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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原创文章 《湖心亭看雪》，是明末清初张岱的一篇小品文。  文章篇幅不长，只有159个字。其文清冷，字字入画，淡远幽微，几成绝响。一如嵇康弹拨《广陵散》，泠泠淙淙清泉流过，窸窸窣窣秋风吹过，月明星稀戍鼓敲过，天高云淡孤雁鸣过，蓦地一阵急雨骤响，随即归于一片沉寂，再无半点声息。 雪，是文人墨客钟情之物。柳宗元写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张岱亦有寥寥数语：“大雪三日，人鸟声俱绝。”——或许，在他们心中，世上的熙攘喧嚣，只有在漫天的大雪之后，才会恢复它原有的一份宁静；人间的肮脏污浊，只有被雪层覆盖之后，才呈现出一份久违的冰清玉洁。 所以，林冲上梁山，须在雪夜。所以，贾宝玉在太虚幻境听的最后一曲，须唱：“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每读至此，只觉周身寒气浸润，心中却是醉意微醺。雾气从天弥散而下，水气自湖冉冉而升，四下里望，苍苍茫茫，飘飘渺渺。阔大处，天、云、山、水浑然一体；渺小处，堤、亭、舟、人星星点点。说它俊逸，恍若置身蓬莱仙境；说它纯净，恰似端坐菩提树下。静默中，忽又生“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悲怆，竟难以抑制。 在这里，可以发一会儿呆，可以想一个人，却不可以开口说一句话，否则，西湖的雪，就会从梦中惊醒。  孤独是人生的常态，欢乐是人生的点缀。底色暗了，珍珠璀璨。底色艳了，缤纷就有些斑驳。 幸而，有酒。幸而，偶遇惺惺相惜者。于是，静谧的雪夜，有了人语声；白的雪，映着红的炉火。倒酒！倒酒！满上满上！兄弟，干了这一杯，驱驱寒气！客从哪里来？可知故国事？那时候啊，还是咱们的崇祯年；那时候啊，我也到过咱们的金陵城！金陵的美食你可还记得？金陵的小曲你还能唱两句？金陵的城墙你可走过几回？——唉唉，不提也罢！ 古人写西湖，各有其匠心。白居易写西湖的春天：“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清新如画，惹人怜爱。苏轼写西湖的梅雨季节：“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妩媚动人，搅动情思。独独张岱笔下的西湖雪景，一扫以往文字的纤巧与柔美，多了哀伤与惆怅，也多了大丈夫的傲岸与风骨。 所以西湖多情，因为读它的人的心思——它懂得。 文章宜吟哦，绝无铿锵语，如一卷画轴在眼前慢慢展开，寒气，酒气，傲气，绕于指尖，萦于心头，弥漫天际，唏嘘伤感蕴于内，喁喁私语溢于外。张岱之文，非长情之人不可读也。 2020-9-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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