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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9月27日，天津《大公报》文艺副刊登了一篇《我们太太的客厅》，描绘了交际花太太在软艳的客厅里结交文化名流的故事。潜台词指责该沙龙有三虚：虚伪、虚荣、虚幻；三俗：庸俗、低俗、媚俗。暗讽少奶奶们不知亡国恨的毛病。此文一出，如热油锅里倒了一瓢冷水，立马在平津社交圈炸开了。 当事人林徽因同年10月从云冈石窟考察回来，派人给作者冰心送了一坛又陈又香的山西陈醋。两个旗鼓相当的名女人从此结怨。 这事说起来，心结来自徐志摩。1931年诗人飞机出事后，冰心一直不太舒服，在给梁实秋的信中说：“上天生一个天才，真是万难，而聪明人自己的糟蹋，看了使我心痛。谈到女人，究竟是女人误他，还是他误女人？也很难说。志摩是蝴蝶，而不是蜜蜂，女人的好处就得不着，女人的坏处就使他牺牲了。到这里，我打住不说了！” 那时与徐志摩走得近的有三个女人：陆小曼、林徽因、凌叔华。陆小曼嫁给了诗人，虽说任性挥霍，后来倒是洗心革面，念起丈夫的好来。后面两人分别嫁的是梁思成、陈西滢，都是留洋博士，社会背景皆不简单。至于冰心本人，更是与林徽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不过针尖对上麦芒，看不惯就是看不惯。 冰心，本名谢婉莹，1900年10月5日出生在福州乌山北麓的小巷深处的右间大厢房里。祖父谢銮恩找人替她算命，说她男命，命中有文曲星，但八字缺火。因此，二伯父为其取名为婉莹，因为“莹”的繁体字上面是两个“火”。冰心笔名，取自“一片冰心在玉壶”，与“莹”字含义相符。林徽因用英文写信时，把冰心写成Icy Heart，意思是冰冷的心，看来谢婉莹还是缺火啊。 七个月大时，小婉莹随家人去了上海，四岁时去了烟台。父亲谢葆璋参加了中日甲午战争，与黎元洪并肩作战，后在烟台海军学校出任校长。小婉莹的童年一边在海浪、舰甲、军营中度过，穿着男装去骑马、射击；一边大量阅读书籍，如《三国演义》《水浒传》，以及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说部丛书》。 一次，父亲讲到整个北方海岸，说除了这里，都不是我们中国的了，这使她的爱国主义萌芽直观而强烈。冰心曾说：“一个人只要有一颗爱国之心，就什么事情都能解决了。什么苦楚、什么怨屈都会受得了。” 辛亥革命后，一家人回到福州，住在福州三坊七巷谢家大宅，该宅院是林徽因表叔林觉民故居，黄花岗起义后，谢銮恩把它从林家买过来。谢婉莹次年考入福州女子师范学校预科，成为谢家第一个正式进学堂读书的女孩子。1913年，谢葆璋出任国民政府海军部军学司司长，举家迁居北京。谢婉莹先转入贝满女中，十八岁时升入协和女子大学理预科，准备做一名医生。那时，林长民任众议院秘书长。福建人讲究乡谊，两家时有往来。 “五四”运动一声惊雷，将她震上了写作的道路。1919年8月，她以冰心的名义在《晨报》上发表第一篇小说《两个家庭》。由于作品直接涉及重大的社会问题，很快产生影响。冰心之后又写了《斯人独憔悴》《秋风秋雨愁煞人》等问题小说以及一些小诗，一不小心搞出了“冰心体”。梁实秋说：“从《繁星》到《春水》，我读出的冰心是一个温度低于零度的人。” 其间，协和等几所教会学校合并成了燕京大学，冰心在一个牧师家里受洗归主。毕业后，她决心弃医从文，以中国最早的一本儿童文学《寄小读者》，拿到了美国威尔斯利学院英国文学奖学金。1923年8月17日，冰心登上“约克逊”号邮轮前往美国。 晚年冰心 坐船的新鲜劲儿一过，冰心想起一件事，让同学许地山帮她找一个清华的留学生吴卓，谁知道来的是另一个姓吴的，叫吴文藻。