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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周书·大匡解》云：“大匡封摄，外用和大。”文以齐桓公封摄诸侯而霸天下为义，故以大匡名。） 齐僖公生公子诸儿、公子纠、公子小白。使鲍叔傅小白，（傅，《说文》相也。使鲍叔担任小白的相傅，即辅弼王子的官员。通解谓傅为师傅，其义并不准确。）鲍叔辞，称疾不出。管仲与召忽(召忽，春秋时齐国人,少负才名。齐襄公时，任公子纠相傅。公子纠争位失败身死，召忽为尽人臣礼节，遂自杀而亡。)往见之，曰：“何故不出？”鲍叔曰：“先人有言曰：'知子奠若父，知臣莫若君。’今君知臣不肖也，是以使贱臣傅小白也。贱臣知弃矣。”召忽曰：“子固辞无出，吾权任子以死亡，必免子。（权，谋也。任，保也。召忽谋以死亡保鲍叔之不出也。黎翔凤云：“言当冒险进谏。”其言是也。）”鲍叔曰：“子如是，何不免之有乎？”管仲曰：“不可。持社稷宗庙者，不让事，不广闲。（广通旷，空也。）将有国者未可知也。子其出乎。”召忽曰：“不可。吾三人者之于齐国也，譬之犹鼎之有足也，去一焉，则必不立矣。吾观小白，必不为后矣。”管仲曰：“不然也。夫国人憎恶纠之母，以及纠之身，而怜小白之无母也。诸儿长而贱。（贱指庶出。）事未可知也。（召忽与鲍叔皆认定齐僖公会立公子纠，而管子认为不可知。管子的判断是正确的。齐僖公死后，公子诸儿即位，是为齐襄公。）夫所以定齐国者，非此二公子者，将无已也。（已，成也。）小白之为人无小智，惕而有大虑，（惕，古本作愓。愓音蕩，《说文》放也。考上下文义，以古本之义为佳，言小白为人放纵而有大虑也。）非夷吾莫容小白。（容，劝也。旧注谓容为用，或为涵容，皆非也，盖夷吾为臣，以臣用君或以臣涵容君主，皆非礼也。）天下不幸降祸加殃于齐，纠虽得立，事将不济，非子定社稷，其将谁也？”召忽曰：“百岁之后，吾君卜世。（吾君指公子纠。召忽为公子纠傅，故称吾君。古礼，国家立君，每世皆卜，故卜世即言获立新君也。公子纠嫡子之长为当立。）犯吾君命，（犯，《玉篇》抵触也。根据齐僖公的意思当立公子纠，若扶立小白则抵触君主旨意。）而废吾所立，（废，弃也。立同位，指承袭君位之位次。即按位次当立公子纠，而鲍叔若扶保公子小白则放弃了召忽所坚持的继位顺序。）夺吾纠也，（夺，强取也。非按继承顺序，故谓之夺。）虽得天下，（指放弃公子纠，拥立公子小白，而得天下。）吾不生也。兄与我齐国之政也，（兄，指鲍叔。齐，正也。）受君令而不改，奉所立而不济，（济，读若挤，灭也。）是吾义也。”（此召忽劝告鲍叔之言也，其意希望三人同心扶立公子纠，不希望鲍叔任公子小白之相傅。而鲍叔虽然称疾不出，拒绝担任公子小白相傅，其实是表达对齐僖公放弃公子小白而立公子纠的不满。从这段文义看，管仲和鲍叔实际上皆是公子小白的支持者，鲍叔更希望管仲担任公子小白的相傅。鲍叔是对齐僖公失望，而拒绝担任小白相傅，管仲则是承君命无奈担任公子纠之相傅。从这个主旨理解这些对话，意思便相当明显。）管仲曰：“夷吾之为君臣也，将承君命，奉社稷，以持宗庙，岂死一纠哉？夷吾之所死者，社稷破，宗庙灭，祭祀绝，则夷吾死之；非此三者，则夷吾生。夷吾生，则齐国利；夷吾死，则齐国不利。”（管仲明确表达了自己死社稷而不死一纠的观点，同时隐晦地表明，若公子小白立则自当奉立扶助的意图。如此看来，管仲射带钩或是偶然中之必然也。）鲍叔曰：“然则奈何？”管子曰：“子出奉令则可。”鲍叔许诺。乃出奉令，遂傅小白。鲍叔谓管仲曰：“何行？”（问如何相傅公子小白。）管仲曰；“为人臣者，不尽力于君则不亲信，不亲信则言不听，言不听则社稷不定。大事君者无二心。”鲍叔许诺。 僖公之母弟夷仲年生公孙无知，有宠于僖公，衣服札秩如适。（适与嫡同。《礼记·檀弓》：“扶适子，南面而立。” 适子即嫡子也。）僖公卒，以诸儿长，得为君，是为襄公。襄公立后，绌无知，无知怒。公令连称、管至父戍葵丘曰：“瓜时而往，及瓜时而来。”期戍，公问不至，请代，不许，故二人因公孙无知以作乱。 鲁桓公夫人文姜，齐女也。公将如齐，与夫人皆行。（皆，《小爾雅》同也。皆行即同行。李哲明云：“皆读为偕，古字通用。”亦是也。）申俞（申俞即申繻，鲁大夫。俞繻声转相通。）谏曰：“不可，女有家，男有室，无相渎也，谓之有礼。”（室指世室，即明堂。《周礼·冬官考工记》：“夏后氏世室，殷人重屋，周人明堂。”女有家指女守持其家以主内，男有室指男居明堂以主外。渎，慁也，犹今言混。这层是明面的意思，申俞隐藏的意思是，如果鲁桓公带上夫人同去齐国，则女不能守其夫家，男不能守其妻室，即暗指文姜与齐襄公乱伦相通之情。）公不听，遂以文姜会齐侯于泺。文姜通于齐侯，桓公闻，责文姜。文姜告齐侯，齐侯怒，飨公，使公子彭生乘鲁侯胁之，（乘，登也。