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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论及无情对者，所举前人名作，不外乎“三星白兰地/五月黄梅天”，“庭前花始放/阁下李先生”，“珍妃苹果脸/瑞士葡萄牙”，“公门桃李争荣日/法国荷兰比利时”，“细羽家禽砖后死/粗毛野兽石先生”，“木已半枯休纵斧/果然一点不相干”，盖诸作不可谓不经典，故而能传诵不衰者也。 无情对，以其局部（字）之对愈工而整体（词）之对愈远为佳。故而汉语一字多音，一字多义之别解、借用，则成为无情对所惯用手法。究其故，盖转品者、借音者最能出奇而制胜也。如有题曰“下雨”，若对之“刮风”，则索然无味。然有以“中风”作对，则妙趣横生。何焉？不过易之一字尔尔。答曰：“中”字借其方位之义，将题中“下”字转动为名，而“风”字因得“中”作伴组词，则将整体从自然界之天气现象转化为医学界之疾病症状，故能将“中风”与“下雨”形成单字对仗极工，而整词又相去甚远之反差，凡此种种，则为佳也。  无情对素以捷才奇想为宗，于墨守陈规之联家而言，难免有些力不能胜。即便如此，当代活跃于网络联界诸子，闲暇之余，多以无情对问答之间怡然自乐矣。 孤飞云馆主人，向奉雅正为创作、评审之圭臬，然于觥筹交错间，自不妨与席间诸子行无情对为酒令，但以“有趣味”为评判之不二绳尺。有日京中聚，先生以“奇葩”邀对，绍棠斋答之“并蒂”，先生击节而赞：“此对甚妙，当奖！”绍棠斋乃尽一杯。先生又道：“兄何不再满饮一杯，并蒂者岂有奇数耶？”满座皆以为然。绍棠斋曰：“此间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绍棠斋以其父筑甘棠苑成，乃与诸子共举甘棠奖事。拟订宗旨有一二三：其一曰，每年一次比赛。其二曰，每年出两本书。其三曰，每三年一次峰会。其中每年《联作选粹》一书，附录部分必约其联作十副。对曰：“弟选十副无情对可否？”诸子寂然，无有敢接茬者。 诸友痴于无情对，渊源有自，素日有暇，当于联群以无情出对聊以消磨。某日有以“东邪黄药师”邀对无情，问花堂径以“上了绿茶婊”对，众人立仆。又有以“食人鱼”出，东方白示之“王元鹅”，众皆不以为然，或曰：“王元如何与食人匹？况鹅鱼同平者也。”忽有子激赏之：“诸君未闻快递小哥段子乎？有网购者本名'王元鹅’，因快递分拣误誊作'玩我鸟’，乃有小哥大声宣于小区楼道，旋传于网间。故东方白所对'王元鹅’，实以'玩我鸟’对之'食人鱼’也。”又某日，有出“叶绿素”为题，诸对纷然，兴渐阑珊，陶如雪忽至，键七字见于屏“周一围之夜生活”，其时四一居适在线，乃圈之曰：“干朱丹？…”众人遂皆指其嗤以“六毛”，陶如雪竟也赫然在列，噫，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无情对之即兴，自不唯局限于网间，如前之所述，诸子对坐于席间，亦以无情对行令。盖绍棠斋所言以为始作俑者，曰：“饮宴之乐也，擅诗者行令，必以飞花，擅谜者行令，或以射虎，吾与诸君近于联，所行之令，宁舍无情而求它哉？”呜呼，此言一出，四一居凡入局，必多饮数杯于众。何故？答曰：若非因秀逗超时而罚，则偶因失常脱颖而奖也。然“脱颖而奖”者，亦大有人在。除绍棠斋以“并蒂”对“奇葩”外，尚有白藏阁以“表哥”对“夸父”，问花堂以“鲁达”对“申通”、“犬戎”对“鸡贼”，不一而足。或曰：问花堂擅饮，其量也大，实应多奖可矣。  前数日，绍棠斋午睡晚起，同事皆已向晚而归，乃传信招四一居往饮。对饮渐半酣，而邀及无情。时见窗外霓虹闪烁，车灯穿梭，乃出“烟花”邀对，须臾间，绍棠斋以“雨果”叫阵，四一居虽得“水草”而不敢应战，遂自饮一杯。续杯之时，仍作喃喃语：“好酒！好对！”老吴则曰：“承让承让。此局若以'雨果’为题，弟以'烟花’对，则泯然众矣，不足为奇。兄曾记否，数日前蒙面群有以'啃老’为题邀对，吾初以'尝鲜’对，自觉平庸，而后以'含糊’对，则自以为佳，兄以为然否。”“吁噫嚱，此真妙绝。含与啃，皆口中之动作也，未入喉管，未经食道，岂吃、喝、吞者所能同语？糊与老，皆烹饪者火候掌握不慎致食物状态失常也，亦非凡品。尤其难得者，则为二词之风马牛是也。”言罢，乃相视而笑，碰杯同饮。少焉，绍棠斋复以“雨果”邀对，思之良久，四一居对曰“阴茎”，首字则同解为天气状况，末字则为植物器官。无情对亦雅亦俗，吾辈又何须勉力讳之也。  或曰：无情对每以器官、颜色、动物、植物、方位、数字、伦常诸类最见妙趣。数字对，又以其大写转义而妙。辛丑中秋聚弘农，茶叙间孤飞云馆以老杜官职“拾遗”为题，青出榭对以“零落”，妙极。又，早有白藏阁出“陆逊”，四一居对之“参差”（参，即叁之古字）。然无情佳对，尤以器官对为最胜。更有甚者，原出者非汲汲于器官，偏对者恒兀兀于斯道，奈何奈何。记月前白藏阁于京中千山茶仓设坛说联，论及无情对，曰：“清末诸贤达集于陶然亭，有以'陶然亭’出句邀对无情，一人以'张之洞’作答。此以之然对为最佳，洞亭渐差强人意，张陶二字呵呵可也。近有以'折耳根’对'张之洞’，可谓妙绝。”众皆掩面自乐。或曰：张折，一开一合，洞根，一阴一阳，真绝佳之配也。又曰：折耳根即鱼腥草，白藏阁之所极恶也，然观此对，竟喜其所恶，无情之功也。  无情对，文字之游戏者，仅供消闲遣闷而已，功亦无所功，用亦无所用。记清人项莲生自序《忆云词》有言：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诚哉斯言。呜呼，想吾联途本即小道，漫漫长路，潇潇暮雨，自是艰难，有此一乐，不亦妙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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