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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里

 江月之声 2021-11-12

  父亲的心绞痛又犯了!

  发作,每每在夜间,一旦疼痛,就会大汗涔涔,呻吟不止,起初吃一两次“速效救心丸”就能见效,到后来,连续几次服用都没有效果,总有“长夜漫漫何由彻”之感。

  2019年的春夏之交,老父亲辗转在一家医院又一家医院之间,经受了抢救、重症监护,在打针、输液、加泵、中西药等诸多治疗之后,病情依旧顽固,未见好转迹象。全家人思虑再三,反复斟酌之后,最终一齐下了决心,冒着年龄大、血管脆、心脏左右冠多发斑点状钙化等诸多的风险,也要做造影、准备安装支架的手术了,也许在目前,这是最好的选择吧。

  2019年5月30日,星期四。坐电梯到三楼,一出来,正对着的就是导管室了。做造影、安支架就在这个地方。

  眼前这个半是走道、半是等候室的近乎方形的空间,大概只有几个平方的面积,显得有些狭小。两面墙两个大门,铜墙铁壁一般,上面还有“家属止步”的标识。患者一般是坐着轮椅在此等候,家属则可以坐在靠墙的一排铁椅上,大铁门一旦侧开半扇,就会有医护人员来招呼患者出入。

  老父亲心态很平和,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神情举止还是发出了焦灼的信号,他目光严峻,话也比平时少说,去洗手间的次数也增多了。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老父亲拉着家常,一方面分散着他的注意力,一方面也借此缓解下自己内心紧张的情绪。

  在此等候的,除了我们一家,还有一位患者家属。她的家人已经进了导管室。她见我们一家人多,露出了羡慕的神色,然后叹息着说到独生子女这代人的养老问题,变得忧心忡忡起来。我们就宽慰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终于,大铁门开了,从里面步履蹒跚着走出来一位患者,在一旁的家属赶忙迎了上去。这时,医护人员叫到了我父亲的名字,我们掩饰着心里的慌乱,把老父亲交由医护人员搀扶。医护人员见我们紧张,贴心的说:“没事,我扶老人家进去。”

  门口,漫长的等待。我们谁也不说话,只是静默着。心里满是期待,也夹杂着隐隐的不安。盼着这次做了造影之后,父亲的病情就更加清楚明白。如果同时又做了支架,就一定会彻底解除父亲的病痛的。但愿一切顺利吧!

  刚出来的那位患者有些消瘦,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坐在轮椅上,老半天也没有说一句话。这时他的家属被医生叫进了检查室说情况,他就一个人孤单地坐着。空间很小,我们彼此都感觉到了斗室的窒息,就相互笑一笑打个招呼,缓解一下面面相觑的尴尬。他看到我们担心的样子,就主动跟我们讲了里面的情形,介绍着医生怎样给患者做造影,还伸出了自己被纱布缠着的右手腕给我们看:“就在这个地方,切出一个小口,细长的导管就穿进去了,人能感觉到导管的移动。”

  说了一会儿话,他突然又沮丧起来:造影是做了,但没能安上支架。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了句:“人啊,千万别生病!”说完,就低下了头,又不声不响了。我突然鼻子有些发酸,再看,轮椅上的这位患者在低头的瞬间,人都似乎缩小了一半,就像是在秋风中瑟缩着的一片叶子。我们几个人赶紧安慰他说:“别担心,现在科技发展这么快,医疗手段又这么先进,你的病也不是啥大问题,能治好的,能治好的。”

  电梯门呼地开了,呼啦啦涌进来新的等待治疗的患者。陪同的是一群年轻人,也不知与患者是怎样的关系,总之,斗室一下子被撑满了,加之有几个拿着手机听歌、放视频的,高声打电话的,说话谈笑的,安静的斗室顿时聒噪起来。我们本来就听不到大铁门里导管室的动静,一时间满是喧闹之声,心难免有些焦躁起来。

  还好,斗室的一侧,有一个边门,是安全通道。把门打开,才觉得气息顺畅了些。从斗室走出来,走进去,再走出来,看见楼梯一侧墙上有标语:“室外吸烟区(门诊楼西侧大松树下)”,再走进去,很想在斗室一侧的墙上贴上一则标语“高声喧哗者,请出医院大门往西走,到菜市场”。只是,即使贴了,他们也未必看得见。

  等了好久,大铁门终于响了,我们赶忙迎上前去。老父亲躺在病床上,被医护人员推了出来,医护人员说:“手术很成功,放心吧!”父亲一见我们,努力用大一点的声音说:“没事,我,好了!”此时,我们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忽然间我觉得腿软,脚底软,连走路都有些飘了。

  因为年龄大,父亲术后还是出现了一些状况:手臂肿胀起来,手掌紫中带黑,圆鼓鼓的,有些吓人。主治大夫杜医生看了看,说:不要紧,他这样的年龄,属正常反应。杜医生一向要言不烦,寥寥数语,答“是”抑或“否”,都简洁明了,总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其他医护人员也时时来监控,用弹力绷带把手臂缠紧,放松;过段时间再调整位置,缠紧,再放松。刀口处每隔一段时间也要松一松,医护人员简称为“松手”。时间在一分钟一分钟地过着,老父亲也在慢慢地熬着。

  夜深了,天亮了,天又黑了,天又亮了。终于,老父亲手上的绷带可以去下来了。我踱步到窗口,一缕令人目眩的光线射了进来。

  病室的楼层很高,在窗边远眺,可见小城高楼林立,绿树葱茏。远处的文峰塔隐约其间,只有塔尖可以望见。新近修建的人民大道,车水马龙,一个挨一个的车辆如涌动着的血脉,充满了活力。近处的“三八岗”在四个角的转弯处刚刚安装了白色的栏杆,画出了一道道优美的弧线,路旁还有盛开的月季花,星星点点泛出了翠红。

  这是16楼,整个的一层都住的是心病患者,来来往往间,就有不少成了熟人。同病室的,不同病室的,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秘密,谁的病情啥症状,谁的病情好转了,谁今天出院。大家交流着病史,也诉说着痛苦,互相安慰,也互相鼓励。

  邻近病室有一位老兵,是马投涧人,已经88岁了。他个子不高,脸上布满了老人斑,但精神还不错,据陪同他的家人讲,他很少生病,这次是突然感觉心脏不适才住院治疗的。老兵喃喃地说:“我15岁就参军,打过很多仗。”他家人补充说,老人还参加过解放安阳的战役,当时土匪据守城池,难以攻下,是战士们把炸药堆放在了棺材里进行爆破,才炸开了一个大豁口攻下城来的,再后来,老人还曾入朝作战,获得过很多军功章。老兵留存着的一张老照片,还被市里的文史馆取走保存了。老人长寿,到现在,和他有同样经历的老兵只剩下两个了。

  一直想找个机会专门去拜访一下,听听老兵讲讲过去的事,也想给他拍张照片,未料,待终于有时间去拜访时,老人已经出院了。虽然没有再次见到,有些遗憾,但老人家早早康复出院,总是一件好事。

  今天是6月1日儿童节,父亲的精神状态也明显好了许多,希望他能够尽快康复,返老还童,和以前一样,每天能开心地去散散步,溜溜弯。同时,也祝愿所有被病痛折磨的人们能药到病除,重新回归到普普通通的生活,食人间烟火,过幸福时光。

2019-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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