乘鲁侯即助鲁侯登车。胁，音搚，妨也。妨即害。尹注云：“扶公登车，拉其胁而杀之。”《史记·齐太公世家》云：“齐襄公与鲁君饮，醉之，使力士彭生抱上鲁君车，因拉杀鲁桓公，桓公下车则死矣。”《左传·桓公十八年》云：“使公子彭生乘公，公薨于车。”）公薨于车。竖曼（齐国大夫）曰：“贤者死忠以振疑，百姓寓焉；（忠，《广韵》无私也。振，《说文》举救也。疑，指百姓不信任也。寓，寄托也。贤者无私以挽救百姓的不信任，故百姓有所寄托。尹注云：“贤者死于忠义，以救当时之疑，故百姓有所托也。”其以忠为忠义，义有偏也。）智者究理而长虑，身得免焉。今彭生二于君，（二即贰，疑也。）无尽言。而谀行以戏我君，（戏，读若献。《周禮·春官·两献注》云：“酒尊名，饰以翡翠。郑司农说，或作献，亦作戏。”）使我君失亲戚之礼命，（齐鲁乃姻亲之国，故谓之亲戚。桓公赴宴身死，鲁国失其君，齐国失其礼，故谓之失亲戚之礼命。尹注云：“襄公通其妹，故曰失亲戚之礼命。”非是。此乃指彭生而言非指襄公也。）又力成吾君之祸，（尹注云：“恃其多力，拉杀鲁君，故曰力成吾君之祸。”）以构二国之怨，彭生其得免乎？祸理属焉。（尹注云：“祸败之理，属于彭生。”）夫君以怒遂祸，（闻，遂，成也。）不畏恶亲。（恶亲，指与亲戚交恶也。）闻容昏生无丑也，岂及彭生而能止之哉？（闻，知闻也。容通颂，传颂也。闻容犹流言蜚语也。昏，乱也。生，性也。昏生犹言乱性也。丑，羞也。无丑犹言无耻也。及，《说文》逮也。徐锴曰：“及，捕人也。”句义谓：乱性无耻这样的流言蜚语，岂是仅仅逮捕彭生而能阻止的？其意，必诛杀彭生也。）鲁若有诛，（诛，责也。）必以彭生为说。”二月，鲁人告齐曰：“寡君畏君之威，不敢宁居，来修旧好。礼成而不反，无所归死，请以彭生除之。”齐人为杀彭生，以谢于鲁。五月，襄公田于贝丘，见豕彘。从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曰：“公子彭生安敢见！”射之，豕人立而啼。（啼，古文謕，《说文》同嗁，号也。）公惧，坠于车下，伤足亡屦。反，诛屦于徒人费，（诛，责求也。徒，从也。徒人即从人。据《汉书·古今人表》作“寺人费”。则所从之人即寺人，内侍也。）不得也，鞭之见血。费走而出，遇贼于门，胁而束之，费袒而示之背，贼信之，使费先入，伏公而出，（伏，《广韵》匿藏也。）斗死于门中。石之纷如（鲁襄公之侍卫）死于阶下。孟阳（鲁襄公之内侍）代君寝于床，贼杀之。曰：“非君也，不类。”见公之足于户下，遂杀公，而立公孙无知也。 鲍叔牙奉公子小白奔莒，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纠奔鲁。九年，公孙无知虐于雍廪，（雍廪，又作雍林，齐国大夫。）雍廪杀无知也。桓公自莒先入，鲁人伐齐，纳公子纠。战于乾时，管仲射桓公中钩，鲁师败绩，桓公贱位。（《史记·齐太公世家》云：“鲁闻无知死，亦发兵送公子纠，而使管仲别将兵遮莒道，射中小白带钩。” 则中钩之事早于乾时之战。《管子》所言与《史记》不同。）于是劫鲁，（劫，《正韵》势胁也。）使鲁杀公子纠。 桓公问于鲍叔曰：“将何以定社稷？”鲍叔曰：“得管仲与召忽，则社稷定矣。”公曰：“夷吾与召忽，吾贼也。”鲍叔乃告公其故图。公曰：“然则可得乎？”鲍叔曰：“若亟召，（亟，疾也。）则可得也；不亟，不可得也。夫鲁施伯（鲁国大夫）知夷吾为人之有慧也，其谋必将令鲁致政于夷吾。夷吾受之，则彼知能弱齐矣。夷吾不受，彼知其将反于齐也，必将杀之。”公曰：“然则夷吾将受鲁之政乎？其否也？”鲍叔对曰：“不受。夫夷吾之不死纠也，为欲定齐国之社稷也，今受鲁之政，是弱齐也。夷吾之事君无二心，虽知死，必不受也。”公曰：“其于我也，曾若是乎？”鲍叔对曰：“非为君也，为先君也。其于君不如亲纠也，纠之不死，（不因公子纠而死也。）而况君乎？君若欲定齐之社稷，则亟迎之。”公曰：“恐不及，奈何？”鲍叔曰：“夫施伯之为人也，敏而多畏。公若先反，（反，《集韵》方愿切，音贩，难也。公若先反，指公若率先发难也。）恐注怨焉，（注，记也。注怨犹记怨。）必不杀也。”公曰：“诺。”施伯进对鲁君曰：“管仲有急，（急，窘困也。）其事不济，（公子纠不得立，故事不济。）今在鲁，君其致鲁之政焉。若受之，则齐可弱也；若不受，则杀之。杀之，以悦于齐也，与同怒，（与齐同怒其仇也。）尚贤于已。”（已《广韵》弃也。尚好于弃之不用也。）君曰：“诺。”鲁未及致政，（未及致政管仲也。）而齐之使至，曰：“夷吾与召忽也，寡人之贼也，今在鲁，寡人愿生得之。若不得也，是君与寡人贼比也。”（寡人贼即寡人之贼。比，并也，同也。）鲁君问施伯，施伯曰：“君与之。臣闻齐君惕而亟骄，（惕当为愓，放也。）虽得贤，庸必能用之乎？（庸，岂也。《左传·庄公十四年》：“庸非貳乎。”）及齐君之能用之也，管子之事济也。