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真正经历过这种痛苦的人,才会发出这种绝望的提问,真正不孝的人甚至都不会去插手失能老人的任何事务,任其消亡。因为这事实在太折磨人了,照顾一个婴儿几年都能不知让多少妈妈崩溃,何况照顾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生命垂垂的老人呢?又不知何时才能到头,有的甚至失能后还能活数年,每一个去照顾的儿女都是孝子,不要因为别人言辞过激而去抨击别人,换位思考一下,自己又能否数年如一日的充满耐心和爱心的照顾一个失能老人呢?真的很难的。 我太姥今年107了。真百岁老人。下面一堆孩子现在大概还活着包括我姥在内6个。没有一个人愿意照顾他。都巴不得她死。但是不能不管所以每个人都轮一个月。她还算好的自己能上厕所能吃饭。唯一的问题是。每次轮到谁家都是住几天就闹着要走。怎么说都不听。就这然后老人还不愿意照顾觉得她麻烦。轮到我姥了基本就是我负责每天送饭。她去看都不去。。你以为我要说这些老人?不。你就想想我姥她们也80来岁了。本身就是需要被人照顾的。然后去照顾一个更老的还闹人的老人?有这个精力力气吗?那下一辈呢?父母那辈不得挣钱?给孩子挣老婆本?我就说了除了平常人家除了考上铁饭碗剩下有几个能完全靠自己买房?你觉得我担心她?不。好歹她有几个孩子只要不太过分总不会弃养。但是我担心的是我妈和我。如果不能一个人的收入完全够养家的话并且打个下手。然后另一个人能够有时间全力照顾家庭。我们的家庭崩盘就在不远处。就会变成一个谁更无赖更混蛋谁就过得更舒服。谁有责任心谁就过得想死。 这可能也正常。有时觉得死也是一种解脱。以下是我真实的经历。 我奶奶也是这种情况,八十几岁时,晚上上厕所,在床边摔倒,大腿近盆骨处骨折。因为奶奶自己一个人在大伯家住——大伯外出打工,所以无论怎样叫都不被听到,一直在冰凉的地上躺了一个黑夜,幸好扯了被子盖住身体,没生什么大病。本来想要做手术的,但风险太高,做不了。后来又叫了郎中接骨,反而被我奶奶浪费了——第二天就把接骨的木板拆掉,两千多块就这样一挥而就。刚开始是在大伯家养病的,后来堂哥将要结婚,就提前让奶妈住到对面的小屋子。屋子很多杂物,没有张像样的床,就用几块床板铺在地上代替。一个人孤苦伶仃,房子黑漆漆,老鼠蟑螂什么蛇虫都有。一到夏天,蚊子如吸血鬼扑面而来,赶也赶不走。墙上有很多洞,用来透光,但一到冬天,寒风就直钻骨子里去。后来我妈就买了一架供暖机给她。我奶奶为了不想麻烦我们,所以就自己忍着痛爬起来,坐在椅子,再用一张椅子慢慢的挪,挪到门口旁边解决方便,所以我奶奶那里味道很大,几乎没有人想到她那里,去到她那里都想尽快逃离。后来还可以挪到比较远的地方,挪到我家里要水喝,或者来玩玩。有时也在门口晒晒太阳,所有的事,都是自己完成。虽然去不了什么远的地方,但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还可以移动。然后就这样,挪了大概四五年。 我奶奶生了三个儿子(二伯逝世,将就说三个儿子)我父亲最小。三兄弟轮流照顾,一年四个月。照顾奶奶的一般都是我妈,三伯娘,还有大伯。大伯极其贪婪而又吝啬。大伯娘也长年不回家,应该离婚了,所以奶奶由我大伯照顾。说是照顾,其实就是给顿饭吃,没有什么嘘寒问暖。早几年的时候还好,最后几年,态度就极其低劣了,一天只给一顿饭,而且也很少给水喝,看得出,我大伯很希望我奶奶赶快死。我母亲看不下去,有时就会煮点面,给点水。我那一个家族都很嫌弃我奶奶。