几个燕大同学正玩丢沙袋的游戏，就请他加入，一来二去地混熟了。在协和和燕大，冰心向以才貌双全闻名，所谓“静如止水，穆若秋风”，只是医科太木、文科太浮，一般人实难入她的法眼。 吴文藻在达特茅斯学院社会学系读学士，有一次去波士顿玩，碰巧赶上冰心生病，不免嘘寒问暖一番。若想继续攻读，得学会另一门外语，两人竟然不约而同地来到康奈尔大学补习法语，才子配佳人，慢慢确定了恋爱关系。 更巧的是，梁思成与林徽因也来补习，而吴、梁二人不仅是清华同学，还一直是室友。就这么着，四位年轻人常在一起聊天、野炊，林徽因与冰心还留影了一张珍贵的生活照。冰心是个感情专一的人，受不了在感情上一心二用，这是她与林徽因分歧的根本所在。 冰心获得文学硕士学位后回国，任职于燕京大学和清华大学。等到吴文藻拿到哥伦比亚大学社会学系博士学位，1929年，两人在燕京大学临湖轩举行婚礼，由校长司徒雷登亲自主持。婚后育有两女一子，生活平稳幸福。吴文藻的博士论文曾荣获哥伦比亚大学“十年最佳”称誉，他本人是一个纯粹的学者，只知道读书、授课，他的学生有费孝通、林耀华等人，日后皆是社会学界的翘楚。但他在生活上常闹笑话，冰心曾写过一首宝塔诗： 马香丁\羽毛纱\样样都差\傻姑爷到家\说起来真是笑话\教育原来在清华 所谓“马”，是指家里小孩子喜欢吃萨其马，因为太小只会发出“马”音，结果吴文藻跑到商店去买，店员说：“您来错地儿了吧？”“香丁”其实是“丁香”，有一年他们家门口的丁香树开花了，冰心说是香丁，老吴信以为真，去系里夸耀而弄出笑话。至于“羽毛纱”，是女人穿的布料，他买了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了老丈人。 抗战期间，冰心、林徽因这两家人在昆明住了三年，而且离得很近，但貌似没有往来，连小孩子都不打交道，这也算是“太太的客厅”留下的后遗症吧。始料未及的是，宋美龄以威尔斯利学院校友身份请冰心帮忙当上了妇女指导委员会文化事业部部长，冰心也多次写文章赞颂蒋夫人。 林徽因找到了机会，讽刺冰心有官瘾。张爱玲也看不惯冰心：“如果把我同冰心、白薇她们来比较，我实在不能引以为荣，只有和苏青相提并论我是甘心情愿的。”另一位美女作家苏青赶紧投桃报李：“从前看冰心的诗和文章，觉得很美丽，后来看到她的照片，原来非常难看，又想到她在作品中常卖弄她的女性美，就没有兴趣再读她的文章了。” 冰心在伏案写作 1985年9月24日，吴文藻去世，没有任何悼念仪式和活动。那时冰心患上了脑血栓，后来又骨折，但仍坚持创作，发表了大量作品，迎来了写作生涯的第二次高峰。其中，《空巢》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冰心同时担任中国民主促进会名誉主席、中国作家协会名誉主席等职位，成了中外闻名的“冰心奶奶”。 1987年，冰心点评“五四”以来的女作家时说：“林徽因是我所见到的女作家中最俏美灵秀的一个。后来，我常在《新月》上看到她的诗文，真是文如其人。”看来在岁月面前，恩恩怨怨都是一些“浮云”啊！有时候，长寿才是硬道理。 1999年2月28日，冰心因病在北逝世，享年九十九岁。她留的遗嘱是：“我悄悄地来到这个世上，也愿意悄悄地离去。” 党和政府却给了这位世纪老人最高规格的荣誉。而那些读冰心书长大的孩子们都还记得《小桔灯》，也忘不了《春水》： 我在母亲怀里 母亲在小舟里 小舟在月明的大海里。 【公众号介绍】了解民国人物，感受民国风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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