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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第一八回 读红品诗词-72 《顾恩思义匾联》赏析 文/墨吟 筱蕊
贾妃省亲行囯礼、家礼毕，贾府在省亲别墅正殿大开筵宴，合家欢庆。贾妃命宝玉道引进入园门，从“有凤来仪”、“红香绿玉”、“杏帘在望”、“蘅芷清芬”等处登楼步阁，涉水缘山，百般眺览徘徊，一处处铺陈不一，一桩桩点缀新奇。贾妃极加奖赞，又劝：“以后不可太奢，此皆过分之极。”已而至正殿，贾妃下谕免礼，一一归座。 正殿的匾额、匾联外臣不敢擅题，专等贾妃亲题。贾妃乃命传笔砚侍候，亲握笔管，题额、联云： 顾恩思义 天地启宏慈 赤子苍头同感戴 古今垂旷典 九州万国被恩荣 匾额“顾恩思义”由“顾恩”和“思义”两个近义词组合而成，意即顾念皇上恩德。两个近义词叠加的词组在汉语中很常见，用以加强语气，例如“千辛万苦、道听途说、改朝换代、欢天喜地、和颜悦色、豪言壮语、发号施令”等等皆是。 匾联则依据“顾恩思义”之题意，进一步歌颂皇恩浩荡。 上联意为：皇上开启高天厚地的宏大慈爱，让男女老幼共同感恩戴德。 “赤子”为新生婴儿，“苍头”为白发老人，借以代指男女老幼。 下联意为：皇上降赐从古到今旷世未有的恩典，让普天之下都蒙受恩宠和荣耀。 “九州”和“万国”亦为近义词，意即普天之下。 元春题此匾额、匾联，对皇帝歌功颂德，符合贵妃的身份，显得十分得体。 那么，元春是否真心实意对所谓“皇恩浩荡”感激涕零呢？答曰：非也。 元春在场面上不得不违心颂圣，而她内心的真实感受则另有一番苦衷。 其一，贾妃省亲，在轿内看此园内外如此豪华，默默叹息“奢华过费”。元春心里明白，按皇家气派，无论怎样“奢华”皆不为过，但臣下为迎皇亲归省而“过费”，只会招惹非议，故不得已发出一声叹息。后来元春劝告“以后不可太奢”，其实她心里更明白，省亲只此一遭，不可能有“以后”了。 其二，贾妃本欲作一赋《灯月赋》、一赞《省亲颂》，以志今日之事，但思前想后，即使作一赋一赞，也不能形容得尽其妙。即使不作赋赞其豪华富丽，观者诸公亦可想而知，何必枉费工夫纸墨？ 其三，贾妃来到贾母正室叙行家礼，见贾母等俱跪止不迭，不觉满眼垂泪，一家人哭作一团。贾妃忍悲强笑道：“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儿们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咱晚才来。”说到这句，不禁又哽咽起来。 其四，贾政至贾母处帘外问安，贾妃隔帘含泪谓其父曰：“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叙天伦之乐。今虽富贵已极，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 其五，在贾母处相聚皆为女眷，贾妃问道：“宝玉为何不进见？”贾母乃启：“无谕，外男不敢擅入。”贾妃命快引进来，携其手揽于怀内，又抚其头颈笑道：“比先竟长了好些。”一语未终，泪如雨下。 由此可见，省亲别墅耗资之巨，令人扼腕叹息，哪有心思再作赋赞文章？在歌颂皇恩的帷幕背后，在那宫廷深院“不得见人的去处”，元春心灵深处只有思念、哀怨、孤寂和痛苦。帝王家虽“富贵已极”，却犹如牢笼，哪里及得上可叙天伦之乐的田舍之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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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元妃题匾额和匾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