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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苏记】黄州遗爱亭:不忘他人帮助之恩(下)

 VV美丽人生正无限VV 2021-11-13

徐君猷去世后,苏轼在看到以往的雅聚之地时,都会为之黯然伤神,例如当年他与栖霞楼前共同种柳,在安国寺时采茶于竹间亭,而当时的盛况再不能重现了。他所写的“旧恨”乃是指自己被贬到黄州,“新愁”显系徐君猷之亡。

由此可见,东坡是何等之念旧,他不会忘掉关键时刻帮助过自己的人。清赵翼在《瓯北诗话》中称:“东坡才名,震爆一世。故所至倾动,士大夫即在谪籍中,犹皆慕与之交,而不敢相轻。其在黄州也,黄守徐君猷、通判孟亨之甚投契,倡酬往返,俱载集中。君猷没,坡哭之以诗,祭之以文,皆极哀痛,则平日交情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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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看到石塔

在赵翼看来东坡才名满天下,即使在贬谪中别人也不敢轻看,所以黄州太守徐君猷才给予他特别的关照。其实从苏轼的几次被贬经历来看,有些被贬地的管理者并未像徐君猷那样照顾他。按赵翼此说,似乎徐君猷是因苏轼的大名而行好心,这有点贬低了徐君猷的所为。

以苏轼的聪明,如果徐君猷不是真心对他好,他当然能够察觉出来,东坡情商很高,他很清楚怎么应对不同的人,从流传下来的诗文来看,他是真心感念徐太守。苏轼在《与徐得之十一首》中写道:

某启。始谪黄州,举目无亲,君猷一见,相待如骨肉,此意岂可忘哉!恨谪籍所縻,不克千里会葬。诸令侄皆少年,未甚更事。得之既手足之爱,事事处置令合宜,若有分毫不如法者,人不责之诸子,而责得之也。幸深留意,切不可惜人情,顾形迹,而有所不尽也。十三、十四皆可,俊性,不宜令失学。闻其舅仲谟户部君之雅望久矣,但未相见,不敢致书。欲望得之致恳。若候葬毕,迎君猷阁中,与其三子置之左右,而教以学,则君猷为不死矣。士契之深,不避僭易,悚息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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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庭院寻找竹林

徐得之乃是徐君猷的弟弟徐大正,苏轼说他到黄州时举目无亲,但徐君猷从一见面就待他如骨肉,故他说这样的人怎么能忘掉呢?遗憾的是,他在黄州处于被监管的位置,无法到千里外参加徐君猷的葬礼,这令他以此为恨。同时他想到了徐君猷的儿子,他说这些孩子们年纪尚小不明世事,希望徐得之照顾好他们,同时也要给他们提供好的教育。苏轼在信中专门谈到了十三郎和十四郎,他称此两子非常聪明,一定要给他们好的教育,君猷地下有知,也可瞑目了。

苏轼说正因为他感念徐君猷,同时又跟徐大正关系密切,所以他才敢于说这些有点干涉家务的话。从现有文献中可了解到,他跟十三郎交往也很密切,上海图书馆所藏宋拓《郁孤台法帖》中有《徐十三帖》:“徐十三秀才相见辄求字,度其所藏,当有数千幅,然犹贪求不已。今日方病,对案不食而求字不衰。吾不知此字竟堪充饥,已病否?此蔽殆不可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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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是遗爱亭

徐十三很喜欢苏轼的字,他只要见面就会求字,三年下来,他得到苏轼的手稿作品有几千幅之多,此数量令人闻之吃惊。他真心喜欢苏轼的字,即使生病了不吃饭也要求字。读到这段话让人佩服徐十三有超前的洞察力,可惜他藏的作品未能流传至今,否则的话,他得到的每一幅字的价值都是以亿为单位。

我从网上查得安国寺内的遗爱亭早已没有了痕迹,但黄冈当地部门在市区内建起了遗爱湖,且在该湖湖畔复建了遗爱亭。2021年9月15日,我从九江乘车来到黄冈,此前特意订在遗爱湖旁的一家酒店。等到黄冈时,已过下午四点,刚放下行囊就拎起相机到遗爱湖去寻找遗爱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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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寺内竹林

关于遗爱湖的来由,《湖北省湖泊志》中说:“黄冈市黄州区地处长江之滨,历史上黄州城郊多处湖泊与长江相连。明、清两代,黄冈境内长江干堤(俗称黄广干堤)基本修成,遗爱湖由敞水湖变为半禁水湖。20世纪90年代以前,黄州居民称当地的三个湖泊为东湖、西湖和菱角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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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啸轩

