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追热点， 这个世界此刻与你无关。 ——爱读书Bookworm  编者按：在等人这件事上，编者可是个中翘楚。由于不得不等待的事，不得不休的年假，在冬天的阳光里，斜倚在懒人沙发上，连续在微信读书上看完了李碧华写的《青蛇》《胭脂扣》《饺子》《霸王别姬》。《饺子》是一本“美食”选集——篇篇恐怖！包括《吃卤水鹅的女人》《吃燕窝糕的女人》《吃蛋挞的女人》和改编成电影《三更之饺子》的《吃婴胎的女人》。 李碧华的文字有一种冷眼，却写人间执着炽烈之情——爱恨交织玉海沉浮（p.s.有的时候请大家主动脑修我的错别字），这种奇异的“冷炽”混合，如同色相恰好相反的颜色，对比鲜明，直击人心。欢乐趣，离别苦，情中自有痴女儿；老树娇莺，顽石奇花，十对夫妻九配差。合欢床上眠仇侣，交颈帏中带软枷。在李碧华的笔下，人（蛇）贪嗔痴三毒俱全，心思崎岖，却又脆弱无助，只任逆风持炬，将自己烧得面目全非。 《青蛇》 这部电影以前看过，但即便没有李碧华的文，但看王祖贤和张曼玉的颜即可，当时并不知道这部电影的原著也是如此精彩。 和原著中小青和白素贞矢志不渝的姐妹情谊不一样，小青其实算是白素贞和从来没有坚定过的许仙之间的“第三者”。然而，蛇可能和人类有着并不一样的感情道德，尽管白素贞怨恨这种“插足”，她和小青却实实在在地一直在一起，一起水漫金山，一起力斗法海，从未能将这种羁绊扯断。 小青想：“她爱他，我也爱他。即使他并不好，但我俩没遇上更好的。” 而许仙，文中除了给了他一副好皮囊外，几乎没有任何优点：不忠、阴险——“小青，不若我俩走吧？”听得许仙这样胆大妄为，迸出一句话，我（小青）回过头去。“不必担心，天下之大。且我们也可带点银子——”他胸有成竹。这个男人，我（小青）马上明白了。是各种事件令他成熟、进步。他学习深谋远虑，为自己安排后路，为自己而活。他开始复杂——或者他高明得连素贞也无法察觉。“哈！”许仙忽地冷笑，“小青，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东西？”“你也太低估我许仙了。”他道，“你们根本低估了人类的能力，人类最会保护自己了。你们是什么东西，你真的那么笨，以为我不知道？” ；虚伪成性——许仙（对白素贞）在道：“……我一生一世，都待你好，请放心。我许仙永远不会二志……”； 无能——相公姓许名仙，钱塘人，二十五岁，自幼父母双亡，投靠姊姊姊夫，他们那药店开设于官巷口，最重要的是——他尚未娶亲——当然，那么穷苦，尚寄人篱下，怎有本事娶亲？……许仙成为左邻右里不大看得起的男人。他憋不住：“娘子，我想，如果你太累了，不若暂时休止，免致自己积劳成疾。” （许仙希望白素贞退出药店生意，免得他被左邻右舍看不起，对白素贞说）“你可以设计三餐菜式，剪裁四季衣裳，这些也足够你忙了。” ；懦弱不坚定——素贞叹道：“用尽千方百计，仍然稳不住他的心。”她说：“一旦风吹草动，我就心惊肉跳。他太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了。”（不忠）他是不会说的，他如果有说的勇气，就有要的勇气。他是一个连幻想也发抖的人。；胆小如鼠—— 见到白素贞原形之后，许仙直接吓死了。我（小青）赶紧过去，伸手一探鼻端，不，再探，一点气息也没有！手上没有脉搏，身体没有温暖，什么都没有了！