夫管仲天下之大圣也，今彼反齐，天下皆乡之，（乡，向也，众所向也。）岂独鲁乎！今若杀之，此鲍叔之友也，鲍叔因此以作难，君必不能待也，（待，备御也。《鲁語》：“率大仇。以惮小國，其谁云待之。”尹注训待为拟，非也。）不如与之。”鲁君乃遂束缚管仲与召忽。管仲谓召忽曰：“子惧乎？”召忽曰：“何惧乎？吾不蚤死，将胥有所定也；（胥，待也。）今既定矣，令子相齐之左，必令忽相齐之右。虽然，（虽然指虽然这样。）杀君而用吾身，是再辱我也。子为生臣，忽为死臣。忽也知得万乘之政而死，（召忽知其可相齐之右而后死也。）公子纠可谓有死臣矣。子生而霸诸侯，公子纠可谓有生臣矣。死者成行，（行亦德也。《周礼·地官·师氏》：“敏德以为行本。”其注云：“德行内外，在心为德，施之为行。” 召忽欲死成其忠义之德。）生者成名，名不两立，行不虚至。子其勉之，死生有分矣。”乃行，入齐境，自刎而死。管仲遂入。君子闻之曰：“召忽之死也，贤其生也：管仲之生也，贤其死也。”（贤，胜也。《礼记·投壶》：“某贤于某若干纯。”其注云：“以胜为贤。”） 或曰：（别有异说也。）明年，（襄公二年也。）襄公逐小白，小白走莒。三年，襄公薨，公子纠践位。国人召小白。鲍叔曰：“胡不行矣？”小白曰：“不可。夫管仲知，（知，智也。）召忽强武，虽国人召我，我犹不得入也。”鲍叔曰：“管仲得行其知于国，国可谓乱乎？（谓管仲不得委政大用，不能行其智于国。）召忽强武，岂能独图我哉？（谓公子纠委政召忽也。）”小白曰：“夫虽不得行其知，岂且不有焉乎？召忽虽不得众，其及岂不足以图我哉？”（及，《说文》逮也。徐锴曰：“及，捕人也。” 召忽虽不得众，直接捕人足以图我也。）鲍叔对曰：“夫国之乱也，智人不得作内事，朋友不能相合，摎而国乃可图也。”（当断在“相合”后，“摎”随下为句。摎同挠，扰也，指扰乱局面。）乃命车驾，鲍叔御小白乘而出于莒。小白曰：“夫二人者奉君令，吾不可以试也。”（二人指管仲和召忽。）乃将下，鲍叔履其足曰：（履，安也。《诗经·周南》：“福履绥之。”）“事之济也，在此时；事若不济，老臣死之，公子犹之免也。”（犹，犹豫也。谓，公子不要再犹豫了。事若不济，公子何能得免？故尹注“公子犹可得免脱。”非也。）乃行。至于邑郊，鲍叔令车二十乘先，十乘后。鲍叔乃告小白曰：“夫国之疑二三子，莫忍老臣。（二三子指公子纠、管仲和召忽等人。国人疑公子纠等人，却对老臣心怀不忍。）事之未济也，老臣是以塞道。”鲍叔乃誓曰：“事之济也，听我令；事之不济也，免公子者为上，死者为下，吾以五乘之实距路。”（距同拒，捍御也。距路即捍御于道路也。事不济，鲍叔以五乘兵车断后，捍御于道路。）鲍叔乃为前驱，遂入国，逐公子纠。管仲射小白，中钩。管仲与公子纠、召忽遂走鲁。桓公践位，鲁伐齐，纳公子纠而不能。 桓公二年践位，（《礼记》云：“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襄公死，桓公居丧二十五月，除服后方可即位，故二年后方得真正行践位之礼。）召管仲。管仲至，公问曰：“社稷可定乎？”管仲对曰：“君霸王，社稷定。君不霸王，社稷不定。”公曰：“吾不敢至于此其大也，定社稷而已。”管仲又请，君曰：“不能。”管仲辞于君曰：“君免臣于死，臣之幸也。然臣之不死纠也，为欲定社稷也。社稷不定，臣禄齐国之政而不死纠也，臣不敢。”乃走出，至门，公召管仲。管仲反，公汗出曰：“勿已，（已，去也。）其勉霸乎。”管仲再拜稽首而起曰：“今日君成霸，臣贪承命，趋立于相位。”乃令五官行事。 异日，公告管仲曰：“欲以诸侯之间无事也，小修兵革。”管仲曰：“不可。百姓病，（病，苦也。）公先与百姓而藏其兵。（与，及也。藏，蓄也。）与其厚于兵，不如厚于人。齐国之社稷未定，公未始于人而始于兵，外不亲于诸侯，内不亲于民。”公曰：“诺。”政未能有行也。（管子“先与百姓而藏其兵”之政不得行也。）二年，桓公弥乱，（弥，《广韵》益也。乱，兵寇也。弥乱者，益兵寇，为伐也。《史记·齐太公世家》：“二年，伐灭郯，郯子奔莒。”即此也。郯，《左传》作谭，云：“齐侯之出也，过谭，谭不礼焉。及其入也，诸侯皆贺，谭又不至。冬，齐师灭谭，谭无礼也。”尹注云：“不尽行夷吾之言，故弥乱。”义有所不明也。）又告管仲曰：“欲缮兵。”（欲伐郯，故缮兵。）管仲又曰：“不可。”公不听，果为兵。桓公与宋夫人饮舡中，（夫人嫁自宋国，故称宋夫人。舡，《玉篇》船也。）夫人荡船而惧公。公怒，出之，（出之以言休也。）宋受而嫁之蔡侯。（宋夫人荡船事与史书记载不合，或两事皆有之。《左传·僖公三年》云：“齐侯与蔡姬乘舟于囿，荡公。公惧变色；禁之，不可。公怒，归之，未之绝也。蔡人嫁之。”《史记·齐太公世家》云：“二十九年，桓公与夫人蔡姬戏船中，蔡姬习水，荡公，公惧，止之，不止，出船，怒，归蔡姬，弗绝，蔡亦怒，嫁其女。桓公闻而怒，兴师往伐。”）