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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江日报多媒体数字报刊行走在深秋的萝卜

 青梅煮茶 2021-10-27

□ 曹春雷

秋天,在乡村,如果不生吃个萝卜,你就体味不到萝卜赋予这个季节的清脆。最好是现拔现吃,在萝卜地里,弯下腰去,以向大地深鞠躬的姿势,用双手请出萝卜,就近找河水或者溪水——只要是有水的地方,扯掉缨子,洗一下,然后就可以交给牙齿了。

咯嘣脆,淡淡的甜,还有点微微的辣,不过辣得恰到好处。咽进肚里,顿觉清清爽爽。村里的老农吃萝卜,不这么讲究,拔出来,用手搓一下,张嘴就啃,吃得有滋有味,也没见人家被泥硌了牙。这大概是吃萝卜最正确的姿势,原滋原味原生态。

萝卜好吃,且好看。在村里,院内,院后,或房前,只要有空闲地,都可以看到萝卜的影子。青的青,红的红,在深秋落叶金黄的背景下,着实可爱。青萝卜大都是细长的,红萝卜有细长的,也有圆圆的。它们常常将大半身子隐于地下,小半挣脱了泥土,裸露在秋风里。

在老家,母亲在院子里种萝卜,也种白菜,扎起篱笆,阻止鸡鸭啄食。篱笆跟前,种了菊花。没事时,我常浴着秋日温暖的阳光,坐在篱笆旁,看菊花白的黄的纷繁的花蕊,看萝卜简单的青和简单的红。有小鸡在我脚前,想挤进篱笆去而不得,唧唧直叫。但我铁定是不会帮它的。

拔萝卜,比看萝卜更有趣。在萝卜前叉开双腿,双手握住缨子,然后用劲,“起”,萝卜就随声而出了。要掌握好力度,过大了,准会摔个屁股蹲儿。小时拔萝卜,我是常会摔屁股蹲的。邻居家的二丫要是恰巧见了,就会嘎嘎大笑,笑得就像我家那只大鹅。

汪曾祺老先生说北京有种萝卜,叫“心里美”,在一篇文章里,他说:“'心里美’萝卜是北京特色,萝卜都是挑选过的,用手指头一弹,当当的;一刀切下去,咔嚓嚓地响。”我想我们家乡的萝卜,都是“心里美”,随便一个萝卜,都这样。

等到寒风乍起,萝卜走到了秋天的尽头,这时,就需要将萝卜全部请出地面,放进地窖里,然后,用一个冬天的时间,与萝卜细细交流,就像李时珍在《本草纲目》说的那样:“可生可熟,可菹可酱,可豉可醋,可糖可腊可饭……”

有一年,刚刚收获了萝卜,有朋友从城市来,喝我自酿的地瓜干酒。至夜深,菜少,我便从地窖里抱出两个萝卜,洗了,切了,大盘盛了,倒入醋。一片一片,慢慢咀嚼。这么些年过去,人事半消磨,我们再也没在一起喝过酒。但我的舌尖,至今还记得那一夜醋泡萝卜片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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