自从我奶奶那里臭了之后,我堂哥堂姐就没看过奶奶了,有时看到奶奶坐在门口晒太阳,偶尔会问一声,但不会接近。三伯是我奶奶最疼的一个儿子,受教育程度最高,也是最有钱的一个。但奶奶摔倒之后,三伯也很少去看过奶奶,父亲也一样,但至少态度比大伯的好很多。我三伯会买补品,我父亲会抱她去我家,由二姐给她洗澡。但我大伯很少有这样的举动。开头好几年都是我母亲一个人在照顾奶奶,后来家里要起房子,父亲需要外出务工,母亲就在家打工供我三姐弟读书,压力重大。他们虽然说给钱我母亲帮忙照顾,但照顾一个瘫痪老人的压力是不能用钱就可以衡量的——生活方方面面,问寒问暖,看病喂药,起早贪黑,白天还要上班,这种压力不是肩膀压着的,而是在头颅上顶着。而我妈一顶就定了好几年。后来我妈顶不住,就开启轮流模式。三伯娘自命清高,成年和三伯在佛山生活,就自诩城里人,瞧不起乡下人,看她有时对我母亲的言语和神色便可理会,即使她也是农村户口,在城里给我三伯的工队煮煮饭,摆摆档口。她偶尔会训斥我奶奶,进奶奶屋里,都要全副武装。但她也很好,舍得给我奶奶花钱,买尿布(但奶奶不喜欢戴,可能也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想他们多花钱),买衣服鞋子,而且伙食也好。我娘亲也会买衣服鞋子,每天也会有肉吃,但尿布很少买,因为耗不起。就在我大伯后几年的虐待模式中,我母亲也会趁闲照顾我奶奶。虽然我母亲也会训斥,但比三伯娘少,给我奶奶看病的几乎都是我母亲。我叫我母亲对奶奶不要那么大声,我母亲解释她实在难忍骂她,而是很烦奶奶一些顽略的坏习惯。大概我三伯娘也是吧。 堂哥结婚那年,我初一。结婚那天,临近春节,很多人都回来了,所以很热闹,但对面的奶奶,独自一个人坐在门口,做累了就回去屋里。那天姨婆也来了,除了吃饭的时间,几乎就一直在奶奶的屋子里。她在屋里握着奶奶的手,一边说话一边流泪。我进去问候姨婆的时候,她正在抹眼泪,脸上满是泪打湿的油光。舅公死的早,所以奶奶是姨婆唯一的亲人了,说不哭,那也是假的。那一天是奶奶和姨婆最后的相聚,4年后,奶奶就去世了,期间姨婆就没有来过,所以我终于理解姨婆为和哭得如此凄凉。 我是家族最小的一个,男丁,所以奶奶就最疼我。从初二开始,我越来越同情奶奶。初中住校,一周回家一次。去学校前刻,我都会问奶奶饿不饿,要不要水喝,奶奶怕小便,所以是渴的时候才喝水。放学回来,会买点面包给她,改善伙食。高中之后,一个月回来一次,回来那晚,就会到奶奶屋里,用手机放戏曲给奶奶听,谈她的往事。她经常说的就是她的外公,说她外公是地主,经常带她和舅公去看戏,有烧鸭腿吃,很幸福。然后又谈我从没见过的爷爷。说到爷爷,听说和我三伯,很像,他还“回来”看过奶奶。 后来,我会给我奶奶剪指甲,她的手几乎没洗过,指甲垢里全是黑黑的东西;脚指甲更是硬的像块木头,但我敢用手去抓着剪,因为我知道那是我奶奶。有次剪脚趾甲,指甲太硬了,而且灯光又暗,所以剪破了肉,她尖叫了一声,然后鲜血就直流了,像被刀割了一样。现在我还记得她的叫声,也一直内疚要现在,包括以后。我母亲很反对我到奶奶屋里,说乌烟瘴气的,一知道我到那边,就叫我回去。但我妈也不是很绝情,有时也会允许我到那边待久一会。我现在都还记得,我高中之后开始更担心我奶奶,去学校之前都会问奶奶有什么需要,叮嘱她不要在意那些训斥的,吃饱睡好,想一些开心的事。 2015年,中考前一周,我外婆因病突然去世。2016年,我奶奶半夜挪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又摔倒了一次,整整被月光晒了一夜。