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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子不是天生的疯子，他是长到27岁上，在他爹头七那天疯的。 据见过堂子疯病刚发作时候样子的人说，那天晌午，堂子在家里睡觉，睡醒了，人就直接从屋里奔到后院粪坑里滚了一身，然后翻着白眼带着一身秽物奔到村里，见人就抱，把媳妇婆子们吓得抱头鼠窜，最后被一个小伙儿用长竹竿掀到河沟里去了。等他爬上来，就连句囫囵话都不会说了，只把衣服裤子全脱个精光，又撅着屁股去骑山羊，把放羊的小姑娘都吓哭了，后来是两个村民一左一右架住他，又拿绳子绑住，才算是制服了。可饶是被绑住丢在地上，他那眼睛还是哧溜溜地往上翻，嘴里还噗噗地朝人吐着口水。 村里最老的，神道的，和最有见识的几个人都过来看过堂子了，只说是他没听老人的劝，没在他爹过身的那个时段躲出家去，冲了煞，丢了魂。不过，立鸡蛋，骂鬼，祷告这些流程全都试遍了，没啥起色。堂子的本家亲戚又到邻村请了跳大神的和看事的道士。符水、黑狗血、糯米啥的也都在堂子身上招呼过了，也不大见效。大家无计可施，只好接受了堂子已经疯了的事实。讨论的话题从怎么治他转成了给不给他松绑。 好在，堂子的疯病除了初起时凶猛，后来慢慢地就卸了戾气，除了老翻着白眼看人和嘴巴哆嗦说的话让人听不明白之外，没有别的症状。村支书就做主让人把他给放了，毕竟绑着他还得管饭。 堂子老爹老娘都不在了，堂子回到自己家屋里一直呆着，在院子里玩土，看蚂蚁看鸟，也不咋出门，他那远嫁的姐姐听说他的事情匆匆赶了回来，看到堂子现在的样子直抹眼泪。 堂子姐给堂子在家做了几天饭，受不住婆家催促，只能回去。临走时，她想给左邻右舍留点现金，求他们一日三餐给堂子送点剩饭，让他不至于饿死。只是，邻居家没几个愿意跟疯子扯上关系的。只有院子右边邻居张寡妇看在她家农忙的时候堂子不顾村里人嚼舌头帮她干过不少活的份上。爽快地答应了。 村里的好事者知道这事儿又开始开张寡妇的玩笑了，说她男人走久了连嘴都不挑了。这放在之前，张寡妇肯定会被揶揄得抬不起头，可如今，她做的是积德的大好事，底气自然足，再有人开她和堂子的玩笑，她就要抄起笤帚丢过去，还要叉着腰啐道：“好个没德行的东西，脑子里除了下流还有啥！你说这话是存心要饿死人家罢！” 骂过几次就没人敢不识趣了。张寡妇就心安理得得担起了照顾堂子的重任。堂子常常在后院泥里打滚，张寡妇就常常给他洗衣服，一日三餐都叫他一起吃，偶尔他咧着嘴巴跑到外面去，她就找过去，拉着他领子揪回来。村里的老光棍趴在张寡妇院墙上往里偷看的时候，堂子就趴到院墙上去和人对看，还向人吐口水，把人吓走为止。农忙的时候，只要没人逗弄，堂子也能当大半个劳力使唤，张寡妇就干脆帮他把他家那亩地也种上，好拿那收入养他。 堂子也闯过几次祸，比如说村里人种的西瓜熟了，他晚上跑出去躺在人家地里敲西瓜吃，连敲了十来个，找个最甜的吃光了拿瓜皮盖着脸睡了一晚；又比如说，村里的老汉在家门口把自家老婆揍得大哭大叫，他直接冲到人家家里一边吃人家桌上的饭菜一边看戏，搞得那夫妻俩连架都忘了打，又站到统一战线来撵堂子；还比如说村里有家人的农用机挡了他过路，他就一把把机器推到旁边沟里去，被那霸道人家骂了好几天。总之，就是正常人干不出来的事情他基本都干遍了。大家对他骂也没用，打也不行，只好憋着气去找张寡妇要说法，可人家张寡妇又不是堂子妈，对他做的事情没有责任和义务，最多从他姐留下的钱里拿一点赔人家的西瓜。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冬天到了，张寡妇怕堂子冻坏了，干脆就让堂子住到她家去了。村里人都看在眼里，不过也没什么开玩笑的兴致了，只是感叹张寡妇是彻底没人敢要了。 大年三十晚上，张寡妇拿火钳把外间的煤饼炉子的煤饼换了，坐了一壶水到炉子上，就进到里间来睡下。 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把她箍得紧紧的，她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顺着势就窝进了男人怀里，嘴里嗔道：“都过年了，你说你还要装到几时去？” 男人轻笑了一声：“能装到几时是几时，当初我说我喜欢你，你说你配不上我，说我爹我姐都不会肯，村里人也要看你笑话，我就想，只要我疯了，干啥都没人管，现在我两个堂堂正正在一个被窝里头，多好！你说是不是？” “堂堂正正？这哪是堂堂正正，你也不能堂堂正正做活，我们也不能堂堂正正成亲，你现在名声那么赖，难免还要被人笑，要不，你过了年就好了吧…”张寡妇拿手锤着堂子的胸膛。 堂子却不言语，他轻轻抓住张寡妇的手腕，拿被子盖住，脑子里却在回味半年来不用在乎别人想法，想做啥就做啥的自由自在。他尝到了不要脸皮子为所欲为的甜头，暂时还没想过拿正常人的框框套住自己。至于名声…哼！做疯子的快活，哪是那些有名声的人想得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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