明年，公怒告管仲曰：“欲伐宋。”管仲曰：“不可。臣闻内政不修，外举事不济。”公不听，果伐宋。诸侯兴兵而救宋，大败齐师。公怒，归告管仲曰：“请修兵革。吾士不练，吾兵不实，（实，充足也。）诸侯故敢救吾仇。内修兵革！”管仲曰：“不可，齐国危矣。内夺民用，士劝于勇外，（劝，力也。《战国策》：“荆王大悦，许救甚劝。” 其注云：“劝犹力也。”勇，锐也。勇外者，执锐在外也，谓在外征战。）乱之本也。外犯诸侯，民多怨也。为义之士，不入齐国，安得无危？”鲍叔曰：“公必用夷吾之言。”公不听，乃令四封之内修兵。关市之征侈之，（尹注云：“侈，谓过常也。谓重其税赋。”）公乃遂用以勇授禄。鲍叔谓管仲曰：“异日者，公许子霸，今国弥乱，（此弥乱指伐宋。）子将何如？”管仲曰：“吾君惕，（惕当为愓，放也。）其智多诲，（诲，《说文》晓教也。言桓公智而晓教也。）姑少胥其自及也。”（胥，待也。及，至也。待其能自及于悟善政之道也。）鲍叔曰：“比其自及也，国无阙亡乎？”（阙，毀也。）管仲曰：“未也。国中之政，夷吾尚微为，（尚《说文》曾也。微为，管仲自谦之语也，犹言“略有作为”。）焉乱乎？尚可以待。外诸侯之佐，既无有吾二人者，未有敢犯我者。”（外，表也。）明年，朝之争禄相刺，裚领而刎颈者不绝。（刺，《尔雅·释诂》杀也。裚，《类篇》断也。领，《说文》项也，颈的后部，泛指脖子。）鲍叔谓管仲曰：“国死者众矣，毋乃害乎？”管仲曰：“安得已然，（已，成也。然，如是也。谓，岂可成如此局面也。）此皆其贪民也。（管子认为形成争禄相刺的局面还是有危害的，还好的是皆贪民为之，非大患也。尹注云：“贪人争禄自残，亦未能自为害也。”未达其旨，非也。）夷吾之所患者，诸侯之为义者莫肯入齐，齐之为义者莫肯仕。此夷吾之所患也。（患齐失大义也。）若夫死者，吾安用而爱之？” （死者皆贪民，无所用而无所惜也。） 公又内修兵。三年，桓公将伐鲁，曰：“鲁与寡人近，（齐鲁邻国，故谓之近。）于是其救宋也疾，寡人且诛焉。”管仲曰：“不可。臣闻有土之君，不勤于兵，不忌于辱，不辅其过，则社稷安。勤于兵，忌于辱，辅其过，则社稷危。”公不听。兴师伐鲁，造于长勺。（造，进也。进兵长勺也。《左传·庄公十年》：“十年春，王正月，公败齐师于长勺。”公子小白入齐在庄公九年，则长勺之战在齐桓公二年，尚在灭郯之前。管子所载与《史书》不同。）鲁庄公兴师逆之，大败之。桓公曰：“吾兵犹尚少，吾参围之，（参，谋度也。围，周备也。参围，谋度周备之谓。尹注谓“以三倍之敌”围之，义非是。盖长勺之战的兵力对比，齐国已经超过鲁国三倍不止。）安能圉我！”（圉与御同。） 四年，修兵，同甲十万，车五千乘。谓管仲曰：“吾士既练，吾兵既多，寡人欲服鲁。”管仲喟然叹曰：“齐国危矣。君不竞于德而竞于兵。天下之国带甲十万者不鲜矣，吾欲发小兵以服大兵。内失吾众，诸侯设备，吾人设诈，国欲无危，得已乎？”公不听，果伐鲁。（伐鲁在齐桓公五年，鲁庄公十三年。《史记·齐太公世家》：“五年，伐鲁，鲁将师败。鲁庄公请献遂邑以平，桓公许，与鲁会柯而盟。”）鲁不敢战，去国五十里而为之关。（离国都五十里设关防守。）鲁请比于关内，（比，和也。请比即求和也。义谓，鲁国求和于关内也。此处，旧注往往引用《吕氏春秋·贵信》云“鲁请比关内侯以听。”故谓此处关内后缺“侯”字，义谓，鲁国请比照关内侯以从齐国。其实“鲁请比关内侯以听。”当断句为：“鲁请比关内，侯以听。”而侯当即候，伺望也。听，受也。义谓，鲁国求和于关内，伺望齐国接受。如此，则《管子》此处并不缺字。鲁国比之关内侯而称臣，于史无考，显然旧注误甚。）以从于齐，齐亦毋复侵鲁。桓公许诺。鲁人请盟曰：“鲁小国也，固不带剑。今而带剑，是交兵闻于诸侯。（而，汝也。）君不如已，（已，止也。止两国交兵之事闻于诸侯也。故《春秋》不载齐鲁交兵鲁之败，惟记录齐鲁之盟于柯也。鲁国取回失地，桓公信著天下。《公羊》赞曰：“要盟可犯，而桓公不欺。曹子可仇，而桓公不怨，桓公之信著乎天下，自柯之盟始焉。”）请去兵。”桓公曰：“诺。”乃令从者毋以兵。管仲曰：“不可，诸侯加忌于君，君如是以退可。（按照常理，败者必割地求和。而鲁国乃周公之后，不同于其他诸侯。若取鲁国之地而盟鲁，其他诸侯必然憎恶齐桓公，故管子认为现鲁国兵败，齐桓公已经出了气，不如见好就收，退兵即可，而请盟不可。）君果弱鲁君，诸侯又加贪于君，（齐若取鲁国之地则弱鲁君也，故诸侯加贪名于桓公。）后有事，小国弥坚，大国设备，非齐国之利也。”桓公不听。管仲又谏曰：“君必不去鲁，（必，定辞也，犹言坚持。“去鲁”指退兵离开鲁国。谓，齐桓公若坚持不退兵离开鲁国而参加盟会也。）胡不用兵？（管仲希望齐桓公赴盟时要带上兵器。）曹刿之为人也，坚强以忌，（忌，怨也。《诗经·周南·小星箋》云：“以行曰忌。”故曹刿必怀怨而有所行也。意谓其必带兵器。