她变得很虚弱,很难进食,无法起身挪凳子了。好在后来,母亲叫了医生打了一些营养针,才慢慢有点好转,但仍然无法起身。那时候我看着她躺在床上,说不清话,我眼泪就很难忍住。后来我更频繁地去看她,因为我很担心我一去学校就是永别。2017年过年,三伯回来买了一些什么氨基酸的营养品,身体慢慢好起来。过完年,大伯留在乡下给奶奶吃,为什么说是给吃呢?因为大伯纯粹就是给顿吃的,把吃的扔在凳子上就走。有时一天一顿,午餐不给,最多两顿,水也不给一滴。那时奶奶身子虚弱,可能无法起床吃饭,所以些饭就没有动过。他以为奶奶不想吃,又浪费粮食,所以越给越少,到最后甚至不想给了。有时会恶狠狠地骂她,甚至出手打人。而我一个月回来两天,就会给我奶奶午餐吃,问她要不要水,晚上去陪陪她,幸好那时她可以说话,所以会和她讲很多东西。我知道大伯这些恶行之后,叮嘱我母亲在我上学时给奶奶午餐,而我母亲也愿意给。奶奶眼睛会经常分泌很多粘液,有时候多到无法张开眼睛,那时去看她的时候,都会带上纸巾帮她擦眼睛。中间的月份由我三伯娘照顾,但在我大伯的虐待之下,身体很难好转起来,但幸好还能听得清,神志还比较清醒,至少还认得我和二姐,去学校时的叮嘱都还能回应。这是我值得庆幸的。七月,我拿到1000元助学金之后,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给奶奶的保健品,两瓶汤臣倍健的多种维生素和矿物质,等放暑假拿回去给她吃。 放假后,我叫我家人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可以搞定。但那天出乎意料,父亲来接我,与我同行的还有一个发小。车旅中,我刷朋友圈,看到嫁到东莞的堂姐发了关于愿天堂无病痛的什么的朋友圈,大姐也从深圳回来,所以我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奶奶去世了。也明白父亲为何会来接我——传统思想——不让我去别人家和接触其他人,怕给别人带来晦气。那天雨天,我并没有哭。 奶奶已经下葬了,那天刚刚头七,被葬在爷爷的旁边。我没有被叫回来奔丧,是因为我家人不希望影响到我的备考,那时候升高三,所以成绩不能影响——但我是她的孙子。而我算了算,前七天好像梦见过奶奶,二姐也是,我们都不在家,大概是走进梦里和我们告别吧——抚心自问,对我奶奶最好的,就数我和我二姐,而奶奶走的那晚,好像下着雷暴雨。进奶奶的屋里时,我也很淡定,里面的杂物都被清空了,躺了七八年的木板,也应该火化,或者丢到河里了吧。我大姐问我伤不伤心,我说不出什么,而且一滴眼泪也没流。只是在后来的夜晚难眠想起她的时候,会哭得鼻塞。 奶奶她命硬,活了大概一个世纪,头发没有全白, 听得清,神志清醒。得知她逝去的消息之后,没有流泪不是我没良心,我反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终于可以解脱了。当然我并没有希望她死的念头。很多人都认为奶奶可能是自然的死去,但我心底打死不承认,咬定奶奶的死,定是一场漫长而又折磨的谋杀。 听了郁可唯的《路过人间》后,发现歌词就是写着我们这些故事,所以很多东西都会慢慢释怀。奶奶的屋子已夷为平地,堂哥在她的屋子旁种上了几棵桂花。而最近我也梦见她,至于和她说过什么我就忘记了,唯一记得很清楚的就是,她可以行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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