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 · 读 | 黄易，给上司刻印章

缘   起

由毓慧老师撰写的专栏《慧·见》（共100期）已经和大家告别好几个月了，一些热心印友总是恋恋不舍，希望有机会能再看到毓慧老师的文字。经过金石君反复努力，毓慧老师终于同意再开专栏，继续和大家一起交流印道。新的栏目名为《慧·读》，两周一更，主要分享毓慧老师的读印心得，试图从方寸之间的印文或边款，去探寻作者创作的根源及背后的故事，从而拓宽我们的视野，提升我们的鉴赏能力。如毓慧老师所言：“读方寸印，观自在心。”，就让我们一起用“心”和“眼”去寻找方寸之间的大美吧！

——金石君

第

53

期

提起浙派，很多人自然会想到丁敬这个开宗立派的大人物，当然，也有人会没完没了地去纠结赵之琛。来听听丁大侠怎么说：“他日传龙泓而起者，小松也。”这个被叫作小松的，在丁敬心中有着如此之地位，究竟何许人也？

即使你不了解他，但你一定熟悉这样一句话：小心落墨，大胆奏刀。

△黄易

黄易，“西泠八家”之一，字大易，号小松，又号秋庵。擅诗文、书画，精金石考据，篆刻师事丁敬，兼有创新，时人将他与丁敬并称“丁黄”。

黄易，出身书香世家，8岁丧父，15岁跟随为官的哥哥离家，21岁私塾教书，28岁开始幕僚生涯，年逾而立，捐纳入仕，领官河东河道。除了在河南短暂任职，黄易的仕途生涯多半在山东度过，直至58岁人生的终止。其一生仕途，但是他的声名却并非政绩，而是来自于他书画篆刻金石研究的艺术造诣。

“河南山东河道总督之章”（见图一），即是黄易34岁时为他的上司姚立德所作。

△河南山东河道总督之章（图一）

此印，长方印面，宽6厘米、高10厘米，橛形印纽，宽边细朱文，小篆入印，同时不乏清官印中的九叠篆因素，好像怎么看，都是一枚妥妥的官印。

但是我们知道，历代官印都有严格的制印制度，并由专门的制印机构来监制，至清时，皇帝对官印十分重视，可以说对官印的铸造和管理比历朝都更加严格。乾隆曾说过：“治宇宙，申经伦，莫重于国宝。”而雍正更秉持他一贯严谨的治国之风，有如下说：“印信乃一应事件凭据，不惟藩臬印信，即州县印信，亦属紧要。”

但是我们今日所见此印并非出自于清官印的考据，而是源于黄易的篆刻作品，这从边款中也可以轻松得以考证。所以，对于此印官方权利的行使，我们还是有理由提出一点点质疑的。

“西泠八家”中，论边款的清秀俊美，黄易当仁不让地占首位。黄易印风及其楷书边款均与丁敬一脉相承，而在此之上，同时他还有秀丽古雅的隶书双刀边款。黄易工书法，尤精隶书，这也是他在“西泠八家”中能够独树一帜的主要原因。

其实我更好奇的是，印主姚立德会把这方印章用在哪里？炫耀吗？太土豪了吧。

其实，黄易不仅会为上司刻大章，而且也会刻小的印章，这却是实用得很。“立德”“小坡”（见图二），正方小对章，印面只有1.5厘米，相比“河”印的威严大气，这两方一朱一白的小印章，越发显得古朴别致。加了白边框的白文，加宽了印边的朱文，两方精心设计的印面让静止的石头有了自己的语言而活泼生动了起来。

△立德

△小坡（图二）

黄易半生为官的时期，正是人生的大好年华，也是他艺术创作的鼎盛时期。他师承丁敬，虽于浙派印风并无明显突破，然而浙派却是在始于丁敬、历经蒋仁之后，至黄易与奚冈后个性越发地丰满，而得以树立起鲜明的形象，并以“西泠前四家”奠定起浙派于篆刻史上的坚实地位。而黄易的“小心落墨，大胆奏刀”，正是其艺术创作理念的鲜明阐述。

黄易这一篆刻艺术理念的提出，在他之后得到众多篆刻人的贯彻与执行。黄牧甫“篆凡易数十纸，而奏刀乃立就”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在“国钧长寿”印的边款中，他就应印主之请，以四面长款详细记录了数易其稿而操刀立就的治印过程。此语理解起来容易，而在篆刻创作过程中能够真正做到“小心落墨”“大胆奏刀”却并非易事。这也许需要过去的学养积累，需要当下的治学严谨，更需要未来不断的技艺探索。而我们当代如黄易般大师鲜存的主要原因，也许从根本上来说，就是心中越来越淡化的这“八字箴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