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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帝国的建立之楚汉争霸（六） 尽管秦搞郡县并且压制皇室，汉帝国则大搞分封，怎么看两个帝国的制度也实在差的有点大。不过人们通常认为商鞅变法是秦制的核心，而军功爵制又是商鞅变法的王牌，你汉帝国不是继承了秦国“先进的军功爵制”嘛。尽管随着张家山汉简的出土和对原始史料的仔细梳理，我们可以得出汉帝国一统天下其实用的是楚军功爵制。不过最终汉帝国的爵位照搬了秦帝国的，你刘邦这不还是“弃暗投明”了嘛。只是如果商鞅、历代秦国君等听人说汉帝国是继承的先进的秦军爵制，没准会急得从坟里跳出来：刘邦这小子玩的哪是什么大秦爵制，俺们大秦的军功爵制绝不是这个样子的！在楚汉战争结束后的汉高祖五年，刚刚即皇帝位的刘邦颁布了一份诏书，其中有这样一条：军吏卒会赦，甚亡罪而亡爵及不满大夫者，皆赐爵为大夫。故大夫以上，赐爵各一级。意思是说：对所有士兵进行一次特赦，有罪的全部免罪，无罪的士兵，如果爵位低于第五级大夫爵（包含无爵的人），全部统一升级为大夫爵。高于或等于第五级的全部升爵一级。楚汉战争结束时有多少士兵呢？有的学者认为有六十万，也有人认为大约三十万。也就是说，汉帝国一下子就多出了至少三十万以上的“大夫”。周以来的爵级制度流传到秦帝国，大致有侯、卿、大夫和士四个大的级别。往下卿至少是省部级，大夫厅级到处级，士是科级到股级。虽然爵位级别有二十个之多，但那是小级别，小级别都从属于大级别。所以现在相当于帝国有超过三十万人直接享受处级以上待遇。换算成今天的14亿的人口比例，相当于咱们有2000多万的处级干部！秦帝国的爵级要求极其严格，到秦二世时期经过这么多年积累，尽征天下第二级以上的“材士”才五万人。秦帝国一统天下，功侯才大约五六个，卿一级的爵位就得以刻石琅琊。而汉帝国侯封了上百个，第五级大夫以上的士兵就有三十万到六十万。后面还会介绍，汉帝国还把后勤也算进军功，自耕民做后勤也可以封爵，还不知道其中诞生了多少爵位。如果把爵级对应的待遇做个叠加的话，刘邦发出去的爵级大约能超过秦帝国的十倍！你说项羽要是也学刘邦这么玩的话，哪还会被人在背后骂他抠呢？甚至要是没有刘邦的话，估计骂项羽抠的人也会大幅减少。人秦帝国这么抠能一统天下，他项羽抠点也未必不能称霸天下。读了上节的朋友也会有疑惑，项羽和秦帝国之所以不随便封爵，和基层的现状也是息息相关的。项羽的西楚政权继承了秦帝国基于公田、考核和刑徒劳作的基层制度。民前或相聚保山泽，不书名数，今天下已定，令各归其县，复故爵田宅，…这段内容和前面的引用一样，都是截自汉高祖五年发出的诏书，里面内容主要两点：第一点是之前逃亡的编户齐民统统免罪，只要你回家，过去在秦帝国拥有的土地全部恢复。细心的朋友可能会想，这条是针对老百姓和低爵者的，可逃亡的主体不会只有他们吧？这就有了第二点，所有地方豪强的私奴婢，如果是因为饥饿自卖的，统统给予庶民身份。介绍到这里，我们不得不再次重复此前在群雄逐鹿连载里多次重复过的话：刘邦团队对基层的了解实在太到位了，他们总能一下就抓到点子上！好比这份诏书就抓住了处理地方乱象的关键——先人后地。首先我们要有个概念，高祖五年诏书制定的政策手笔很大，绝不会是突然间下发的一道行政命令。这道诏书颁布的几个政策涉及到整个秩序的大变样，没有经过充分的试点和实际运行突然搞是会出大乱子的。