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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号

 陶冶视野 2021-11-05

               海的故事——娘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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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号

作者 陶冶

    老曹爱看电视剧,爱看英雄本色类型的。《亮剑》正看得投入,电视却没信号了,这李云龙与楚云飞乔装给鬼子祝寿结果如何?真急人,点支烟等一会看看,老曹深深地吸了一口,经过肺部旅行后的青烟又通过口腔与鼻腔在眼前弥漫开来,一种插队时地头歇气时吸旱烟那种感觉——松弛、解乏。烟雾里却想起贫农张大爷,他是小队的饲养员,用当年的话说叫苦大仇深,与他初相识就是因信号中断问题。

    那会老曹插队的地方很落后,连电都没有,全小队三十几户人家没一家有收音机的,所有的官方信息与有限的文艺节目都要凭借八号线组成的有线广播网来传递,各家各户或房梁或顶梁柱上都悬着个裸体的纸盆喇叭,每日都有固定时间对农民播音。那天正是播音时间,饲养员休息室里的喇叭却没了声音,张大爷便在门口骂三七,“这是哪个阶级敌人搞破坏,不让我们听毛主席的声音!”老曹正好打他眼前经过,“哎,小青年,你们那屋广播响吗?”“响啊,大爷。”老曹刚从生产队的上屋出来,那是他们暂时的青年点。“我这屋的咋不响了呢?”“大爷,我帮你看看。”老曹那年十六岁,在校时是物理课代表,有线广播的小故障当然不在话下,于是张大爷便又听到了毛主席的声音。

    十几天后由公社知情安置工作队组织的全大队知识青年忆苦思甜报告会上,老曹对张大爷刮目相看了。第一个上台控诉万恶的旧社会的是邻村的贫农老孙头,他讲得挺粗糙,说他们村里有个黑心地主,“顾老三光想让长工多干活,不给饱饭吃,他娘地,我就领着长工们和他斗,不好好干,后来斗赢了,顾老三给长工们改善生活炖肉吃。要说苦,最苦还是六零年,差点没他妈给我饿死”,老孙头讲走了板,工作队的忙把他拽了下去说,“孙大爷先喝口水,歇会。”接着上台的就是张大爷,听说他曾全县巡回做过忆苦思甜报告。张大爷还真不含糊,声泪俱下,滔滔不绝地倾吐着被本村的地主张老六欺压的苦水。其中最重的两笔是寒冬腊月,年根底,张老六不给他爹算工钱,逼得他爹上吊自杀。还有他十一岁就在张老六家做零工,在张老六家院里捡到一卷花花纸,张老六说他偷了他家钱,把他吊起来毒打的死去活来;听到这些,在场的女知青全哭了,老曹带头喊起了口号:“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向地主阶级讨还血债!”散会回来的路上知青们还唱着:“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人把冤伸……”。

    日子过得很快,知青生涯一晃就是六、七年,老曹由一个毛草懵懂的小青年变得像是涉世颇深的稳重,特别是对张大爷认识的转变,让他越发寡言少语。

    那是插队的第三年,青年点盘炕(扒了重砌),不能住人,老曹就去车老板张叔家借宿,张叔待人热情、厚道,知青们都叫他“万山大叔”,他家在村里的口碑也极好。张叔的老娘已年近古稀,身子硬朗,见面总是嘘寒问暖,一脸的慈祥,让老曹没有一丝的拘束。

    老曹给老太太装了袋烟,又举起油灯给点着,老太太紧聒了两口,昏暗中烟杆端头的铜烟锅里闪出了红色的火亮,老人挪开了烟嘴便与老曹拉起了家长。老曹随口问了一句,“老奶,老贫农张大爷是你们本家吗?”“是啊。”“张老六呢?”“也是,稍远了点,也没出五服。”“张老六咋那么狠呢?把张大爷他爹都给逼死了,赶上黄世仁了,太坏了!”老太太吐出了烟嘴“呸”地向地上垂了一口,“唉,良心啊!”老太太叼起了烟嘴深聒了一口,“他小名叫张二蛋,他爹倒是个好庄稼把式,就是好赌。那年给张老六当打头的,年成不错,张老六还多赏了他半斗高粱,他连家都没回就进了赌局,半天一宿把这一年挣来的辛苦钱输个精光,哪还有脸进家门啊,天亮时被发现吊死在河崴子的歪脖树上了。”老曹听得有些张口结舌了,“那、那、他忆苦思甜的报告不是真的?”老太太像是思索了一下,“头些年成立贫协会,上面派来了工作队,是工作队给他整理的材料,全县去讲,正经风光了几年嘿。”“张老六不让他去家里做零工,他和他娘早就饿死了,根本就没听说过他讲的什么花花纸的事,都十一岁的半大小子了怎会不认识钱?多亏张老六死得早……”。

    这一宿老曹也没有睡好,他的认知被颠覆了。他变了,变得有些沉闷,他失去了对事物相信的勇气,后来就连同学从省城带回来“四人帮”被抓起来的消息他都怀疑地问,“这是真的吗?”

    电视信号与老伴几乎是同时回来了,老伴说,“有线电视欠费了,我刚缴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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