他连命都没有了；自私自利——“你这蛇妖，我看你身怀文曲星，才让你回来产子，现在仙骨下凡，你也劫数难逃了，许仙是我故意放来探查的！”“许仙，贫僧要合钵收妖，若你阻拦，把你一并摄入，同归于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小青）见许仙抱头飞窜退到一旁。那么快，那么无情，那么可笑。…… “即使他并不好，但我俩并没有遇上更好的。”这句话在这里，多么得讽刺，写尽天下女子之辛酸——其实，就算不是许仙，换一个，还是如前所述，具有橘色加粗字的所有特点，甚至更多。 白素贞被收服之前，也悟出这种痴情也是“痴毒”的一种，对小青说：“小青，我白来世上一趟，一事无成。半生误我是痴情，你永远不要重蹈覆辙。切记！” 可是，雷峰塔倒掉以后，白素贞迅速得，又一次抢在懒懒冷冽的小青蛇之前，恋爱了： 他拎着一把黑伞。一般老百姓总是用的那种黑伞的。 ——但他不是一般老百姓。 他是一个美少年。眉目清朗、纯朴、虔诚。穿着一件浅蓝色条子的上衣，捧着一大沓英语会话课本，和好些书刊杂志。为了维护他手中的文化，革命后嫩弱的文化，他才一心一德，静待雨过。 素贞不安定了！ …… “姊姊，”我骇然，“你又要——” “小青，生命太长了，无事可做，难道坐以待毙？” “不，你忘了你受过的教训？” “小青，我约他迪斯科跳舞去。你忙你的吧。再见。拜拜！” ……低语，传情，雷殛电闪般的恋爱，她又搭上了这个男人。 怪不了许仙渣，怪自己傻就行了。 ////////// 《胭脂扣》 张国荣和梅艳芳那份眉目传情演得真好，将那种一见钟情两人之间的暧昧演得淋漓尽致。 而章子怡版的《胭脂扣》则更多是凄和绝望，加上一丝欲盖弥彰的女子的痴（也可能是选取戏段的原因，因为选取的是最后两人殉情的章节）。 李碧华的笔下，却比影视作品含蓄得多，甚至并没有正面写最后如花和老年十二少对峙的画面，也没有十二少追逐如花认错的——这一符合大众心理需求的画面。 “就是那晚，座中遇得十二少。也许是缘分，也许是冤孽，总之，我挂号后，他对我目不转睛，而言笑间，我也被他吸引。” 一个自幼无怀可依的女孩，遇到了百般示好的人，很容易就这么陷进去。“我自小没有生气的权利。没有父母供我撒娇，或弟妹给我差唤。稍懂人性，已在倚红楼三家手底下成长，接受一切礼仪训练，也没有生气之经验。我的专长是卖弄风情，我的收获是身价日高。最大的快乐，只是遇上十二少。” 最终，两个世界的人无法走去一起。“是的，一个大好青年，廿四岁。戒了鸦片，与烟花女子分手了，回去还有一家子热诚的欢迎，既往不咎，脱胎重生。”可能，从一开始也可以料到的吧。“如花仔细思量一遍，不晓得败在什么手上——其实，也是晓得的。” 一段，终究只能互相耍耍流氓，而不可能有正果和好果的感情。那时的香港地，也没有日本的艺伎所谓“半妻”的传统。回家，似乎就要把这烟花女子戒掉。 如花确实是可怜可叹，只是十二少的父母、未婚妻，却未见得有更多的选择。 李碧华写： 女子的想象中，心上人乃是一个盖世英雄，会披荆斩棘，带来美好生活；但现实中，他不过是个凡人，他会趋利避害，他会始乱终弃，他也会见异思迁。爱情可以七十二变，变成恨，变成冤，变成愤，变成你的鬼见愁，就是变不成蝶。 “是的，她一定见到自己痴等五十多年的男人，她一定认得他。也许她原是明白一切，不过欺哄自己一场，到了图穷匕见，才终于绝望，一个女人要到了如斯田地方才死心？就像一条鱼，对水死了心。” “十二少：老地方等你。如花。” ////////// 《饺子》/《吃卤水鹅的女人》 没看过这部电影，因为对杨千嬅的演技没有太大兴趣。 