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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韩雪丽
苏宇嘴上说的轻松，心里不轻松，他明白，如果锦尚以他不按规定的流程办辞职手续，不给他工资，他似乎不完全占理，他用名声压了一下老板娘，希望这个张扬泼辣的女人，有所顾忌，不过不太确定，他给马老板发了条短信，马老板不怎么用QQ一类的社交软件，一直用的还是短信多些。马老板正往公司走，他最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的同学牵线给介绍了大客户，是他原来没怎么关注的房产推广，这时候，还是药品广告投放最大的时期，不过，他同学是电视台的，接触面广，和他说，你看吧，未来十几年，是房地产的天下。他当时半信半疑，会吗，现在的大幅广告，还是保健品一类的，他的主要客户，都是这类的，可是他相信同学的眼光，人家在什么地方，什么不知道，什么没见过，人家旅游，都是出国，他是出省。他闭目养神，司机的车开得不快，司机小沈，还算靠谱，他用人，财务和司机，必用自己人，他亲见一个同行的司机，如何背后把领导的那些事，都一一告诉别的司机，所以他说，司机一定要话少，而财务，必然要用自己的人，还要有共同利益，天下除了老婆，还能信哪个。不过吧，他也发现，所谓的夫妻店，有什么麻烦，比如梅素心一生气，可以在公司的办公区，对他呼来喝去，他不能生气，生气就失了体面，他不能不理，不理梅素心会上来，抓他的衣服，会和他拍桌子，他为了不把事态扩大，只特别和气特别认真的和梅素心说话，他没办法，一面是信任，一面是不被尊重，两害相权取其轻。他睁开眼，看了眼短信，马上坐直了，司机有些奇怪，老板怎么了，马老板嘀咕一声，苏宇要辞职，说什么回老家，骗哪个，一个地图上找不到标记的小县城，他回去干什么，他自己说，那的人都往外跑。小沈不好接话，他其实知道苏宇上个月，一直在面试，他话少，不只是对马老板话少，对谁都话少。不得罪人，是他的底线。马老板有些头痛，其实这个客户，刚签约，人家就是看上了苏宇设计的广告稿，可是现在，他头痛，如何挽留，怎么谈，他明白，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也辞退过员工，不过是让梅素心去谈，这些事，她擅长，他都是在那一天，不在公司，等他回来了，老婆谈好了，人走了，他若无其事。他这个人，不愿意面对离别的场面，他感觉，他是个多情的人，可是别人不这么认为，说他一身的铜臭气，是个唯利是图的人，这是天大的误会，他们哪里知道，他的不忍心。他在盘算，什么筹码，是苏宇能接受的，他给何春苗打电话，何春苗还算能干，人力资源管理师，去年拿了证，专业没得说，人际关系也不错，算是亲和派的，比梅素心能和员工打成一片，人力经理的职务，挂在梅素心的身上，何春苗的上升通路，其实算是堵死了。马老板明白，梅素心适合做恶人，她没心理负担，而且那时候，像打了鸡血一样，活力旺盛，这样和员工交心的事，只适合何春苗去做，其时，何春苗现在，已经和苏宇聊，苏宇总要填写相关的表格，证明，他走了手续，他填写了，还写上了时间，交给何春苗，要何春苗签字。何春苗笑笑，你是主管，我不问马老板，哪里敢签字，不要难为我，你老人家才华过人，哪里有饭吃，我可不成。好话人人愿意听，苏宇是学院派的，美院毕业的，他不想做老师，不长于与人沟通，才进了广告公司，收入不低，可也不高，让他在这个城市购房，哪怕现在的房价，还没飞速上升，可也一样让他感觉不现实。他与同学合租多年，同学找了个城中村的，上个月结婚了，他要负担全部的房租，他不想找个陌生人住进来，想想都睡不安稳，他想自己负担，这才动了离职换工作的念头。他也有些不满意马老板，两年没调整他的工资了，两年里，物价可是涨了，他的能力也提升，凭什么老板收入大涨，他只能做个观众。其实要何春苗说，苏宇的工资是全公司最高的，公司没有策划主管，老板担任了，其实这个设计主管，是公司薪酬第一了，比何春苗，高了百分之五十，她明白，老板感觉，他挺大方了，可是何春苗，成天在招聘网站上转悠，知道苏宇现在这样的水平，市场上比现在公司给苏宇开的，高了百分之五十，其实是低了，公司两年不调整薪酬，市场可早调整了。她心知，她劝苏宇，去哪里都是挣钱，都是工作，如果一样的薪酬，何必要走呢，适应一个公司的企业文化和工作流程，到底是要一个磨合的过程，你这样的人才，不应该适应，应该别人围了你，在咱们，你的设计理念，得到充分的尊重，马老板到底是欣赏你的，对不对。只要薪酬合适，对吧。