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说过：职业使然，老师一生会重复无数次类似的离别，早已习惯并坦然面对，但学生在每一个特定的成长阶段里，每一次离别都是不可复制的。 我也说过：师生离别之感伤，于师而言是暂时的，甚至尴尬的，因为我们终将“喜新厌旧”，但在时间轴里，或者说特有的生命体验中，每一种离愁别绪，都是真诚且唯一的。 我还想说：对待每一届新生，如同父母生养孩子，多了一个并非就把爱除以二，反而是每个都乘以了二。若存真心，师生如是。至少老师的情感储备不会因限量而递减，而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认知的沉淀，每一次相处的始终，用情体量和成色都是在递增。 接手105这个班，刚好碰上教育生态的“大萧条”时期，教育改革的“大迷茫”阶段，又值我本人从物质追求转向精神追求的“大逆转”之际，对当下社会的认知向度逐渐趋于丰富，也刚刚实现了一些巨大的思想跨越。简单说就是觉醒——当下热播剧《觉醒年代》没看，但我相信其觉醒之意义，绝非只是一个国家未来走向的层面，也不仅仅是针对意识形态，当涵人性之觉醒。故，我努力以人的姿态待人，或曰育人。不太成功，也不算失败。刚刚好。 40岁，一个不大不小的年纪，一个尴尬的年纪，一个应值不惑的标准年龄坎，一个当年陶渊明挂印归去的象征性岁数……犹豫过，挣扎过，更有无法剔除的痛苦成分，在左右我的行为和施教思路。但我最终选择了一种退而求其次的方式：一边反抗着不公与恶俗，一边努力调和各种师生矛盾、家校矛盾、社会惯性与个人理念之间的矛盾。简单说，就是一边为应试助力，一边替学生排毒。三年下来，感慨颇多，收获亦多，可以抵御部分逃离的欲望。 以心换心，以情动情，说得很俗，却也是最基本的教育原则。这不是工作技巧，更多是为人理念。要求学生感恩，其实是一种绑架，他们值得感恩的人事物，还有很多，未来会更多。所以，放低姿态，反过来应去感恩学生，感恩他们纯粹的信任，感恩给老师带来的快乐部分，那些教学相长的启迪，那些青春的美丽和纯真，以及个人职业上获得的成长值。 价值单一，往往会把路走得扭曲。世上本没有一条路是直的，但只要你不辜负每一处风景向前进，轨迹的中轴必定会是直的。三观过正，常常不能矫枉，过正即枉。当然，“观”本无正曲之分，邪恶只关乎心理，而不是观念。向美而生。 比如说错误。你们抽过烟、逃过课、谈过恋爱、打过架、顶撞过老师，也偶尔失望、痛苦、反抗、后悔，更有中途退场的少年意气。都正常，青春如果不迷茫，不叫青春；少年如果不冲动，不是少年；教育如果顺风顺水，就不需要教育了。错了，改就是。 记得你们的好，记得你们的笑，记得你们成功后的满足和失败后的沮丧，更记得你们对我的包容。庆幸，你们一直没有对我失望，也没让我失望。失望，相对之物而已，我的所望不一定就是你们的愿望。 课堂上，我们一起求过真，比如荒唐至极的《河中石兽》，或某一句一词一字的编写失误；也一起作过假，比如那些违反常识的各级要求，我尽量拒绝，也尽量告诉你们真相是什么，我们真实地去假。如此，咱们可以不迷信权威，咱们的良心可安。 我们偶尔也聊聊读书，谈谈爱情，说说江湖，发发牢骚，一起斗斗嘴，开开玩笑。尽可能地，打破一些传统僵局，营造一点人文气息。遗憾的是，后两年疫情所困，学校少了很多集体活动，让你们的快乐也大打折扣。更遗憾的是，书法等艺术的没落，让你们的老师枉称书法“家”，只剩语文试卷上那4分若有若无的“书法”题。 抱歉，我懒，没能做到时刻陪伴，凡事以身作则之类，更做不到严师之“严”，尽量做好“康哥”角色而已，更多忧心于你们吃得不健康，睡不足觉之类的“小”事情，仅此。依然很怀念，老龚那篇早已不在教材里的《病梅馆记》。好在还有“落红不是无情物”。
