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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

 陶冶视野 2021-11-05

                 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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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

作者 陶冶

       老韩一直在为自己的一事无成而沮丧。小学读了四年半就文革了,连个毕业证书都没拿到。还好,两年后不用考试就上了中学,三年后下乡了,仍没有拿到毕业证书。也就是说,他拿不出任何凭据证明自己读过小学四年半,还在中学混过三年。

       他沮丧的不仅仅是自己没有小学和中学毕业文凭。扎根农村干革命,广阔天地练红心,那就扎根吧。喜欢的姑娘却因他爷爷曾富有的出身离他而去,嫁给了邻村的贫农。回城了,有点感恩戴德,拼命工作,刻苦专研技术,想尽快地将自己农民出身改造成优秀的工人。终于在全市青工选状元大比拼中脱颖而出,夺得了第一名的佳绩,谁料想竟被成绩遥遥落后于自己的第二名抄了后路。结果,因超过赛事规定年龄三个月而与状元擦肩而过。他有一个女儿,还想要个儿子,绞尽脑汁,媳妇偷偷地怀上了,左遮右掩,东躲西藏,六个月时还是被做了中期引产。好歹后来提了干,坐进了办公室,企业又全员下岗了。

       好吧,那就下海吧,深一脚浅一脚,一晃就是十几年,好不容易挣了点小钱,好朋友有困难,便倾囊相助,结果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生意场越来越不好混,年龄又不饶人,放手吧。趁着身体尚好,玩玩乐乐颐养天年,以安抚自己颠沛的人生。

       可说是容易,玩什么呢?唱歌五音不全,跳舞胳膊腿疆的像木头棍子,玩乐器不会。和大妈们混,去跳广场舞?又打心眼里不喜欢,就像跳鬼步的不喜欢扭大秧歌一样。他觉得自己像游手好闲,时常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冥思苦想。越想越觉沮丧,甚至有些悲伤。他怀疑成功这个词汇,究竟什么是成功?他很想在自己熟悉的人中找到谁是现实中的成功者,来作为继续对成功赖以信任。

       老院的玩伴赵斌前几年当了法院的庭长,上过电视,登过报纸,一时风生水起,倒像是成功。偏又因几万元钱被副庭长使了个绊,弄了个双规,再也没爬起来。

       朋友马大夫头些年上下班就是车接车送,整日里推不掉的吃请,弄得个脑满肠肥,灰色收入不言而喻。可科里出了医疗事故,家属不依不饶,弄得个灰头土脸。

       前楼退下来的吴局长再没有了在位时的风光,就是到了年节也还是门庭冷落。楼上的王老师像是混得不错,从前骑的小轱辘自行车已锈在了地下室里,上下班已开上了宝马3系。隔壁开出租车的李师傅前些年借钱买了辆出租车,起早贪晚,赶上那几年活也好,三年下来不仅还清了欠债还有十万元的积蓄,成了值得点赞的成功小人物。那年地球人都知道的股票势头看好,李师傅岂能不食人间烟火,十万元投进去没几天,突然暴跌,一场股灾下来将他的辛苦钱卸去了大半扇。

       就属当年企业里那些老同事还算平稳,不急不躁,上班的也不起早贪黑,退休的更是潇洒自如,时不时的喝点小酒,打几圈麻将,泡泡免费歌厅,朋友圈里晒晒美篇,一副尽享的歌舞升平的姿态。

       翻来覆去还是没有答案,在“词典网”上查询到对成功的解释:“获得预期结果”就是成功。

       这倒让他的思维宽泛起来。想起了小偷,窃得财物得手后算不算成功?交通肇事者顺利逃逸算不算成功?贿选当了人民代表算不算成功?他们都获得了预期的结果呀!

       他开始讨厌成功这两个方块字,讨厌网上拿成功人士说事。讨厌电视里渲染成功者的节目,讨厌声泪俱下的作秀。更讨厌那些盲目顶礼膜拜的追捧者。像是天下人只要努力就都会站到台上去似的。

    怎么可能?一个所谓的成功者,要踩在多少个失败者的肩膀上。茫茫人海,站在高位的几何?那些整日的柴米油盐、家长里短的普通人难道皆是不努力的结果?

       多年前,他曾经认可过一位市长是成功者,高材生,大个子,有甩头,不说空话,为老百姓做实事。可后来市长竟成了贪腐案的首犯,未得善终。他已不再相信所谓成功人士的鼓噪,眼见着昨日台上标榜的成功者转眼便成了阶下囚,这种高台跳水式的跌落早已司空见惯。他每次想到这里总会想到“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这是《红楼梦》中甄士隐的《好了歌》解注中的句子。《好了歌》解注是曹雪芹先生从繁华跌落后对世事的彻悟,而今它就像悬在中国人头顶上的一个符咒,尽被囊括其中。

       他喜欢看清代的宫廷剧,多年前就已形成的康乾盛世概念,如今也遭到质疑,史学界指责乾隆皇帝闭关锁国,是导致后来挨打的罪魁。

       想到这老韩倒觉得释然了,尽管他仍没弄懂什么是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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