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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故事:三重门

 数字人生6688 2021-11-10
明朝末年的一天,浙江天目山脚下的淳安镇上,来了一个卖艺的小伙子。只见这人眉目如画,形象俊雅,23岁上下年纪,瞧那个模样倒有八九分像个读书人。
他的卖艺不像一般走江湖的,吆喝得多,动手得少,而只是挑个空地站下,两手一拱,四下里作个四方揖,然后一言不发,提起那根熟铜棍舞动起来。他言辞虽诎,武功却着实了得,开始时一招一式还看得清楚,舞到后来,已只见满场黄光激荡,风声呼呼,奇幻百端,变化莫测,直教周围闲人忍不住齐声叫起好来。

这青年舞了有好一阵,然后收住手中铜棍,取出一顶草帽来向观众讨钱。
正这时,一位老人排开众人走进场来,一拱手道:“小哥武艺高强,棍棒精熟,十分难得,敢问尊姓大名?”
这青年还礼道:“小子姓吕名柏舟,淮阴人氏。未知老丈人有何见教?”
老人道:“老儿已在此观察多时,见小哥不像是老走江湖的在此卖艺,想必事出有因。这里不是说话处,可否随小老去寒舍一叙?”
吕柏舟见这老人容貌清癯,白发萧索,看上去像个年高有德的人,没奈何只好收拾行囊,跟随其后,心想反正自己光身一个,也不害怕别人打自己的主意,去了又有何妨?
不久两人来到一座建在半山坡上的大房屋前。这老人手一指,道了个“请”,就挽着他来到客厅坐下。
这楼屋巍巍壮观,少说也有百十个房间,屋里布置精巧雅致。那客厅更是装满讲究,陈设奢华。看上去像是一户官宦人家。
老人看吕柏舟神气,已是多日未曾吃过一顿像模像样的饭了,就吩咐摆上酒席来。吕柏舟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心想既来之则安之,管他三七二十一,吃了再说,也就不客气先饱饱吃了一顿。
等吕柏舟吃完饭,漱了口,这老人才笑吟吟开口道:“吕兄弟一定在猜疑小老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小老先来一个自我介绍吧,小老姓蔡名龙,一生并无功名可言,只靠祖传一点薄产苦挨日子。不知吕兄弟能不能将如何流落江湖的事说来小老听听?”
吕柏舟道:“小子出身书香门第,除爱好读书,自小学习武艺。去年家庭突遭变故。一天半夜来了一个强盗,杀了我一家人,将家里值钱点的抢劫一空,然后一把火将我家屋子烧成一片白地。小子当时寄住在庙里读书,这才幸免于难。今年庙里和尚见我只剩白身一个,再不肯收留,下了逐客令。小子无奈,只好出来混迹江湖。让老伯见笑了。”
蔡龙像是嘘出了一口气,笑了笑道:“吕兄弟哪里话?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家没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敢笑话于你?请问吕兄弟以前可曾议过亲事?”
吕柏舟道:“小子自身难保,哪里还敢再去牵累人家姑娘?”
蔡龙笑吟吟道:“如此最好,小老膝下尚有一女,现年19岁,出落得还过得去,只是生性高傲,高低不就,至今尚未婚配。小女跟吕兄弟一.样性好习武,不知吕兄弟有意没有?”
吕柏舟拱手道:“在下穷小子一个,只怕耽误了千金的前途。”
蔡龙乐呵呵地请出夫人和女儿蔡班女出来相见。
只见这姑娘长得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吕柏舟骤然碰到了这么的艳遇,一时间自己也在云里雾里,哪里还会再说一个“不”字?
一个月后,两人便成了婚。吕柏舟无处落脚,自然寄住在岳父家里,虽无这个名义,却与入赘一般。
这对小夫妻自结婚以来,恩爱异常,逐日价谈文论武,耳鬓斯磨,快活得很。
约莫半年后的一夜四更时光,吕柏舟一觉醒来,蓦地听见屋外围墙上“咯”的一声轻响。他心想,何处毛贼敢来光顾?我吕柏舟在蔡家多日,蒙他们好生相待,无以报答,何不捉住这贼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回报?
主意已定,轻轻起床,一纵出了窗户。但见墙上一条黑影飘然落地,淡淡月光下,背影十分的眼熟,转眼间便进了岳父母的房间。吕柏舟刚想吆喝,转而想等这厮出来抓他个冷不防岂不是更好,便蹑足走近他们房间窗下。
猛地里屋里传出岳母压低的声音来:“一切还顺手吗?”
“谅几个保镖护院如何挡得住我?只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竟敢坏我好事,被我一镖废了...”
