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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狗剩大叔

 新用户0932pQwC 2021-11-10

      狗剩大叔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宋庆亮。狗剩是小名,据说取这个名,是因为我们这边有名字越难听就越好养的说法。你别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应了这句话,狗剩大叔确实很好养,只要给口能吃的东西,他就能活得比谁都欢实。狗剩叔长大后,除去老娘,不论谁叫他狗剩,他都会瞪着眼怂人:“狗剩是你叫的么?除去我娘,谁叫我狗剩,我跟谁急!”

  狗剩大叔兄弟四个,他在家排行老三。他的父亲是个酒虫子,啥活都不做,他不管老婆孩子是否挨饿受冻,家里只要有一毛钱在,他就会去打酒喝。这样的行为本已令人厌恶,可更让人讨厌的是,他酒风还不正,不喝醉不散伙,喝醉了就耍酒疯死命揍狗剩大叔的娘。就因为这,他家老大、老二早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也没姑娘愿意嫁。后来,老大、老二都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

  

有一次,狗剩大叔的爹酒瘾又犯了,没钱,他就到处翻东西。后来偷出媳妇柜子上的钥匙,翻出一件八成新的衣服,拿上就要换酒喝。媳妇看到急了,“我求求你给我留着这件衣服,下个月老二结婚,你总得让我有件像样的衣服见亲家啊。”

  “我管你见不见!松手!要不老子打死你!”看媳妇死命抱着衣服就是不撒手,狗剩大叔的爹急了,他一脚踹过去,就把媳妇踹得背过气去了。当时狗剩大叔只有十八岁,虽然吃得不好,却长得人高马大的,队里交公粮,装车、卸车,二百来斤的麻袋,不用别人帮忙,拽着两个麻袋角,一抡就扔后背上了。他一看娘被爹踹晕了,奔过去拽起他爹两条胳膊,一个麻袋背式,就把他爹扔出去好几米。把他爹摔得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老三,你这混账小子想摔死你爹呀!”

  狗剩大叔抱着娘,不停地掐人中,他娘好歹缓过气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娘,这么个人,你还要他干啥?”狗剩大叔对娘说。老太太哭道:“不为你们几个没成人,我受这个混账东西的气!”

  狗剩大叔听了娘的话,气得“嗨嗨”的只拍地,拍完,他瓮声瓮气地冲他爹吼道:“再敢揍我娘,我就摔死你!”“你,你,你个逆子,还想杀了亲爹不成?哎吆,可摔死我了!”他老爹气得指着他喊道。

  这事以后,狗剩大叔的爹再也没敢揍老伴,人说愣头小子惹不得,他怕狗剩那个愣头青真的摔死他。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出去了,传来传去,就成了狗剩是个六亲不认的主,连亲爹都打。

  大跃进那年闹形式,我们那边几个村合成一个大队,除去老幼弱小,好几个村的人干活在一起干,在一个大食堂吃饭。

  队里有个副队长,年纪在三十来岁,叫牛青山。据他们村的人讲,这牛青山以前就是村里的一个混混,好吃懒做,还很无赖,是村里的惹不起。那年驻村干部一进村,牛青山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突然变成了积极分子,白天黑夜地围着驻村干部转,名字也由牛青山改成了牛革命。也不知道他给驻村干部灌了啥迷魂汤,组合大队时,竟然给了他一个副队长干。(其他副队长都是各村的村长)。

  这牛革命当了副大队长,走路鼻孔都朝了天。这倒也没啥,积极能干没毛病,有毛病的是这小子有个坏习惯,喜欢赚女人便宜。趁着没人拍屁股、捏胸,要多猥琐有多猥琐。但这小子不是对所有的女人都这样,他只捡那些地主、富农成分高的年轻女人欺负。第一、这些人都在改造范围。第二、因为她们都顾忌自己的成分,不愿招惹是非,吃了亏也选择默不作声。但正是因为她们的忍让,才助长了牛革命更加猥琐的行为。

  大队里有个姑娘,叫麦子。麦子虽然天天下地干活,可那皮肤天生白嫩,再加上一双会说话的水汪汪的杏核眼,任谁走过都会回头看上一眼。但麦子的成分高,是地主,所以,很多小伙子虽然对她心存敬慕,但真要说到嫁娶便又忍不住打了退堂鼓。

  

牛革命这小子看麦子长得漂亮,有事没事就围着她转,还常趁没人之际调戏麦子。有一次,他还把麦子挤进墙角对她胡乱摸,不是有人来,那小子还指不定会怎样。麦子又怕又气,又不敢声张,只偷偷抹泪。

  麦子邻居是狗剩大叔的外婆,小时候,还不知道避嫌时,狗剩大叔去外婆家,跟麦子常在一块玩。有一次,狗剩大叔看到麦子偷偷抹泪,就问她怎么了。起初麦子不说,可牛革命却蹬鼻子上眼骚扰升级,她实在忍不了了,就把牛革命欺负她的事跟狗剩大叔说了。狗剩大叔听完脸色铁青,一声没吭就走了。

  这天晚上,狗剩大叔找到牛革命,对他说:“牛队长,我找你有点事。”正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牛革命早就听说狗剩大叔摔他爹的事,看狗剩找他,就很客气地说:“狗剩兄弟啊,找我啥事?”“借一步说话。”狗剩大叔说完自顾往前走去。

  两人来到僻静处,狗剩一句话不说,伸手拽住牛革命的两条胳膊,身子一蹲,来了个反背,“嗨”地喊了一声,就把牛革命从头顶上扔到了草垛上!

