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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壽夭皆因诽谤生，多愁公子空牵念。”这是世界文学巨著“红楼梦”第五回，“贾宝玉神游太虚境，警幻仙曲演红楼梦”一出中关于晴雯的判词。这段判词载于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中。金陵十二钗正副册皆置于太虚幻境中的薄命司里，正册中的人薄命，副册中的人是薄命中的薄命，那么又副册中的人呢，她们比薄命中的薄命更加薄命。晴雯就在这薄册子里，可见其命运多舛，人生坎坷。这首判词预示了晴雯红颜薄命，被诽谤而夭亡的可悲下场，结局令人惨不忍睹。红楼梦中的丫鬟数以百计，能上又副册的仅仅只有晴雯和袭人两个人，足见她们举足轻重。并且晴雯排在袭人的前头，不难看出她在宝玉心目中仅仅位于黛玉之后。不仅为准美妾的袭人望其项背，就连身贵位尊宝二奶奶宝钗也居于下风。 晴雯何许人也？她是一个苦命的孩子。父母，姓氏，家乡皆湮沦无考，是个像敝帚一样被社会遗弃的孤儿。她仅有一个姑舅哥哥吴贵，此人老实胆小，在荣国府里当厨子，且糊涂嗜酒。吴贵的媳妇多姑娘，是赖大家给吴贵娶下的，人伶俐，又有几份姿色。看吴贵窝囊，便整日打扮的十分妖娆，两只眼儿水汪汪的，惹得赖大家人如蝇逐臭，渐渐地作出些风流勾当来 。在这种恶劣环境中生活的晴雯，哪能享受到温暖和疼爱。 晴雯十岁时赖大家用银子买了她，她成了奴才家里的奴才，专门伺候赖嬷嬷。因她常跟赖嬷嬷进府，贾母见了喜欢，故赖嬷嬷把她孝敬给了贾母。由于她聪明灵巧，善解人意，所以深为贾母看重。贾母含饴弄孙，忍疼割爱，把晴雯和紫娟分别给了宝玉和黛玉。意在让这两位她看上的下人去把心肝宝贝一样的嫡孙和外孙女服伺好。她俩个没有辜负贾母的希望，一个与宝玉情投意合，一个和黛玉情同手足的。 晴雯是宝玉房中的大丫鬟，在十数位丫鬟和下人中，其地位仅次于袭人。她不是干些洒扫房屋，端茶送水的粗使丫头，而是铺床叠被，照顾宝玉饮食起居的贴身侍者。只有她和袭人，能够与宝玉食则同席，寝则近榻，随时听候宝玉的召唤。真可谓是朝朝暮暮，耳鬓厮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晴雯气质高贵，风度翩翩：书中没有正面描写她的花容月貌，但处处彰显她是黛玉的影子，估计和黛玉"两弯似蹙非蹙的笼烟眉，一对似喜非喜的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是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如出一辙，不相上下。晴雯心地阳光，落落大方：她不像出身卑下的侍女谨小慎微，奴颜卑膝，而是性格开朗，敢作敢为。晴雯心灵手巧，女工高强：在''勇晴雯病補孔雀裘’一回中，她身患感冒，卧床养病，耳闻此事，挣扎着坐起，一针针含柔情，一线线蓄蜜意，专心致志地为宝玉缝补起来。数次不支，虚汗频发，坚持了一个通宵，终于把宝玉不小心烧了一个洞的珍贵的孔雀裘，补得平平整整，完好如初。这是爱的力量，这是精神的支撑。 晴雯心直口快，表里如一：不论对哪个丫鬟，都是有话说在当面，不满形于颜色，从不暗箭伤人，落井下石。晴雯天真率性，争强好胜：在“撕扇子作千金一笑”一回中，虽自知有错，但却不心怯服输，低三下四，仍然伶牙俐齿，唇枪舌剑。即使是妥协的话，从她口中出来，也都说的干梆硬正，先声夺人。最后先是宝玉释怀，劝说晴雯。听晴雯说她喜欢撕扇子，就把手中的扇子递与她，晴雯不假思索地撕作四绺。麝月上前阻止，宝玉把麝月手中的扇子夺过来给了晴雯，晴雯又毫不犹豫地撕得粉碎。晴雯刚正不阿，傲骨铮铮：在抄检大观园的恶奴到她住处时，面对无理抄捡，凭空诬陷，依然表现出毫不妥协的反抗和蔑视。“只见晴雯挽着头发闯进来，豁地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捉着底子朝天往地下尽情一倒，将所有之物尽将倒出。”当面给了王保善家的一个没趣。晴雯倾慕宝玉，和他志同道合，言默语契：她和宝玉有着相同的理念，相同的认知，相同的人生态度，相同的处事方式。如果说袭人是宝玉的生活依托，那么晴雯就是宝玉的精神伴侣。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水必湍之。就是这样一位天真无邪，里外透明的姑娘，却不为封建社会仕宦门第所容。先是刁奴在王夫人面前恶语中伤，继而在王夫人的授意下，被连病带灾地被从床上拉下，无情地被赶出大观园。