丁士涵谓“忌”与“惎”同，乃是狠毒的意思，义无考，且曹刿没有历史资料认为其是狠毒之人，故非是。）不可以约取也。”（约指前文鲁君提议之去兵之约。取，受也。即，不可以接受去兵之约也。尹注云：“不可以盟取信也。”义非是。）桓公不听，果与之遇。庄公自怀剑，曹刿亦怀剑，践坛，庄公抽剑其怀曰：“鲁之境去国五十里，亦无不死而已。”（庄公意谓若去国都五十里为国境而盟，生则不若死矣。）左揕桓公，（揕，刺也，剑指桓公而责之也。）右自承曰：（承，受也，自受其剑以欲死也。）“均之死也，戮死于君前。”管仲走君，曹刿抽剑当两阶之间，曰：“二君将改图，无有进者！”管仲曰：“君与地，以汶为竟。”桓公许诺，以汶为竟而归。（盟会的结果，鲁国取回失地，而桓公信著天下。《公羊》赞曰：“要盟可犯，而桓公不欺。曹子可仇，而桓公不怨，桓公之信著乎天下，自柯之盟始焉。”以此观之，桓公非不听管子，乃以不听为听而有大虑也。）桓公归而修于政，不修于兵革。自圉，（自圉犹言自守，自修其德也。）辟人，（辟，征辟也，君主征召授予官职之谓。辟人即征辟贤人也。）以过，（以同已，止也。）弭师。 五年，宋伐杞。（宋伐杞，史书不载，然齐桓公五年有伐宋，以救宋国之宋万弑君之乱也。《左传·庄公十四年》：“十有四年春，齐人、陈人、曹人伐宋。”）桓公谓管仲与鲍叔曰，“夫宋，寡人固欲伐之，无若诸侯何？夫杞，明王之后也。（杞国国君为姒姓，大禹的直系后裔，故谓之明王之后。）今宋伐之，予欲救之，其可乎？”管仲对曰：“不可。臣闻内政之不修，外举义不信。君将外举义，以行先之，（行，德也。）则诸侯可令附。”桓公曰：“于此不救，后无以伐宋。”（无以伐宋者，师出无名也。）管仲曰：“诸侯之君，不贪于土。贪于土必勤于兵，勤于兵必病于民，民病则多诈。（诈，齐人语，即卒也。民苦则多死。）夫诈密而后动者胜，（动，《说文》作也。而作与诅同，怨谤也。《诗经·大雅·荡》：“侯作侯祝。”故此动，怨谤之义。诈密指人死者多也。民苦而人死者多则怨谤之言胜。）诈则不信于民。（诈即卒，终也，以言结果。结果则不信于民也。）夫不信于民则乱，内动则危于身。（内有怨谤则危于身。戴望云谓此处文不可读，当有文句错乱。其实不是。春秋齐语甚古，诈即卒，动即作。以此两字代入，而查“卒”“作”之义解之，则语义条然。）是以古之人闻先王之道者，不竞于兵。”桓公曰：“然则奚若？”管仲对曰：“以臣则不，（不伐宋也。）而令人以重币使之。（欲以重币贿宋罢兵。）使之而不可，君受而封之。（收留杞君而赐予封地也。春秋之礼，诸侯不得专封，今齐桓公收留杞君而封，既博取了仁义之名，又擅行天子之威，可谓一举而两得。）”桓公问鲍叔曰：“奚若？”鲍叔曰：“公行夷吾之言。”公乃命曹孙宿使于宋。宋不听，果伐杞。桓公筑缘陵以封之，予车百乘，甲一千。（据史书，桓公筑缘陵在齐桓公四十年，鲁僖公十四年。与此处记载不合。《左传·僖公十四年》云：“十四年春，诸侯城缘陵而迁杞也。”）明年，（齐桓公六年）狄人伐邢，邢君出致于齐，桓公筑夷仪以封之，予车百乘，卒干人。（据史书，桓公筑夷仪在齐桓公二十七年，鲁僖公元年。与此处记载不合。《左传·僖公元年》云：“夏六月，邢迁于夷仪。” 夷仪，《公羊传》作陈仪。）明年，狄人伐卫，卫君出致于虚，桓公且封之，隰朋、宾胥无谏曰：“不可。三国所以亡者，绝以小。今君蘄封亡国，（蘄，求也。蘄，文中原字为“竹”字头，字书无。考上下文义，且古人书写常草字头和竹字头不辨，故当即“蘄”字。）国尽若何？”桓公问管仲曰：“奚若？”管仲曰：”君有行之名，安得有其实。（有行封之名而无行封之实，故国不会尽。）君其行也。”公又间鲍叔，鲍叔曰：“君行夷吾之言。”桓公筑楚丘以封之，与车三百乘，甲五千。（据史书，桓公筑楚丘在齐桓公二十八年，鲁僖公二年。与此处记载不合。《左传·僖公二年》云：“二年春，诸侯城楚丘而封卫焉。”） 既以封卫，明年，桓公问管仲：将何行？管仲对曰：“公内修政而劝民，可以信于诸侯矣。”君许诺。乃轻税，㢮关市之征，（㢮即弛，息也。《周禮·地官·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万民：四曰弛力。”其注云：“息繇役也。”）为赋禄之制。既已，（已，《广韵》成也。）管仲又请曰：“问病。（问即时聘。《周礼·春官·大宗伯》：“时聘曰问，殷頫曰视。”《周礼·秋官·大行人》：“时聘以结诸侯之好，殷頫以除邦国之慝。”病，困也，恨也，忧也，指诸侯之困者，诸侯之恨我者，诸侯之摇摆不定而忧心者。旧尹注以“问病臣”为句，云：“臣有病者，君当慰问之。”其义非是，而断句有误，盖慰问臣下五年并不能令诸侯亲附也。且下文有“诸侯之礼”之言，明“问”即聘问而然，绝非慰问臣子也。）臣愿赏而无罚，（臣，管子自称也。管子主张行赏以接诸侯之心。）五年，诸侯可令傅。”（令，使也。傅同附，亲附也。诸侯可使亲附。）公曰，“诺。”