可是李碧华还是写得好的。 这是一个青春而起的故事，一个美好的愿望却逐渐演化成不死不休的执念的故事。魔鬼递来的一碗粉白诱人的饺子，永恒的青春需要你用灵魂去交换。 Devil's favor. 你要么？ “所以人人吃过我'月媚阁’的饺子，都心里有数——贵，可物有所值！” “饺子端出来了。 精彩的白瓷汤碗，汤清还泛麻油香，撒了韭黄末。饺子包得大小均匀，严严密密，心事重重。一个一个，浮在水面，晶莹而粉嫩，像白里透红吹弹可破婴儿的皮肤。” “吃的时候，只求后果，不想前因——” 为了挽回另寻新欢的丈夫的心，年过四十的过气明星艾菁菁四处打听，得知了这卖婴胎饺子的月媚阁，“年轻美貌”的老板娘媚姨循循善诱，劝导菁菁放下前因，享受一切的后果。 “那些两三个月大的婴胎，鲜红透亮，精华不但滋补、养血、美白、却病、去斑，最见效的：艾菁菁四十岁的皮肤，一天比一天紧、亮、光滑。已逝的青春和媚态回来了。” 一天一天地，艾菁菁“忘记了自己是优雅的富家太太，变成一个贪婪的、有要求的——食家。” 可是，吃过了“极品”饺子，艾菁菁已经神奇得返老还童。“光影中，艾菁菁如妖艳的女鬼，几乎认不出的亮丽。她皮肤红里透红，双眸水汪汪灵巧而迷人，浑身有莫名的光彩。” 但诡异的腥味接踵而来，挥之不去。“她吃过的饺子，一批一批由大拇指指头到小老鼠甚至初生小猫大小的婴胎，在浑浊的血浆中沉浮，颜色鲜艳，滑潺潺，亮汪汪，有小手小脚的红影，被一层层软软的'衣’裹着，透出微温。是它们！ 血的腥味，全身运行。……” 而艾菁菁也变了。“橱柜的玻璃镜片，只反映了一头嗜血的兽，一个走火入魔的妖妇。”她是媚姨“青出于蓝”的“接班人”。她买下花心丈夫与别的年轻女性的“胎儿”，大肆饕餮，如珍馐佳肴。 25岁的艾菁菁，面对着许愿匣，说：“我希望——永远都青春美丽！” ////////// 《霸王别姬》 这部剧就算是配角，也非常出彩。 “崇拜他倾慕他的人，都是错爱。他是谁？——男人把他当作女人，女人把他当作男人。他是谁？”这么美的人，当然只能有张国荣了。 如果《胭脂扣》写出了男女（准确说是女子的）之间的痴情，《霸王别姬》则写出了男男之间的一往情深。经过了清末、民国、新中国、文革，再至辗转至香港，这对师兄弟历经悲欢离合后，又一次同上戏台。 “蝶衣一瞧，不大满意，他拈起笔，给他最后勾一下，再端详。这是他的霸王，他当年的霸王。” “汉兵已略地， 四面楚歌声， 君王意气尽， 贱妾何聊生？” 就用手中宝剑，把心一横，咬牙，直向脖子抹去。 血滴…… 蝶衣非常非常满足。掌声在心头热烈轰起。 红尘孽债皆自惹，何必留痕？互相拖欠，三生也还不完。回不去。也罢。不如了断。死亡才是永恒的高潮。 “我这辈子就是想当虞姬！” 余华在《兄弟》中写道： “一个西方人活四百年才能经历这样两个天壤之别的时代，一个中国人只需四十年就经历了。四百年间的动荡万变浓缩在了四十年之中，这是弥足珍贵的经历。前一个是文革中的故事，那是一个精神狂热、本能压抑和命运惨烈的时代，相当于欧洲的中世纪；后一个是现在的故事，那是一个伦理颠覆、浮躁纵欲和众生万象的时代，更甚于今天的欧洲。” 历经艰难，终于而也只能唱到散场的霸王别姬。 “我问你，我们做了几场夫妻？” “什么？”小楼糊涂了，“——两百多吧。” 蝶衣澄明地答： “两百三十八！”  END |
|
|
来自： 爱读书Bookworm > 《待分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