还是特别想提供我的一个看法：生命第一，其次才是尊严、学习和快乐之类的事情。其实，后三者本身是能够融为一体的，看你喽。希望以后还能记住的一点，是多读多写。多读，但教材里推荐的有些书，大可不必读，至少不必认真读，大致了解应付一下考试则可。如《钢铁》，有毒。其余不宜多举。多写，但要分清我一直强调的应试作文和正常写作之间的差异，这里不适合再展开说了。
是夜，骑行。其实天黑时已经回到校门口，犹豫三秒之后，继续前行。我有准备，我时常有迎接黑暗的准备。灯，或者月，能把白昼的五彩缤纷化为简单的素描。司空见惯之物，夜赋予其纯粹的姿态美，黑暗所能剥夺的，仅仅只是面上的浮华。走过曾经走过的村寨，家访的，送书的，发成绩单的……黑夜撤换下明亮的记忆，不是为了怀念，只是某种神秘的凉，沁入心脾。想象着，你们的快乐，你们的忧愁，也躲避着这种想象。面对面的重逢，于怀念而言，画蛇添足。
有时候，真的想融入黑夜，成为黑的一部分，从此销声匿迹，也不是为了发现光明。黑就是黑，也能笼罩半个人间的繁华。
至此，告别。毋需挂念。 2021.6.21夜，山虫42岁生日际 附上，你们的一些念想或叫鞭策—— 敬爱的李老师： 说实话，初一新生报到那天早上，一进校园我就特别害怕，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到中学，哪里和哪里都摸不清。还好遇见了一个小学同学，她教我先去公告栏找名字，再到相应的班级报到。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您面前咯。我还记得当时您穿着深蓝色的西装上衣，脸上还时不时露出笑容，您开口对我说话时，声音不大，站在那我好像感觉不到一点点害怕了。 转眼，我们一起相处了三年了，之前总是盼望着快点毕业啊，现在毕业了吧，我怎么又想回学校了(真的，在家太无聊)。小钱呢(这也算是您给我起的外号)，可能因为性格原因，平时见其他女生和您聊这聊那，我也没能说上几句。您知道的，我么有点放不开，所以呢就在这和您聊聊咯。我和您说，从来没有人说我字好看过，小学老师也好，我姐也好，都说我的字写得不好看，只有您说过漂亮，让我好好写写，还有发展的空间。我都感觉是自己听错了，其实每次听您说，我心里都开心得要飞起来，下去都能乐一会儿(哈哈哈)。 您还和我们说，不管是遇到好事还是坏事，您都是笑着，所以在一些事情上可能会有影响。不过，笑那是您最大的特征啊，其实我感觉您的笑还是有差别的，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反正您平时的笑和有坏事发生时的笑，有点不一样。希望您以后还是能像现在这样多笑笑，不是有句话说“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嘛，那我们更应该多笑笑啦(嘻嘻嘻)。 小钱这三年特别开心，能遇见李老师您和105全体同学。老师您态度总是那么好，就像我们的太阳，给我们温暖，而我们就是您的向日葵，不断从您那汲取到阳光。您陪伴了我们三年，早读学习也好，延时学习也好，体育训练也好，您无处不在，谢谢您李老师。谢谢您这三年以来对我的关爱，小钱也给您带来了不少困扰，甚至要毕业了还不停制造麻烦，像她们说的，这三年都没有缺席，偏偏您的最后一节课还缺席了(有小点遗憾)。谢谢李老师的包容咯。 这几年都是老师在不停的给我祝愿，现在让小钱也给李老师一个祝福。 祝李老师万事胜意，健康快乐！ 您的学生：周旭钱 2021年6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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