既行之，管仲又请曰：“诸侯之礼，令齐以豹皮往，小侯以鹿皮报；（齐国自谓大国，他国皆为小候也。报，酬答也。）齐以马往，小侯以犬报。”桓公许诺，行之。管仲又请赏于国以及诸侯，君曰：“诺。”行之。管仲赏于国中，君赏于诸侯。诸侯之君有行事善者，以重币贺之。从列士以下有善者，衣裳贺之。（从，音颂，同宗也。列士即元士，古称天子之上士。同宗上士以下有善者，赠以衣裳贺之。旧注谓列士指齐之列士，非也。此句前后皆指诸侯而言，故此“从列士”当指诸侯国中有名望的同宗人士而言。）凡诸侯之臣有谏其君而善者，以玺问之，（问，遗也，馈赠之谓。《正字通》古谓遗曰问。）以信其言。（信，申也，重之义。）公既行之，又问管仲曰：“何行？”管仲曰：“隰朋聪明捷给，可令为东国。（隰朋，齐庄公曾孙，齐大夫。古代主位在东，故东国，当指本国。旧注谓东国为齐东之国则非也，盖齐之东，海外也，无诸侯之国也明也。即隰朋为承办人，辅助管仲行国内之赏。）宾胥无坚强以良，可以为西土。（宾胥无，齐大夫。古代宾位在西，故西土，指齐国之外之诸侯国。即宾胥无为承办人，辅助国君行诸侯之赏。）卫国之教，（教《说文》上所施下所效也，犹言风俗习气。）危傅以利。（危，《玉篇》不安貌。此处指卫人心性不定。傅即戾。《诗经·大雅·卷阿》：“凤凰于飞，翽翽其羽，亦傅于天。”郑箋云：“傅，犹戾也。”此处指卫人性情乖戾。以，文言连词，与“而”用法相同。利，贪也。）公子开方之为人也，慧以给，（给，《集韵》音劫，敏言也。《礼记·仲尼燕居》云：“恭而不中礼谓之給。”公子开方，姬姓，春秋时卫懿公的庶长子，见齐国称霸遂仕于齐，为齐桓公宠信之佞臣。）不能久而乐始，（久，常于中也。《中庸》：“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中即衷。不能久，指公子开方言不由衷，不能待人以诚也。君王者，受命之始也。故此言始，当指卫君。乐始指取悦卫君。）可游于卫。（游，交游也。）鲁邑之教，好迩而训于礼。（迩，亲也。好迩者，别亲疏而分贵贱也。）季友之为人也，（根据《小匡》，季友即季劳，齐臣，当非鲁国大夫之季友也。）恭以精，（精，《广韵》正也，善也，好也。）博于粮，（博，《说文》大通也。《荀子·修身篇》云：“多闻曰博。”粮读若量，度也。《月令》：“审五库之量。”量即粮。言行有度则知礼也。）多小信，（信，不差爽也。小信者，小处不差爽，拘泥于小节也。）可游于鲁。楚国之教，巧文以利，（巧《韵会》黠慧也，聪明而狡猾之谓也。文谓文饰。《史记·乐书》云：“礼自外作，故文。”故此言文者，礼之美也。利，吉也，宜也。谓楚人风气以巧文为宜也。）不好立大义，而好立小信。蒙孙博于教，（根据《小匡》，蒙孙即曹孙宿。）而文巧于辞，不好立大义，而好结小信，可游于楚。小侯既服，大侯既附，夫如是，则始可以施政矣。”君曰：“诺。”乃游公子开方于卫，游季友于鲁，游蒙孙于楚。五年，诸侯附。 狄人伐，（观后文有“伐令支”“斩孤竹，遇山戎”之言，则狄人入伐燕国也。事在齐桓公二十二年，鲁庄公三十年。山戎出兵伐燕国，燕向齐国求援，齐桓公救燕出兵伐山戎。《左传·庄公三十年》：“齐人伐山戎。”《国语·齐语》云：“遂北伐山戎，刜令支、斩孤竹而南归。”即此。尹注云：“谓入伐齐。”义非是。）桓公告诸侯曰：“请救伐。诸侯许诺，大侯车二百乘，卒二千人；小侯车百乘，卒千人。”诸侯皆许诺。齐车千乘，卒可致缘陵，（卒，《广韵》急也。）战于后，故败狄。（掩其后，故败敌。）其车甲与货，小侯受之，大侯近者，（近，亲也。）以其县分之，不践其国。（践，古同剪，灭除也。）北州侯莫来，桓公遇南州侯于召陵，曰：“狄为无道，犯天子令，以伐小国；以天子之故，敬天之命，令以救伐。北州侯莫至，上不听天子令，下无礼诸侯，寡人请诛于北州之侯。”（诛，责也。）诸侯许诺。桓公乃北伐令支，（令支，春秋时山戎属国，其地在今河北省迁安、迁西和滦县北部地域。）下凫之山，（下，攻克也。《诗经·鲁颂·閟宫》：“保有凫绎，遂荒徐宅。” 其注云：“凫绎，二山名。”知鲁境有凫山也，山戎所居。）斩孤竹。（当在此为句断，北伐之事至此完结。孤竹国作为商朝贵族建立的方国，春秋时，视为山戎之国。斩，裁也，裂之谓。裂孤竹国之土，以予燕国也。尹注云：“斩其君。”非是。）遇山戎，（遇，会诸侯于冬也。《周礼·春官·大宗伯》：“诸侯冬见曰遇。”事亦在齐桓公二十二年。《左传·庄公三十年》：“冬，公及齐候遇于鲁济。” 遇山戎者，以伐山戎而会诸侯也。）顾问管仲曰：“将何行？”管仲对曰：“君教诸侯为民聚食。诸侯之兵不足者，君助之发。（发，伐也，伐山戎之谓。）如此，则始可以加政矣。”（加，施也。加政者，施加政令于诸侯也。可以加政，意味着齐国霸诸侯也。）桓公乃告诸侯，必足三年之食安，（尹注云：“有三年之食，然后可安。”）以其余修兵革。兵革不足，以引其事告齐，齐助之发。