回话的竟是他的岳父大人蔡龙。
“可以不杀生的尽量不要杀生....这次所获尚丰吗?”
“这家人空住深宅大院,家里没有多少金货...”
吕柏舟耳朵“嗡”的一声,眼中一黑,心中迷迷糊糊在想:贼窝,贼窝……万万想不到岳父竟是个独脚大盗……
他虽对江湖的一套并不熟悉,也深知万一被人发现,他今天一定难逃浩劫,忙不迭悄没声儿闪进自己房里。
还未上床,妻子已经在轻声叹息道:“你又是何苦?放着舒舒服服的日子不过,瞧你,现在烦恼来了。”
吕柏舟心情激荡,跪在地上,一把抱住妻子哽咽道:
“贤妻救我……来日方长,以后这多少日子叫我如何打发?”
蔡班女耳语道:“他们干他们的,我们干我们的,岂不是两全其美?”
吕柏舟道:“我合家死于强盗之手,我空长堂堂六尺身躯,已经不能为他们报仇雪恨。今若在这里安身立命,我于心何安?死后又怎么与九泉下的父母亲人相见?”
说着“刷”的一串眼泪挂了下来。
蔡班女又劝了他一会,见丈夫神态坚决,就说:“我也不是贪图这里的坐享其成,这种不义之财,原不该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跟郎君有难同当就是。”
吕柏舟大喜道:“多谢贤妻不弃,小子万死难报。明天一早我们就去跟岳父大人说,借口去为父母修墓,马上远走高飞吧。”

蔡班女摇摇头,黯然神伤道:“若是这般简单,我也早劝郎君走了。我家为了保守秘密,家规森严,家庭成员只进不出,要不我也不会迟迟未婚了,不辞而别者,一律追杀无赦,若是一定要走,除非我爹或我奶奶同意。我爹性子暴戾,自我懂事以来,已为同类事杀了两个亲人。”
吕柏舟半晌说不出话来,终于讷讷道:“那么,那....那么就等你爹和你哥不在家的时候向你奶奶说吧.....”
蔡班女长叹一声,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这天,岳父及妻兄外出,吕柏舟连忙跑去恳求奶奶放他们小夫妻俩返家为已故父母修墓,奶奶答应了,说明天为他们夫妻俩饯行。
吕柏舟很高兴,妻子蔡班女却一脸沮丧道:“你有什么好高兴的?奶奶说的饯行,就是要我俩一重门一重门打出去。她若将你臭骂一通,原还有些希望,现在只好靠我们自己了。”
吕柏舟心想,家里除他之外,就两个男人,眼下一个也不在,几个妇道人家,能有多大能耐。只要不是几个对付他们两个,想来他定能打出门去。
他试探道:“难道岳母大人武艺这么高强吗?”
蔡班女道:“明天守门一定是嫂子、二妈、我娘和奶奶四个。我娘武艺虽然远在你我之上,但对我总有几分母女之情;嫂子武功与我不相上下,弄得好我可以胜她一招半招,不足为虑;二妈是我爹的小妾,本领虽强,但这几天右手长有酒盅大小一颗疮,我们能杀得出去也未可知;最难对付的是奶奶。她若存心不放你我走,就算有像你我这样的8个人,也不是她的对手。”
吕柏舟有点不太相信,道:“奶奶已有91岁高寿,血气已衰,我们只要远远缠斗,空耗她的力气,她尽管本领通天,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长力气吧?”
蔡班女瞪了他一眼道:“她真要杀你,还容得你与她缠斗?明天你千万不许动手,否则定会吃个大亏。听见没有?”
吕柏舟虽然诺诺连声,毕竟心里不服。
当晚夫妇俩收拾好行装,小寐片刻,养精蓄锐,等待天明后恶战一场。
第二天头鸡才唱,二人收拾停当,蔡班女腰下挂了双刀走在前面,吕柏舟手持铜棍跟随其后,走出房门来。
只见一女子头裹青巾,短衣窄袖,手执一根铁鞭当门站着,脸上一脸的杀气,见他们出来嘿嘿冷笑道:
“班女你这贱丫头,嫁了汉子便吃里扒外,一齐过来受死!”
蔡班女示意要吕柏舟退后,独自上前拱手道:“妹子一直待嫂子不薄,这次妹子随夫回家也算不得是滔天大罪,还望高抬贵手,以后报德有日。”
嫂子柳眉倒竖,凤眼圆睁,喝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废话少说,过来领死!”