心神交瘁，万念俱灰，在冰冷似铁的恶劣环境中孤独地死去。死时仅仅才十六岁呀，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被雪凌霜欺,冰封寒侵而中途凋谢了.不能不使人哀其不幸，感叹嘘唏。 在晴雯弥留之际，大观园中其他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单单只有宝玉，不顾影响，避人耳目前去探视，这是主仆两个人的诀别。宝玉给晴雯倒了一碗不干不净的茶水后，问她有啥说的，晴雯呜咽道：“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是挨一刻是一刻，挨一日是一日！我已知横竖不过三五日的光景，我就好回去了。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我虽生的比别人好些，并没有私情勾引你，怎么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我今日既担了虚名，况且没了远限，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当日·····”说到这里。气往上咽，便说不出来，两手已经冰凉。接下来咬掉指甲，留给宝玉做纪念，和宝玉互换了贴身小袄，表示两个人生死相依。最后哭道：“你去吧，！这里肮脏，你那受得！你的身子要紧。今日这一来，我就死了也不忘担了虚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等缠绵悱恻，难分难舍。 晴雯死后，五内具裂的宝玉。在夜深人静之际，于园内偏僻之处，以百花蕊为香，以冰鲛毂为帛，取来瑞芳亭泉水，敬上枫露茶一杯，至痛至哀地诚祭抱屈而亡的晴雯。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地吟出了“芙蓉女儿诔。”这篇绝唱。 这篇祭文，博采古今哀悼的众长，汲取楚辞群赋的营养，发亘古柔情于笔端，倾无限愤怨于纸上，洋洋洒洒，面面俱到，长歌当哭，哀语祝悼。潘安别赋难与比肩，曹植洛神较之逊色。字字浸泪，声声泣血，天昏地暗，万物同悲。 “芙蓉女儿诔”可划两大部分，第一部分开宗明义地交代了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以及所用供品。其次点到晴雯的出身和生平。再其次对晴雯进行了高度的赞美：“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姊娣悉慕媖娴，妪媪咸仰惠德。”接着写晴雯遭诬陷被赶出大观园，心身摧残，病入膏肓。“花原自怯，岂奈狂飙，柳本多愁，何禁骤雨。”表现了晴雯弱小被欺，孤立无援的艰难处境。“故樱唇红退，韵吐呻吟；杏脸香枯，色陈顑颔。”描绘了晴雯身受打击，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的惨状。“自蓄心酸，谁怜夭折？仙云既散，芳址难寻。洲迷聚窟，何来却死之香？海失灵槎，不获回生之药。”摹写了宝玉怜香惜玉，欲救无策的痛苦心情。宝玉爱憎分明，将刁奴（王保善家的）恶妇(自己的母亲王夫人)比作恶虫毒草，把心爱的晴雯，比作香花，比作偷息壤的鲧，爱国忠臣屈原，怀才不遇的贾谊等。紧接着抚今追昔，睹物思人，回顾了他和晴雯共同生活的桩桩往事，幕幕美景。“眉黛烟青，昨犹我画；指环玉冷，倩与谁温？”“孤衾有梦，空室无人。桐阶月暗，芳魂与倩影同销；蓉帐香残，娇喘共细言皆绝······捉迷屏后，莲瓣无声；斗草庭前，兰芳枉待。”再接着他写拄杖寻柩，“及闻蕙棺被燹，惭违共穴之盟；石椁成灾，愧迨同灰之诮。”何等柔肠寸断，痛心疾首！而后发出“自为红绡帐里，公子情深；始信黄土垄中，女儿薄命！汝南血泪，斑斑洒向西风；梓泽余哀，默默诉凭冷月”的悲叹。和'箝诐奴之口讨岂从宽？剖悍妇之心忿犹未释”的怒号。最后是段良好的祝愿，觉得晴雯当了芙蓉花神，是德配其位，不二人选。 第二部分写芙蓉花神巡游九天的壮美场面，期颐晴雯在天庭如王妃一样安享尊荣，雍容华贵。 这是主人写给奴仆的悼词，足见宝玉思想深处的平等意识，深刻反映了他和晴雯心心相印，如胶似漆的深厚情谊。 作者简介：王华民，1948年2月生于华阴，1959年迁入临渭区（原渭南县）蔺店镇。退休公务员。曾在有关刊物，平台上发作品若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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