既行之，公又问管仲曰：“何行？”管仲对曰：“君会其君臣父子，则可以加政矣。”（会，指盟会。君臣父子，指礼教秩序。《论语·颜渊》：“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以维护礼教秩序名义盟会而施加政令也，故齐桓公主“兵车之会六，乘车之会三”，九合诸侯而霸天下也。尹注云：“会，谓考其君臣父子之宜，义非是。”）公曰：“会之道奈何？”曰：“诸侯毋专立妾以为妻，毋专杀大臣，无国劳毋专予禄，士庶人毋专弃妻，毋曲堤，（曲堤，曲堤蓄水，自传水利也。尹注云：“所谓无障谷也。”）毋贮粟，毋禁材。（旧注在“专予禄”后为句断，非也。盖“毋曲堤”“毋贮粟”“毋禁材”乃诸侯之事也，若“专予禄”后有句断，则为士庶人之事也。）行此卒岁，则始可以罚矣。”君乃布之于诸侯，诸侯许诺，受而行之。卒岁，吴人伐谷，（谷，指谷国，春秋时嬴姓诸侯国，故地在今天的湖北谷城。《左传·桓公七年》：“谷伯绥来朝。”即此小国。尹注云：“谷，齐之下都，后以封管子。”非是。）桓公告诸侯未遍，诸侯之师竭至，（尹注云：“竭至，言其尽来。”）以待桓公。桓公以车千乘会诸侯于竟，（竟与境同，界也。）都师未至，（诸侯子弟封邑曰都。都师，即指诸侯的军队。）吴人逃。诸侯皆罢。桓公归，问管仲曰：“将何行？”管仲曰：“可以加政矣。”曰：“从今以往二年，嫡子不闻孝，不闻爱其弟，不闻敬老国良，三者无一焉，可诛也。（诛，责也。）诸侯之臣及国事，三年不闻善，可罚也。君有过，大夫不谏；士庶人有善，而大夫不进，可罚也。士庶人闻之吏贤孝悌可赏也。”（闻，《说文》知闻也。吏，《说文》本作叓，《玉篇》古文事字，凡所立之功也。闻之吏者，因所立之功而被人知闻。尹注：“士庶人有贤孝悌闻之于吏，则可赏也。”义非是。盖若按尹注所云，行文当为：“士庶人贤孝悌闻之吏，可赏也。”而行文却非。另按文义，闻之吏当与贤孝悌并行而有赏，故“吏”后当无断。吏为事功，闻之者，有功、有贤、有孝、有悌四者皆赏，语义条然无淤滞。）桓公受而行之，近侯莫不请事，兵车之会六，乘车之会三，（九合诸侯也。）飨国四十有二年。 桓公践位十九年，弛关市之征，（征，税赋也。）五十而取一。赋禄以粟，案田而税。（根据田亩多少收取税收。）二岁而税一，（即一年收税，一年免税。）上年什取三，中年什取二，下年什取一；（上年指丰年，中年指平年，下年指歉收之年。）岁饥不税，岁饥弛而税。（岁饥之年即指灾荒之年。灾荒之年免税或减税。） 桓公使鲍叔识君臣之有善者，（识，记也。）晏子识不仕与耕者之有善者；高子识工贾之有善者，国子为李，（高子指高傒，齐国大夫，为周天子策命世袭的齐国上卿。国氏乃齐国的世族，国子亦为周天子策命世袭的齐国上卿。高子与国子号称天子二守。《左传·僖公十二年》云：“王以上卿之礼飨管仲，管仲辞曰：'臣，贱有司也，有天子之二守国、高在。若节春秋，来承王命，何以礼焉？’”杜预注云：“国子、高子，天子所命为齐守臣，皆上卿也。”李即理，司理，刑官，掌狱讼。）隰朋为东国，宾胥无为西土，弗郑为宅。（《释名》云：“宅，择也，择吉处而营之也。”故宅者，主堪舆之官员也。通解皆谓宅是主管建造宫室的官员，则非也。古掌营建为司空，不得言宅也。）凡仕者近公，（公，官所也。）不仕与耕者近门，（门，城门。）工贾近市。三十里置遽委焉，（遽，《说文》传也，驿车也。委，委积牢米薪蒭之总名。）有司职之。（此即驿传，古代专门接待往来官员和政府文书传递业务的组织。）从诸侯欲通吏从行者，令一人为负以车；（旧注在“通”后有断，语义拗曲，则非也，当无断以“从诸侯欲通吏从行者”为句，语义条然。从，自也。吏，古文事字，解释见上。通吏即通事，指朝觐聘问的外交事务。《周礼·秋官·掌交》：“掌邦国之通事而结其交好。”以车，曳之缓读。负以车即负曳，负箧曳马之谓也。自诸侯欲通事往来而从驿传行者，令一人为其负箧曳马。）若宿者，令人养其马，食其委。客与有司别契，（有司指驿传之职掌官吏。别，辨也。契指官契，官方开具的使用驿传的文书。别契者，查验官契也。有官契方可使用驿传也。）至国八契费。（契费，即凭官契使用驿传之费用。八，《说文》别也。至国都则核算凭官契使用驿传之费用。）义数而不当，有罪。（义通仪，即礼也。义数即礼数。罪指过失。接待礼数不当，记有司之过失也。）凡庶人欲通，乡吏不通，七日囚。（通，达也，荐进之谓。欲，将然也。凡将荐庶人入仕，而乡吏不进禀，则乡吏有罪，囚七日。尹注云：“庶人有所陈述通于君，乡吏抑而不通，事经七日者，则囚其吏，鞠劾其所以也。”义有偏也。）出欲通，吏不通，五日囚。（出以言出类拔萃也。将荐出类拔萃之士入仕，而吏不进禀，则吏囚五日。）贵人子欲通，吏不通，二日囚。（“贵人子”即后文之“贵人之子”，指豪门大族之子弟。将荐豪门大族之子弟入仕，而吏不进禀，则吏囚二日。）凡县吏进诸侯士而有善，观其能之大小以为之赏，有过无罪。