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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果 乾隆年间，江苏江阴有个男子叫阿城，因为老娘生病，卖了家里仅有的两间土坯房。娘死后，他便搬到山上一间废弃的破庙里。除了买些咸盐，阿城很少下山，日子过得虽然艰辛，但却也悠闲自在。 这年春节一过，阿城就忙着打柴，眼看就要春耕，得多预备些柴禾。山上灌木多，不大工夫他就打了一担。天近正午，阿城挑着柴往回赶，快到家时，他看到从山下走来一个人。只见这人穿件单衣，头发乱蓬蓬奓起，一脸烟熏火燎的焦黑，显得十分狼狈、滑稽。初春，乍暖还寒，因为寒冷，那人两手插进袖筒，脖子也缩进耸起的双肩。 阿城天性善良，他把那人带回家，找了件旧棉衣让他穿，又整了盆温水给他洗涮。过了一会，再看那人，面盘白净，三缕长髯飘在胸前，竟是个长相极好的中年男子。在阿城的询问下，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讲起了自己的遭遇。 中年男子姓赵，在一家大户人家做总管。你可别小看了他只是个总管，主人家可让他管着一大家子的钱物分派。就因这，平日里大家见到他都点头哈腰，另眼相看。 新年刚过，一年的钱粮分派马上就要开始了。大户人家儿女众多，虽然都各自分家另过，可老主人每年都得赏他们几个钱。都想自己能多得几个，私下里请客上供的就开始较量起来。今天，大家好像商量好了似的，都争着请老赵的客。有一家把他强行请进家里，刚进院子，先放一串鞭炮，表示对他特别的敬重。赵管家一看这情景，知道这家的胃口肯定小不了。这钱物的分派，其实都是老东家定好了的，自己说了不算，吃了、喝了办不成事儿，难免人家会骂。赵管家瞅了个空子跑了出来，他左躲右闪，一个不小心还是被一家逮个正着。这家人死死拽住他衣服不放，最后棉袄拉脱，他才跑了出来。 听赵管家说完，阿城唏嘘不已。“真难为你了！”“唉，可不是么。求我给个仨核桃俩枣，还不如自己挣去更容易！”“说的是！你就在我这里躲一天，咱哥俩好好唠唠。你先歇歇脚，我去做饭。” 饭端上桌，是黄灿灿的玉米饼子，自己腌的咸菜，还有几块过年都没舍得吃的腊肉，阿城又拿出自己存了好久的一小坛酒，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兄弟，家里就你一个人？”赵管家问。“爹娘都走了，就剩我光杆一个。”“老弟也有三十岁了吧？咋还没成家？”“家里穷成这样，谁愿意跟啊？”“嗯，也是啊。如果我能帮到老弟，我一定帮你！” “你那摊子事就够操心了，老弟就不麻烦你了。我这样也不错，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呵呵，喝酒！”“干！”两人一边喝一边聊，不知不觉就喝得多了。赵管家对阿城说：“老弟，不瞒你说，我老赵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大家敬我，就是想，想要钱！”“我现在整日藏着掖着，就怕人知道我的身份，是人都想发财，我不满足哪个都招人骂。可我要都满足了，把老东家的家底全撒出去，他老人家能饶得了我？”赵管家说到这里，恭恭敬敬冲天做了个揖，接着凑到阿城耳边说：“老弟，千万别告诉别人我的身份，如果有人知道，那咱们的朋友就做到头了！” “我，不想钱，我也不告诉别人，我跟你老赵，做朋友！”阿城常年一个人在山上住，也总想找个人说说话。“好！你这个朋友我交了！以后，我就常在你这里蹭酒，你，你可不准烦！”“好！一言为定！”不知过了多久，阿城支撑不住，往那只有三根腿的桌子上一趴就睡着了。阿城醒来，已是掌灯时分，赵管家已不知何时走了。 