克拼成的双头鹰标志，仿佛是一面旗帜，飘扬在抗击穆斯林的前线上。而他的儿子腓力二世有着更狂热的宗教热情，雄心勃勃又穷兵黩武，最终导致西班牙的衰落。主教堂旁是皇家礼拜堂，建筑相连，入口不同，实际是双王和其女儿女婿两代四人的陵墓。皇家礼拜堂不允许拍照，内部较为简朴，只有正中的石棺雕刻华美。石棺内并没有埋葬尸体，逝者其实是葬在石棺下的地穴中，用简朴的铜棺装殓。
同样是联姻的夫妻，伊莎贝拉和斐迪南或许是幸福的，共同赢得天主教的胜利，开启大航海时代，将西班牙推向历史的高峰；而他们的女儿胡安娜与哈布斯堡家族的腓力这对夫妻，肯定是不幸的。腓力是有名的美男子，也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婚后仍胡天胡地，甚至殴打劝阻的胡安娜，使她精神失常。传说伊莎贝拉死后，斐迪南不想让其女婿继承卡斯蒂利亚的皇位，暗中毒死年仅二十七岁的腓力。丈夫死后，胡安娜彻底疯了，在回西班牙的路上，每日抱着丈夫的尸体，喃喃自语不允许任何别的女人触碰，直至尸体腐烂，不得不在中途下葬。我在普拉多美术馆曾看到弗朗西斯科·普拉蒂纳的巨幅油画《疯女胡安娜》，那失神的目光令人叹息。胡安娜的命运并没有因为回到故乡而改变，先后被父亲和儿子囚禁在没有窗户的房中，直至死去，长达50年。只有在王室礼拜堂的石棺上，她的面庞才得以望见苍穹，并和丈夫静静相依。胡安娜的故事令人扼腕，但对西班牙的历史却无足轻重，她的使命只是通过联姻，使得儿子卡洛斯一世成为掌控欧洲最大领土的国王。格拉纳达皇家礼拜堂的历史价值同样短暂，只埋葬了两代人。卡洛斯一世的灵柩被他的儿子腓力二世埋葬在马德里附近的埃斯科里亚尔修道院，之后的子子孙孙大多也葬于那里。顺便一提，胡安娜的亲妹妹凯瑟琳同样婚姻不幸，英王亨利八世为与其离婚竟然脱离天主教廷创立国教。此外，腓力的俊美并未遗传下去，从卡洛斯一世开始，隐性的面部畸形基因一直在西班牙哈布斯堡家族中延续，之后又不断与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内部通婚，直至绝嗣。一两代人太过辉煌，让无数后世尽掩光芒，真不知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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