（有过无罪者，虽有过失而不责罚也。）令鲍叔进大夫。（进，荐也。令鲍叔荐举贤才任大夫也。尹注：“升进大夫，令之勉营国家之事。”义非是。）劝国家，得之成而不悔，为上举。（劝，教也。成，《谥法》云：“安民立政曰成。”所举荐的贤才能教化国家，安民立政，得之而不悔恨者，是为上等之举荐。）从政治为次。（从，相听也。治，理也。从政治者，听政理事也。听政理事者乃循吏也。所举循吏者为次等。）野为原，又多不发，起讼不骄，次之。（野，《韵会》朴野。《论语》云：“质胜文则野。”即此。原，本也。又，有也。多指战功。《周礼·夏官·司勋》：“战功曰多。”发，伐也。自称其功曰伐。不发即不伐，不自称其功也。老子云：“不自伐，故有功。” 讼，争也。骄，《正字通》恣也，自矜也。本句义谓：“所举之贤才朴野为本，有战功而不自伐，起了争执也不恣意骄纵，如此又次之。”此处旧注皆妄，不足取也。）劝国家，得之成而悔；（有所悔者，强臣时有僭越篡逆之心也。）从政虽治而不能；（能有所为而不为也。）野原又多发，（朴野为本却自伐其功。）起讼骄，（起了争执则骄横无礼。）行此三者为下。（所举之贤才有此三者，虽有才，德却有所不谨，故为下等。）令晏子进贵人之子。出不仕，（才智出类拔萃而未入仕。）处不华，（处，定也。华，《正韵》音夸，不正也。不华即正也。性情稳定而品格端正也。）而友有少长，（友，善于兄弟为友。少者为弟，长者为兄。《尚书·君陈》：“惟孝友于兄弟。”此之谓。）为上举；得二，为次；得一，为下。士处靖，（靖，和也。心定而性和也。）敬老与贵，交不失礼，行此三者，为上举；得二，为次；得一，为下。耕者农农用力，（农，《广雅》勉也。王引之《经义述闻·左传中》“农力非耕田之谓也，言勉力以事其上也。农力犹努力，语之转耳”农农即勉农，努力从事农业生产之义。）应于父兄，（应通作膺，亲也。）事贤多，（多指战功。春秋时候，国民农战一体，故以战功多亦是所举之由。）行此三者，为上举；得二，为次；得一，为下。令高子进工贾，应于父兄，事长养老，承事敬，行此三者，为上举；得二者，为次；得一者，为下。令国子以情断狱。（以情断狱即指原心定罪，指追究他心里的动机来确定有无罪过或罪过轻重。《汉书·哀帝纪》云：“《春秋》之义，原心定罪。”《春秋繁露·精华》云：“《春秋》之所听狱也，必本其事而原其志。志邪者，不待成；首恶者，罪特重；本直者，论其轻。”即此。）三大夫既已选举，使县行之。（三大夫指鲍叔、晏子、高子。已，毕也。选举贤才已毕，使属县执行进贤之礼。）管仲进而举言，上而见之于君，（陶鸿庆云：“'举’读为'与’，'管仲进而举言’为句，三大夫既已选举，管仲则进其人而考之以言，然后上见之与君也。”黎翔凤云：“陶说是也。《周礼·师氏》：'王举则从’，注：'故书'举’为'与’。杜子春曰：当为'与’。’”）以卒年君举。（尹注云：“卒年，谓终年如此。管仲所进者，君举用之也。”）管仲告鲍叔曰：“劝国家，不得成而悔，从政不治，不能野原，（不能朴野为本。）又多而发，（又，有也。多指战功。发，伐也。又多而发即有功而伐也。）讼骄，凡三者，有罪无赦。”告晏子曰：“贵人子处华，（品行不端也。）下交，（交，友也。刘绩云曰：“下交谓以贵陵人，使友居下也。”）好饮食，行此三者，有罪无赦。士出入无常，不敬老而营富，行此三者，有罪无赦。耕者出入不应于父兄，用力不农，（农，勉也。）不事贤，行此三者，有罪无赦。”告国子曰：“工贾出入不应父兄，承事不敬，而违老治危，（违老指违背古训。危，不正也。治危犹言从事不正当行业。尹注：“危，倾险也。”义非是。）行此三者，有罪无赦。凡于父兄无过，州里称之，吏进之，君用之。有善无赏，有过无罚，吏不进，廉意。（廉，察也。《后汉书·鲁恭传》：“袁安使仁恕掾肥亲往廉之。” 廉意，犹原心察意也。 有善无赏，有过无罚，吏不进，三者皆非，当深察其动机，以追责也。）于父兄无过，于州里莫称，吏进之，君用之。善，为上赏；不善，吏有罚。”君谓国子：“凡贵贱之义，入与父俱，（在家以父为尊。）出与师俱，（在外以师为尊。）上与君俱。（朝堂之上以君为尊。）凡三者，遇贼不死不知贼，则无赦。（语云，食节曰贼，虽指害虫，却也喻残害纲纪法常者。故失父子、师徒、君臣纲常者，贼也。不死贼者，不以死捍卫也。不知贼者，不知道伤害也。）断狱，情与义易，义与禄易。（当在此句断。义，宜也。易，治也。禄，善也。断狱的原则，原情以宜治，论宜以善治。即原其情必论其宜，论其宜必明其善也。）易禄可无敛,有可无赦。(可，表示强调，犹言必也。敛，欲也，有所他图之谓也。治善必欲望，有欲则无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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