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乾隆年间,山东利津小王庄,有个叫李承业的人,专门从事替丧主守灵的营生。李承业的性情豪爽随和,闲暇之时,大家就爱聚在他家喝茶、胡侃。这年十冬腊月的一天,大家正在李承业家闲侃,突然有辆马车停在了他家门前。
车上走下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进门就问哪位是帮人守灵的李大哥。李承业问:“有事儿?”当知道问话的是李承业时,来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哥,你快救救我们一家吧!” “快起来!有话请说。”李承业扶起年轻人。年轻人抹了把眼泪,告诉李承业,他家住在百里之外,老祖父亡故,正在办丧事,想不到家门不幸,老爷子诈尸,自己跑个没影!所幸家里有个亲戚知道李承业,说他家有祖传的收诈尸的手艺,这一路打问着就赶来求救。 大家听来人说完缘由,都愣怔怔看着李承业。李承业是个外乡人,二十来岁时,做了王家的上门女婿。三十岁那年,因为一场意外,腿不幸伤残,重活就干不了了。上有年迈的岳父母,下有不懈事理的两个儿子,这日子就过得紧紧巴巴。好在李承业胆大,时常去丧主家守灵挣点小钱贴补家用。都道他生活所迫,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样的绝活! 听了来人的话,李承业二话没说,带上收诈尸的行头,爬上马车就跟着年轻人走了。 两天以后,李承业回到村子。大家好奇地涌到他家,询问他收诈尸的经历。 那天,找到诈尸后,李承业正想做法,没想到,几个嬉闹的半大小子,相互追逐,误打误撞竟然跑到了诈尸面前! 这个突然事故,把大家都骇得目瞪口呆,更为可怕的是,借着孩子跑过带起的风,本来双手插在树干不动的诈尸,突然身子向一侧来了个九十度转折,双手平伸,快速跟上了那个跑过去的孩子!说时迟那时快,李承业一把拽住孩子按倒在地,就势扑在孩子身上,也就在同时,那诈尸就从两人身上蹦跳着过去了! 听李承业说完,大家惊恐地擦了擦惊出的冷汗,长舒了口气。李承业看了看众人,接着说:“这诈尸,一般都是小狗、小猫误闯到死人面前,才会发生。这死人要诈了尸,碰人人死,碰树树亡!想制服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啊,人死后都要守灵,目的就是不让小动物接近尸体,防止尸变!”他还告诉大家,诈了尸的人,就是个顺风扑,不能从它身边跑,也不能向它抡棍棒,一轮棍棒它就顺着风扑上来了。如果诈尸跟上你,你要屏住气息,千万别动,没有可以借的力,它就倒了。诈尸只会跑直路,如果实在脱不开,要不断改变路线跑。 这事传开以后,李承业的名气可大了,方圆百里的丧家,都以能请到他帮忙守灵心安。有时,碰巧几家,为了争抢李承业守灵,丧葬费被一翻再翻,李承业亚然成了这一行业的香饽饽。守灵费也就这么着炒上去了。 李承业守灵守到五十多岁,积攒的钱财给两个儿子盖了房子,娶了媳妇,便决定退休养老,不再受那份守夜的辛苦。 大儿子看老子退休,就想要子承父业。没想到李承业暴跳如雷,把儿子骂了个狗血喷头。“要不是当初为了养活你们这些兔崽子,我能去受那不是人受的罪!你以为跟死人打交道是多好玩的事?老子还想要你多活几十年呢!好生种地干活,再跟老子提这茬,当心我砸断你的狗腿!” 李承业六十岁那年冬天,邻村有个李姓老太太去世了。天冷,夜里守灵的几个年轻人喝酒御寒,喝着喝着就喝多了。年轻人觉多,又喝了酒,后半夜顶不住困乏,一个个裹紧棉袄东倒西歪的就都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几个小子都冒了冷汗,灵床上的李老太太不见了!一个死人不见了,除了诈尸还能怎样?大家赶紧去请李承业。 