说罢舞动铁鞭,揉身抢上。蔡班女不敢怠慢,慌忙展开达摩刀法,迎将上去。
吕柏舟站在一边,但见一青一黑两股光芒激荡,二团寒光在天井里滚来滚去,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比之她们,实在相差那么一大截,想到这里不由汗颜,半晌做声不得。
这样斗了有好一阵,蔡班女突然一轮急攻,“咯”的一声,双刀一架嫂子手中的铁鞭,力量刚猛浑厚。嫂子一时噔噔噔噔退了4步,才拿桩站住。她闪过一边,骂道:“鬼丫头就凭蛮力气吃饭,还讲什么名家风范?”
二人哪敢与她斗嘴,各自一拱手,向前闯去。
才跨进后厅,只见二妈正笑眯眯地站在屋中央等他们。蔡班女连忙远远跪下磕了个头。吕柏舟不敢说话,也忙跟着叩了一个头。

二妈说:“班丫头,你不是我亲生女儿,但我也亲女儿一般看待你。本当饶过了你们,只怕我们蔡家从此丧在你俩手里,说不得,只好兵戎相见。兵器无眼,你们当心着了,如果一百个回合内不落败,我自放你们走路。’
蔡班女低声对丈夫道:“二妈嘴甜手辣,等会一见有机会即可闯了过去,千万不要顾我。”
说罢,说声得罪,舞动双刀连连抢攻,想攻她一个冷不防。
二妈虽然年过40,但是一点儿也没有力衰的样子,“铮”一声抽出长剑。长剑颤处,前后左右,瞬息之间攻出了四四一十六招。
蔡班女哪敢小觑?舞动双刀,蹿高纵矮,架隔遮拦,一时间刀光剑气恰似惊虹泻地,星飞电舞,纵横交错,神光离合,穷极变幻。
吕柏舟眼看妻子抵挡艰难,心中一急,早忘了她的嘱咐,跳过一边,手起一棍朝二妈腰间横扫过去。二妈说声“来得好”,拿剑一劈,“簌”的一声,将铜棍一削两截,同时左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拍。吕柏舟还未听见削下来的半截铜棍落地,自己身子犹如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砰的一声落在天井里。幸好二妈并没下杀手,吕柏舟就势一个滚翻跳了起来。
蔡班女在后面叫道: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连忙向外面冲去,才走两步,已听见背后气喘声,妻子也已经逃了出来。只听得二妈在后面笑道:“好丫头,你们是欺老娘左手疮痛未愈。若是我手不生疮,哪有这样的便宜?”
吕柏舟直到这时才知道他们蔡家的厉害,失魂落魄地,哪里还敢做声?
到了三重门口,早见班女她娘手执长鞭,横眉怒目站在那里。二人远远跪下叩头。
只听见她娘厉声在说:“班儿,我只问你,你心中还有我这娘吗?”
蔡班女苦苦哀求道:“母亲在上,父母之恩,孩儿不敢或忘。只是母亲也该替孩儿的终身想想。”
“你只要我替你想想,你就不想想为娘以前的养育之恩,及以后的相思之苦吗?你且吃我一鞭!”
说罢“刷”的一鞭抽来。吕柏舟大惊,急忙一个滚翻避开,睁眼看时,只见白光一闪,鞭梢已经够着他提在手上的半截铜棍。鞭子过后,手里一沉,棍头上沉甸甸的一样什么东西挂上了,却是一个小小包裹。同时,她娘向左一闪,躲过一边。两人连忙向前一蹿,蹿了出去。明摆着,这是岳母不但不为难他们,反而赠金放行。
夫妇两人跪下拜了两拜,这才向大门走去。
大门口一把太师椅上坐的正是年纪91岁的老奶奶。两人不敢近前,只是远远跪下。
奶奶手扶龙头拐杖,眯着眼睛,缓缓说道:“你们要想到外面去闯荡闯荡,这原是一件好事。只可惜要等我老太婆过世了才能成行。现在既然我老太婆还在,你们就得拿点本事出来方才令人心服。来来来,不用客气,起来与老身过过招。若能走得过三招五招,老身一定放你们走。”
说着,她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蔡班女还是跪在地上,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抖颤颤地说:“祖母要取孙女儿性命,还不是像踩死一只蚂蚁?!”
但是看来老奶奶的心肠实在太硬,她竟不理不睬,轻轻举起龙头拐杖,一下向蔡班女头上砸来。班女无奈,只好一跃而起,举了双刀去拼死一迎。
吕柏舟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耳边只听见背后一声“哎呀”,“刷”“嘭”,原来是班女她娘眼看这一拐杖下来,定会取了她爱女的性命,出手用长鞭卷住龙头拐杖死命一拖,这才使拐杖一下砸在青石板上,将厚厚一块石板砸了个粉碎。
就趁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小夫妇俩已一跃逃出了大门。
以后的事,他们再不敢问,也不敢去打听。总之他们从此隐居在乡下,得以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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