这话让苏宇爱听，全公司上下，是不怎么与人沟通，可愿意和何春苗说说话，起码何春苗到底尊重他的能力，这是他赖以生存的基础，他点头，我知道，我也不愿意，咱公司几年没调整工资了，我要吃饭吧，我也不是没本事的人，没地吃饭吗，非在这。他想吐槽梅素心，可到底知道是在公司，大厅里，其实耳目众多，哪怕何春苗这个位置，靠窗子，和别的办公区域，略隔了些，可到底也是公司，如果说员工聊天最合适的地方是会议室，相对隐私，可是会议室正对了梅素心的办公室，而她的办公室，门都是敞开的，便于她及时了解员工的动态，大家说梅素心就是一台监控。苏宇轻声说，我也没办法，我合租的室友搬走了，我要自己掏全部的房租了，而且，我现在相亲，人家一说没房子，转身就走，你让我怎么办。何春苗理解，她说，你看这样成吗，何春苗拿出笔，推过她的本子，你写个金额，我和马老板谈，如果有戏，你就留，如果没戏，你再做决定，成吗。这倒是个办法，苏宇不是进取型的，是逼到了一个节点，就会动一下，做生不如做熟，马老板有一万个问题，还有一个优点，是对他专业的认可，而且，这个公司里，在梅素心的高压管控下，有个优点，大家都不在公司搞事非，一搞就让梅素心搞走了。挺适合他这样，不长于人际关系的主管，他不怎么需要管理下属，反正下属一怠工，不用他说话，梅素心就直接冲上去了。有加班的工作，不需要他说什么，梅素心就奉陪了。这样的环境，其实对于他这样技术型的主管挺好，他要去的那家，比锦尚知名度高，不过，他也发现，管理六个下属，可比管两个费力多了，而且，他扫了一眼，就发现，那六个人，不是省油的灯。可是他能如何，他不可能不做设计主管吧，去当设计师，让一个比他小的人，指手划脚吗，那是对他专业的侮辱，他点头，成吧，反正，一周的时间，到了这周末，有一个结论，要么走人，要么留下。他说话挺不客气，语气有些生硬，何春苗听着不舒服，心想，我好歹是为你沟通，你倒是客气一句。苏宇有一个优点，对了电脑，就开始认真工作，现在也如此，什么薪酬，什么梅素心，什么何春苗，都抛在了脑后，他去做他的楼书了，他桌上有一大堆下属从别的楼盘拿来的材料，还有一些光盘，他把光盘放进了电脑，开始一张一张分析，一张一张研究，他也要有个适应过程，毕竟原来主要做保健品一类的，他喜欢房产广告，有挑战性，有可创作的空间。马老板进了大厅，发现一切如常，他把何春苗叫了进去，何春苗把苏宇填写的离职申请交上去，她不急于表态，她要知道马老板的态度，这才是重点，老板急，才有可能谈条件，如果老板无所谓，一句话，招人吧，她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她职场七八年了，早过了知无不言的年纪了，可还有些真的替公司担忧，再找个苏宇这样的人，难。她不是梅素心，梅素心成天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满大街都是，谁和谁不一样呀，都是人，可是何春苗明白，不一样，设计和设计的水平差太多了，而苏宇的水平，经过近十年的工作洗礼，要快的时候，能快，要创意的时候，能创意，相当厉害。马老板看了看离职申请表，心想，虽然起了个申请表，能如何，甩手走人，大不了不要一个月工资，能如何，他看看何春苗，苏宇是个人才，怎么留。何春苗一看他的态度，倒是开门见山，省得东绕西绕了，她说话还是有余地，可能是工资吧，我听说，他打算买房子，这话，可等于什么都说了，也都没有说。这个问题马老板不是没想过，不是第一天做老板，他心里明白，昨天和一个开公司的朋友聊天，还说，员工离职，百分之八十和薪酬有关系。他点头，苏宇的期望值是多少，何春苗说了一个数字，马老板皱眉，他现在的工资已经是公司最高了。何春苗打开手机，调出一个市场薪酬平均工资表，马老板看了一眼，网站是推高行业薪酬的因素之一，上面开的工资，是真的吗，他有些疑惑。何春苗不看他，只是说，通常员工都是找了下家才提离职，尤其是苏宇这样，要付房租的。意思是他肯定找了愿意给这个数的老板。马老板皱眉，一时有些牙疼，他的牙时好时坏，上火就疼，他叹了口气，你叫梅经理过来。他在公司一直称呼梅素心为梅经理，梅经理也呼老公为马总，马总知道，他的决定，不可能绕过老婆梅素心。梅素心一听，就跳了起来，开什么玩笑，这样的标准，可以找两个设计了，非要他干什么，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满大街都是。