李承业双眉紧皱,自己老了,不想再去做守灵收尸的事儿,可这方圆百里只有他会收诈尸,这事儿又不好拒绝。犹豫半天,还是拿上他那一套行头跟来人去了。 利津这边,亡者挺灵时,会在其胸前放一个小碟,碟里放上盐,据说,如果猫狗误闯到死者面前,有盐碟压住心口,死者诈尸的可能就会大大减少。李承业来到李老太太挺灵的地方,发现尸被掉在地上,那个压心口的小碟就在尸床的枕头旁边。难道,是李老太太自个揭了尸被,拿下了盐碟?李承业想到这里,不由哆嗦了一下。 看完灵堂,李承业思忖半天,对众人说:“老太太不是一般的尸诈!大家去附近树林找找看,一定要小心谨慎!找到后,千万别惊动它,赶紧回来告诉我!” 半天工夫,有人果然在一片树林里看到了李老太太。李承业穿上道袍,拿上桃木剑,带上挠勾,做过法的黄符,前呼后拥来到那片树林。 李老太太站在一棵大树下面,抱着树身仰面冲天。一身常见的青黑色送老装,衣边翻出通红的衬里。李承业静了静心神,扭头叮嘱大家远离。可回头一看,一里路内,那还有半个人影! 李承业无奈地摇摇头,慢慢走近诈尸。大约离诈尸二十米,李承业停住,举起桃木剑,嘴里叨叨咕咕,边念边舞。舞完,又拿出黄符穿在桃木剑上,打燃火石点着,然后用桃木剑指着李老太太的背影低声念道:“风火雷电劈,猛鬼断无息!”喊完,拿起挠勾快速来到李老太太身后。按常规,李承业用挠勾挂住李老太太的寿衣一带,然后迅速蹿上去,把黄符往尸体的额头上一贴,就万事大吉了。 李承业伸出挠勾挂住李老太太的寿衣就势一带,李老太太便仰面倒地。他松了口气,迅速跑过去,就要把黄符贴在李老太的额头上。可就在这时,诡异的事儿发生了!李老太太那两只白多黑少的眼珠子转了一下!难道咒符失灵了? 正在李承业发愣的时候,李老太太眨了眨眼睛,猛然坐了起来,双手一伸就卡向他的脖子! 李承业一惊,向后一倒躲开,没等起身,李老太太的双手又向他伸过来!李承业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嘴里急急念道:“日尸日田日鬼,急急如律令!”念完向李老太太额上贴去。符纸贴出去,李老太太果然坐在地上不动了! 李承业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重重地喘了口气。可这一口气还没喘匀,就见“呼呼”一股气儿从李老太嘴里喷出,随即她脸上的符纸飘落到地上!李老太太一张惨白的脸漏了出来,那双眼睛就直愣愣、恶狠狠的死盯着他! “妈呀!”李承业惊叫一声,爬起来就跑!全然忘了不走直道的规矩!众人一看全都傻了,呼啦啦又跑出好远,谁还敢靠近啊! 李承业一瘸一拐拼命在前面跑,李老太太扎煞着两只手死死跟在后面。眼看就要被追上,这时,看热闹的众人齐声喊道:“老爷子,拐弯!拐弯!”李承业一下醒悟,赶紧左拐右弯变换路线,可李老太太就像他的影子,还是紧紧跟在后面。李承业心里直恨爹娘少生了自己一双腿,又恨自己揽了这么个倒霉的差!眼看自己就被诈尸追上,他忽然想起老祖宗告诉自己的绝招:人死入土为安,向诈尸扔土块,遇上土,它只能倒! 李承业弯腰捡起一块土坷拉,冲着李老太太的面门就扔了过去!但李老太太没倒下去,倒下去的是李承业! 扔出土块后,李承业以为万事大吉,就掏出黄符往李老太太的面门贴,可这时,他惊恐地看到李老太太竟然伸出双手卡向他的喉咙! 李承业死了!死于惊吓过度!他一生引以为自豪的祖传绝活,要了他的命。 李承业死后,有人从吊唁的亲戚中,认出那个曾经赶着马车来请李承业收诈尸的人。有好事者问起他和李承业的关系,以及那年收诈尸的事儿。那人叹了口气说:“我们是姑表兄弟!其实,我表哥祖上从没收过诈尸,关于诈尸的事,是小时候他听我姥爷讲的。表哥残疾以后,苦于无力赡养一家老小,就让我跟他合演了那出请他收诈尸的戏,目的就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名气,好多揽几个守灵的活干。”大家听了李承业表弟的话,半天说不出话来。李承业的儿子,这时才明白,当初为什么父亲死活不让自己子承父业的苦心! 那个老太太其实不是李老太太,是别村一个疯癫的老女人,有天无意中翻出了女儿为她做好的寿衣,穿在身上就跑了出来。因为寿衣颜色相近,这个老太太的身形又跟李老太相近,又因为大家害怕离得也远,认识李老太的人都没认出不是李老太。疯女人见李承业用挠勾把她挂倒,误以为要伤害她,于是发起狂来追赶李承业。 
过了不久,李老太太的尸体也找到了。原来,她是被前夫那边的儿子,偷回去跟前老伴合了葬。 事情闹清以后,大家都唏嘘不已。李承业一生自持胆大,可做梦也没想到,与死人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他,到了却被活人吓死了!(首发:《民间传奇故事》2012年B版07期,编辑:一湾清溪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