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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道强 | 我家老院的邻居们

 天下孝义人 2021-11-02


往期回顾 

·  我在碛口扶贫的两年半

·  为了一封邮件的投递

作者:师道强
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期,我大约七、八岁时,我家买下了孝义旧城边桥南大街门牌61号院内的三间西房。因窗户临街面西,所以夏天阳光直晒,窗上常挂着窗帘挡阳光,家里特别闷热。冬天又被西北风直吹上,寒冷异常。但我家为了省烧火的炭,只烧一间房的火,而且早早就灭了,或者加点我们在外头灰渣堆里捡到的一些燎炭。全家九口人挤在一个不大的炕上,晚上睡觉时要有人打颠倒睡才能挤下。而且因为被窝里冷,睡时不脱衣裳先钻进去,等被窝里有些暖气后,再慢慢脱去衣裳搭在被子上。据说因为买这几间房,家里还兑下了债,所以生活十分艰难。

在我们这个四合院里,除我家占西房外,还有另三户人家。北房是曹二家。曹二也在孝义建筑工程队,不过干的是木活。他和我父亲一样,也是八级大工。他家只有一儿一女,所以生活条件比我家强多了。他女人好干净,别说家里干净,就是茅房,她家也是单独一间,比我们其他三家共用的一间干净得多。她对我很好,记得有一次我妈不在家,我与我哥打闹时,她还到我家劝说过我们。后来她去世了,曹二又找了个老伴。曹二女出嫁了,只剩一个儿子叫曹崇德。看他和后妈每天生活在一块拘拘束束的样子,我感到他十分可怜。 
东房靠北一间半住着俩口子,没有子女。男人有病不出门,我从未听说过人们叫他啥名字。女人叫杨秀珍,常年戴顶圆顶帽子,稀疏的两个小辫子塞进帽里,显得很精神。她是队里的妇女队长,每天在街上大嗓门叫喊人们到地里干活。她从地里回来后,在院里一边用衣刷子拍打着身上的土,一便大声嚷着她发现的新闻。我放假与她们到地里劳动时,她也常教我如何做这做那。在菜地里干活时,她常悄悄摘个西红柿或黄瓜,让我蹲下来偷偷吃。在那个困难的岁月里,吃个生菜也是难得的美味。
东房靠南一间半和南房是我二姑家,姑父姓杨,岁数比我二姑大很多。他们有一儿一女,儿叫杨福根,女叫杨锁兰。二姑和儿女们住东房,二姑夫一人住西房,从没见过他出门。二姑做下饭后让儿女们送给西房的二姑夫,有时做下稀罕的好吃的,也给我们送一点。有一次,我母亲做了油炸糕,夹了半小碗,让我给二姑夫送去。头次进他家,觉得冷冷清清,二姑夫坐在灶的火火头,把一块毛巾放到坐在火灶上的沙鏊上,暖暖后,贴在手上、脸上取暖。见到我送给他的油炸糕,他用干枯的两指夹着一个送进口中,咬了半天后嗫嗫嚅嚅地说:“好,好,多长时候没吃上啦。”
在我印象中,院邻几户与我家相处十分要好,从未有过争吵甚至连一句高话也没有说过。不仅院邻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就是周围街坊人的热情厚道之举也让我记忆犹新。

刘守义家与我家仅隔一个院子。他家的房子在一个高高的台阶上,院子从西到东,后门一直通到东面的一条街上。院子南北两侧全是房子,可见他家旧时是一个富裕人家。他是村里极少有文化的人,还当过队里的会计,对工作极其认真,对村邻又十分友善,谁家遇到有笔墨的事,只要一求他,他保管满口应承。他女人常带点针线活儿到我家,一边做一边与我母亲叨歇家常。有时母亲还留她吃饭,不过也就是素常我们吃的什么红面擦圪蚪之类,煮点白菜胡萝卜,调点盐醋红辣椒面,仅此而已。有时,母亲也去她家,她也留母亲吃饭。就是这样如水一样清纯的关系,一直保持到老。当我母亲十多年前去世,出殡队伍经过她家后门时,已80多岁还患绝症的她,在门口一手托门框,一手柱着树技,流泪目送我们远去。
我家斜对面路西是田彬家。进入一个大院的后院里,住着两眼土窑洞。他一生未娶,终身陪伴伺候着老母亲。在他母亲过八十还是九十岁前,他在一百天的时间里,天天向邻居乞讨食物,说是为母亲长寿,躲避灾难,吃“百家饭”。现在看,且避开其迷信思想,单说动机就十分可贵,而且其母确实活到了少有的近百岁高龄,其孝道精神为众人称颂,甚至有人说村里应为他立个“孝子牌坊”。
田志成,比我大几岁。他弟弟田志新与我哥是同学,常来我家。因而我和他全家都惯熟。田志成从教一生,当过孝义城内完校校长,可谓桃李满天下。后来退休在家,还不断撰文写作。其作品常在《孝义文艺》和《孝义风采》等杂志上刊登。我从小对他的好印象是常去他家借书看。他家的书在放衣服的大柜子里,一层又一层,多数是像四大名著和《包公传》、《岳飞传》、《杨家将》、《瓦岗寨》、《镜花缘》、《隋唐演义》、《七侠武义》等令人爱不释手的古典小说,而且多得让我瞠目。他母亲对我也十分热情,我每次去借看,她总是打开柜子任凭我尽情挑选。现在回忆起来,我爱看小说,大约就是从那时开始的。那时我仅十二三岁,由此开始让我一辈子喜欢上了书,直至自己也能写书了,还离不开读书。

最让我终身难忘的人是我小学时的老师,名叫杨秀英(最近才知道她是孝义文化戏曲界名人史三宝的亲奶奶。她长得十分秀气,对我们顽皮的学生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亲近热情,尤其是在和我们玩“老鹰抓小鸡”、“老婆婆拔萝卜”等游戏时,常引得我们放声大笑,而她笑起来时露出的一口白牙和两个酒窝,让人难以忘怀。但仅两年多时间就不见她面了。当我20多岁已参加了工作时的一天,意外地在城里国营蔬菜商店里遇到她在卖菜。我惊喜地和她打招呼时,她时隔十多年,竟能一下子叫出我的名字来。由此也可以看出她当时对学生们是多么的关爱。
当年和我同时上学并玩大的小伙伴共有十多人,能记得名字的有师道光、陈明珠、杜泽田、杜雨田、赵成生、那茂喜、王永贵、王继梅、王瑞堂、贾海源、王秀琴、褚国光和王耀体等人。后来又一起上了城内完校,还有一些直到上了孝义中校。1964年我初中毕业后考到太原省商干校。毕业后分配到介休,因而和不少同学失去了联系。
我家在老院住了近20年后,在村西南靠铁匠巷的地方盖起了一排8间新房。同时卖了老院。因为新房和老院离得远,加上我回去的时间少,所以和老院的邻居们极少见面。后来,父母相继去世,我就更少回老家了。但偶尔有在桥南村的亲戚和好友办事,我回去路过曾经度过我童年的老院子时,不由要多瞅几眼。房子似乎还是半个世纪前的那个老样子,不过像人上了点岁数一样,只是苍老了一些罢了。虽然认识的院邻、街邻几乎没有了,但他们一个个纯朴善良的面容和言谈举止宛若就在眼前,让人心里暖暖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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