  牛革命被摔懵了,半天才爬起来,他问:“狗剩兄弟,我咋着你了?”“狗剩是你叫的么?除了我娘,谁再给我叫狗剩,我跟他没完!牛革命,今天把你喊到这里,不让别人看到,就是想给你个面子。你听好了,你要敢再欺负麦子,当心我摔死你!”说完这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纵使被扔到草垛上,牛革命那细胳膊细腿还是疼了好几天。从此,他再也不敢欺负麦子,牛革命怕狗剩那个愣头青牛脾气上来,不等有人救自己,就被他摔死了。虽然他面上不敢跟狗剩对着干,可暗下里,这小子却使上了绊子。他偷偷去向大队长打小报告,说狗剩被地主闺女麦子腐蚀同化了,该对他教育教育。大队长一听这话立马急了,他可不能允许自己的大队里有这种事。于是,他便想把狗剩喊到大队,给他上上政治课,做做思想工作。

  却说大队部里有个打杂的,跟狗剩叔是发小,听到牛革命跟大队长说的话,就偷偷跟狗剩叔说了。狗剩叔听大队长要找他做思想工作,急得直打转。突然,他拍了拍脑袋,笑了起来。

  他找到麦子把事情一说,麦子急得直抹泪,“庆亮哥,我连累你了。”狗剩叔说:“尽说外道话,啥连累不连累得,我倒有个好办法,既堵上了大队长的嘴,也断了牛文革的心思,就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麦子说:“只要大队长不难为你,牛文革不再欺负我,怎么着都行。”“我说了,那你不许生气!”狗剩叔说。“有这种好办法,我怎么会生气,你赶紧说。”麦子急了。狗剩叔凑近麦子耳朵低低地说了句话,麦子听了脸立时红了,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狗剩叔急了,跺着脚对麦子说:“行不行你倒是点个头啊!”麦子便使劲点了点头,回身跑了。狗剩叔看麦子点头,兴奋地冲着麦子喊:“明天跟我找大队长开介绍信去!”

  这天早上,大队长正想去找狗剩,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来了,而且来大队部的不只是狗剩,还有麦子。狗剩跟麦子是来开证明,要登记结婚。

  

大队长一听立马对狗剩说:“我说宋庆亮同志,你可知道这麦子是地主,属于改造行列?”狗剩叔说:“知道,正因为我知道她是地主,才决定把她娶了,让她在我这贫农家里好好地改造一辈子!有我这八辈子都是贫农的看着她,不也省了领导们费心教育、改造她是不?”大队长想了想,狗剩叔这话还真挑不出啥毛病,便很痛快地给两人开了介绍信。

  狗剩大叔一毛钱彩礼没出,娶了个漂亮媳妇,把大家羡慕的不得了。有人就说:“好好一朵鲜花就这么被圈进猪圈了!”

  狗剩大叔跟麦子结婚后,别看在外面高喉咙大嗓门的,一进家门就像变了个人,脚步轻了,说话嗓门也低了,对媳妇好得真个捧在手里怕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连麦子的娘都这么说:“俺家麦子可是掉进福窝里了。”

  麦子对狗剩大叔说:“看你平日粗桑门大喉咙的,没想到你脾气这么好。”“我爹怎么对我娘的,想必你也听说过。我打小就恨我爹拿我娘不当人,那时候我就发誓,以后我娶了媳妇,一定好好疼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麦子笑道:“我娘说的一点没错,我确实有福,这辈子真的是掉进福窝里了。”

  狗剩大叔跟麦子都是快八十岁的人了,两个生活了几十年,从来没吵过架。同龄的村民们,直到今天还喜欢跟狗剩大叔两口子开玩笑。“麦子嫂子,你这一朵鲜花是怎么插到我哥那一朵牛粪上的?”麦子笑道:“都说他是愣头青,其实,他比谁心眼都多,他让我行不行都点个头,我听了他的话,这头一点,就掉进他家这口陷阱里了!”

  狗剩叔“嘿嘿”地笑道:“瞧你说的那个难听,啥陷阱,孩他姥姥不是说了么,你是一不小心掉进我们家福窝里了……”众人看他俩一本正经地开玩笑,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首发:2019年A版06期,编辑:夏刚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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