这道命令实际上是早就在汉帝国辖区实行，现在不过是向全国推广并予以确认。帝国不能直接赦免他们，因为帝国暂时还需要大量的刑徒，而且直接赦免过于生硬会带来大量问题和矛盾。刘邦团队采取的方式是开通自卖私奴婢可以成为庶民的口子。这样大批逃亡的刑徒甚至是私奴婢们，如果想当自由民就可以把自己卖给大户，再在窗口期免为庶民。庶民那可是要分地的，帝国顺理成章的从自己掌控的公田里划出来给他们。而这些地如上节所介绍，很多其实已被地方富户豪强给掌控了。可是帝国给众多刑徒奴婢们开了口子，又允许他们私自卖给你劳作一段时间，你还不满足？有了帝国给的希望，你非要破坏大伙的希望，那小心大伙乌泱泱扑过来抢光你。如果某个地方豪强觉得自己力量强大足以武力自保，就是要阳奉阴违对着干咋办？嘿嘿，别忘了帝国军中还有一大批爵位高得吓人的士兵，帝国现在用别的方式在压着他们。你非要给我七里八里的，我随时放点高爵士兵回来分地，你有本事和他们玩去。刘邦团队高明之处在于其政策从不是孤立的，而是相互支撑配合的整体。比如有意滥发的爵位与恢复逃亡者田爵与民自卖为奴婢免为庶民等政策就做到了有机结合。这些政策结合实际运行，恰到好处的在边缘游走，让你进退之间犹豫不决，从而无法和同行达成统一战线，慢慢的自然而然的被各个击破。刘邦团队精心重构的行政体系可以激励士卒，也有效打压了地方豪强。1983年出土了张家山汉简，这批汉简内容距汉帝国成立大约二十年，基本可以反应汉帝国初期的社会面貌。汉简里对地方基层官吏结构有详细介绍，大部分延续了秦帝国的内容，其中最大的区别是——“田官”机构不见了。关于秦帝国的基层结果在秦帝国灭亡连载中已仔细介绍过，这里就不多赘述了。由于刑徒经济的存在，大批刑徒在公田劳作等于一个超大型国企，帝国的乡政府只能管理户籍和赋税。田地专门由田部管理，公田和刑徒专门由田官系统管理。汉帝国撤销了田官系统，说明帝国的刑徒和公田数量都大幅减少，不再需要专门机构管理。此外在本世纪新出土的里耶秦简里有地方公共事务与上级事务人员安排的相关法律的细致记载。而到了张家山汉简，这些地方事务，与刑徒相关内容完全不见，主要通过民众发徭解决。这些细节都说明汉帝国建立后，刑徒和公田当然还长期存在，但数量大幅减少，不再是帝国的经济主体。通过上节内容我们可以看出，项羽的困境归根结底都源自于刑徒经济构成的基层现状刘邦团队利用秦帝国崩溃的背景，通过对基层的深入了解，制定了切合实际的政策，在逐步摆脱让秦帝国崩溃的罪魁祸首——刑徒经济。这让刘邦团队建立的汉政权拥有了其他政权无法比拟的活力。这一切绝不是某个老爷爷拍拍脑袋给个锦囊妙计就能想出来！这一切只能来自于刘邦团队扎根基层很多年的深厚功底。看故事性描述，我们会觉得刘邦团队和项羽团队斗得那是惊险万分。被赶到汉中巴蜀一隅之地后，刘邦团队只用了三年多时间就彻底摧毁了天下霸主项羽的政权。何其速也！当然，细心的朋友仍然会有很多疑问，汉政权又是四处发爵位，又是赦免逃亡，激励刑徒成庶民。无论是士兵们的爵位还是被允许自立的私奴婢们，都需要大量土地。可是地在哪呢？当然，我们也许能想到刘邦团队肯定是先给个空爵，激励大家革命胜利了就有地了。不过似乎这中间少了点什么，那些被封个空爵的士兵们，他们就那么好忽悠？刘邦团队当然还有杀手锏，需要我们更进一步的深入倒人民群众中去走一走，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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