喝到天黑，俩人都喝多了。赵管家高兴地说：“兄弟，能认识你是我老赵的造化，看你一个人不容易，老赵我帮你个成家立业的钱，也不枉咱们朋友一场！”“谈钱……谈钱就俗了！我们是不谈钱的朋友！”阿城说完，双腿一软，出溜到桌子底下。 第二天，赵管家又来了。这次他背了个大口袋，里面是些什么草种子。赵管家就在阿城房前房后，满世界乱撒。阿城问他种什么，赵管家笑着说：“种钱给你娶老婆呢！”过了几天，下了一场小雨，雨后几天，阿城的房前屋后一片新绿。等那一片嫩绿长大，阿城一看，原来是一片片的青蒿。赵管家再来，阿城就跟他开玩笑说：“你给我种的钱都长出来了！”赵管家听了不说话，只是笑。 转眼到了五月，初五那天，赵管家一大早就来到阿城家，他让阿城跟自己采青蒿叶子晾晒，说有用。他们从早到晚采了很多，阿城按赵管家的吩咐，全都放在通风阴凉处晾晒起来。晒干后，又把青蒿叶子碾碎，做成梧桐籽大小的丸子，晒干，储存起来。 一晃就到了八月，山下镇里很多人都得了种怪病。得病的人，先是因为寒冷，面色苍白，口唇发绀，不住打寒颤。过一会，又面色潮红，皮肤干热，烦躁不安，半天以后，大汗淋漓，等汗解了。过一段时间，又开始发寒、发热，一直重复不断，请医问药不见好转。这状况还不断蔓延发展，三分之二的人都得了这种怪病。 这天，赵管家来了。一进屋就喊阿城拿出青蒿叶子丸来，他告诉阿城，说镇里人得的是疟疾，青蒿丸就专治这病。 转眼到了正月初五，这天，阿城跟媳妇下山去赶这一年的第一个集。集市上最热闹的是鞭炮摊，大家都挤在那里买鞭炮。“今天是财神爷的生日，大家都买了鞭炮和供品去财神庙烧香呢！大哥，你不来两串？”卖鞭炮的跟阿城搭讪道。“哦，今天是财神爷生日啊，那好，我们也来两串敬敬财神！”阿城媳妇也买了两串鞭炮，又买了些供品，随着众人往财神庙走去。 来到财神庙，阿城一看，可了不得！来给财神爷祝寿的人还真不少，庙里鞭炮“劈哩叭啦”响个不断，各色供品在神案上堆得就像小山似的。 好不容易轮到阿成两口子上香。点燃香烛，阿城拜了三拜，抬头看到财神爷的塑像，一下愣在那里。这财神爷他认识！三缕长髯，白净面皮，这不就是他的酒友老赵么！ 从财神庙出来，阿城把这事告诉媳妇，媳妇说啥也不相信。阿城说，老赵曾说过，他生日那天还去找我喝酒，今天是财神爷的生日，如果老赵是财神爷，那他今天一定会上咱们家。“当家的，咱还赶什么集啊！赶紧回家去准备酒肉招待财神爷啊！”媳妇高兴地说。 夫妻两人买了酒肉，紧赶慢赶往家跑。一路上，媳妇非常高兴，不停地嘱咐阿城见了财神爷一定要讨个财气。阿城虽然心里不情愿，可架不住老婆一路唠叨，到了还是同意了。还未到家，远远就看到一个人坐在门口。走近一看，果然是赵管家！ “兄弟，我又来你家叨扰了！”赵管家笑眯眯地打了个辑，把阿城媳妇唬得扔下酒肉供品，纳头就拜。“财神爷爷！你可折杀草民了！承蒙财神爷爷恩典，我们才有了今天。以后我们夫妻天天供奉您老人家，希望您老人家开恩，让我们财运亨通，年年有余！”说完，趴在地上“梆梆”来了三个响头。 赵管家听了阿城媳妇的话，摇摇头叹息道：“唉，我老赵过个平凡人的日子咋这么难！看来，我又要过隐居的日子了！阿城，承蒙你这些日子的错爱，老赵我感激不尽！保重！”说完走出门就不见了踪影。 阿城追出门，不见了赵公明，他跌跌脚，叹息自己失去了一个可以把酒聊天的朋友。从那天开始，阿城就开始供奉财神爷，但他的供品只有三株檀香，一杯清酒，到了春节再加一块腊肉。他期望有一天能见到赵公明，再续那段把酒聊天的缘分，但自此以后，财神爷赵公明却再也没现过身。（首发《百家故事》2012年7期上，编辑：紫馨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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