马总皱眉，他说，你不要这么讲话，这是在公司，他的技术，他的设计水平，十个设计也比不了。梅素心不高兴，可是对于丈夫的眼光和决定，还是欣赏的，表面上她高声大气，可是骨子里，这个家里，甚至公司里，都是老公说了算，她一脸不高兴，行吧，你说怎样就怎样，你保证能留下就成。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他一张口，你就答应，那你太好说话了，万一，下个月，他又要涨怎么办。这倒也是个问题，马老板点头，我知道了，我是提前和你打个招呼，省得你不知道，有什么误会，剩下的事，我让何春苗去谈吧，你说得对，节奏还是要把握。梅素心出了马老板的办公室，走到何春苗面前，叫你进去。何春苗一张笑脸，梅姐好。她对于梅素心，倒不像公司的员工，背后没有不骂的，她母亲孙老师说了，人家是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妥妥的夫妻档，这个女人不容易，好名给了老公，骂名给了自己。因为听了这话，后来一想，还是如此，对于梅素心，倒有些隐隐的同情与佩服。她态度如此，梅素心本来有些生气，何春苗一直没有立场，一个人力主管，却成天帮了员工说话，不应该和她一条心吗，可是何春苗做事能力强，和员工的关系不错，有时候，还是要用她的。梅素心嗯了一声，回了她的办公室。何春苗进了马老板的办公室，马总此时想了想，他考虑了一下，决定再试一下。他写了一个数字，比苏宇提的，低了百分之二十，他说，你和苏宇说，这已经是公司的底线了，我们不比有些公司，工资开得高，能不能兑现是一个问题，而且，我们这里，多尊重人才呀。你让他综合考虑。他看看何春苗，要和员工综合分析，让他们发现，工资之外的价值，毕竟不能不看钱，不能只看钱，他一向不愿意和员工对接工作之外的事，开人有老婆，招人有人力主管，他感觉，这样才好。何春苗出了办公室，这倒有理由，光明正大地把苏宇叫到会议室了，谈这类敏感问题嘛。苏宇有些不耐烦，思路被打扰了，何春苗提到工资的事，他一瞬间的茫然，好半天才明白，他的工资，他的事，他是提过离职，他看看何春苗写的数字，比他写的低了百分之二十。他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苏宇打断她，老板那一套，我听了好几年了，咱们有什么福利，是人家公司没有，咱们独有的，氛围是好些，也不能说别的公司，就一定是高压管制吗，他摇头，别人给了这个数，要是公司给，我肯定不走，这是情份，要是公司不给，我就走，这是本份。他起身，把何春苗一个人扔在会议室，何春苗有些生气，这叫什么事，我欠你的呀，何春苗，也懒得和马老板汇报，只是在短信上回答，他坚持要那个标准的工资。可是要发送时，还是犹豫了一下，又删除了，她在考虑，不能意气用事，她不喜欢苏宇目空无人的姿态，可是如果这位走了，她马上要招聘，这不是普通岗位，招聘不那么容易。何春苗提醒自己，不能冲动，不能被情绪控制，她只要不在家里，都是情绪平和，非常冷静的，现在提醒自己，深呼吸，她在会议室里冷静了一分钟，离开会议室，到了工位上，她明白，不是像梅素心说的那样，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满大街都是。 合适的员工，不好找，老板眼中的人才，可能大同小异，可是人力眼中不是这样，有些员工好相处，有些员工不好相处，这是感性的一面，而另一层，有些员工能出活，客户满意度高，有些正好相反。她对着电脑，写离职分析总结，她想了想，还是要理性分析，这是主管级别的员工，而且苏宇不是混日子，真有本事，她写了一会儿，备注上写了离职原因薪酬。她到了前台。前台和办公区域，有些距离，轻声和杨蓉说了几句。杨蓉有些惊讶，是吗，那个呆子，还知道要钱呢，不容易，她有三分赞叹，我以为只会画图呢，不过，他画图是不错。何春苗低声，中午吃饭的时候，你能不能劝劝，老板倒是给了，只是比他要求的低点，我感觉马老板有可能同意，不过，也不可能他说多少就多少，少了个台阶，你让他和马老板直接提，可能老板就感觉心里舒服些。
杨蓉眼珠转转，何姐，我是看你的面子，好，我和他说，不过，要是成了，你请我喝咖啡，何春苗笑笑，行，绿岛。不知道杨蓉说了什么，反正， 别人眼中的呆子，苏宇下午进了马老板办公室，说是聊楼书，聊了两小时，他出来后，马老板给何春苗发了条短信，按他说的标准吧，你发薪酬通知单给梅姐。何春苗松口气，她其实不知道，杨蓉怎么聊了，也奇怪，马老板真有意思，这个面子和台阶，这么重要吗，非要难为她，她要是直来直去，两头落埋怨，她心里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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