可见该湖乃是由三个湖泊合并而成,对于此三湖原本的名称,光绪版《黄冈县志·山川》中载:“东南距城二里为青天湖,一名蜻蜓湖、罗星湖,又名西湖,湖东为东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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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寺影壁

2006年8月,黄冈市委市政府启动遗爱湖综合治理保护工程,2012年初步建成时,命名为遗爱湖公园。此名称是由黄冈师范专科学校(今黄冈师范学院)的饶学刚先生提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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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示牌

酒店距湖边仅一百余米,然此湖水面之大超乎想法,我不清楚附近的遗爱亭处在什么位置,于是沿岸边边走边看边打问,所问之人都说前方有一座小亭,但不知亭名。大约走出两公里后,果然看到湖中九曲桥上有一座小亭,然亭名却是三苏亭。我向附近的几位当地人请教,是不是遗爱亭改名为三苏亭,众人均说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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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路

无奈只好继续前行,在路边看到公园导引图及公园简介,但这两者既没有标出也没有写出遗爱亭在什么位置。简介上称该公园占地面积超过了5平方公里,环湖岸线达29公里之长。我原本打算围着湖转一圈,看到这个距离,顿时感觉气馁,但还是不死心地又向前走了两公里,在一小房子内看到一工作人员,对方告诉我即使是从湖中的桥上穿过,也需要走4个小时,我只好知难而退,又走出几公里的路原路返回。走到三苏亭时,已是夕阳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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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爱亭记

转天上午参观完赤壁景区后,返回市区,我让出租司机把我送到遗爱湖对岸,在一个广场上,看到了一本石刻的书,上面有熊召政的《遗爱湖赋》。广场的后方有高大的苏轼石雕像,远远看到雕像后方有一组仿古建筑,我想到那里一探究竟。此时虽是初秋,但黄冈的阳光却十分炽热,走在广场的石板路上,有如走在蒸笼之中,炎热的天气十分考验人的意志,但走到近前,看到门楣上挂着的“苏东坡纪念馆”匾额时,瞬间觉得天不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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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观遗爱亭

遗憾的是纪念馆的大门上着锁,我扒在玻璃上向内张望,无意间看到旁边的房屋内有人在走动,于是立即过去敲门。一位工作人员对我说这是中午休息时间,请我下午两点后再来。我望着一览无余的广场,根本看不到荫凉休憩处,故向这位女士解释自己远道而来,想争取时间参观一下纪念馆。她颇通情理地帮我打开了门,同时建议我认真参观。我看到门口的桌子上放着留言本,立即奋笔疾书,以此感谢这位好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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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檐

纪念馆设计成了回廊的样式,正厅有一尊东坡塑像,他拄着一根拐杖穿行在竹林内,其意境应当是那首著名的《定风波》,因为他说自己不听穿林打叶声,他要徐行在风雨中“一蓑烟雨任平生”。但是,苏轼在该词的小注中说:“雨具先去”,而此雕像中他却背着一个斗笠,想来我的猜测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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匾额 

沿着回廊一路看下去,这里主要是以展板的形式介绍着东坡的生平。余外还有几组塑像,其中一组是他烧掉地契,把买到手的房子又还给对方的场景。还有一组是展现他站在东坡雪堂前与家人说话,身后则是一些乡邻帮助他种田耕地。苏轼之所以受人喜爱,一个重要原因乃是他的平易近人。林语堂在《苏东坡传》的序言中说:“我若说一提到苏东坡,在中国总会引起人亲切敬佩的微笑,也许这话最能概括苏东坡的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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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联

展厅内有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放的全是与苏轼有关的作品,中国古代文人千千万万,几乎没有第二个人会受后世如此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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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联

这里还有些展柜,里面摆放的是一些真的线装书,虽然这些书大多是石印本,然于展厅内能够看到古书原物,也是很难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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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遗爱亭记

我不好意思让那位工作人员等得太久,匆匆浏览一过就回到了门前,她很耐心地劝我可以多看看,然我还惦记着其他的寻访点,郑重向她表谢意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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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中地面

迎着炽热的太阳走到了大路边,在等车之时,我突然意识到了得鱼忘筌:我来此是找遗爱亭的!但是走出了这么远,实在没力气再回纪念馆去打听。一转身看到有一个指示牌,上面标着遗爱亭,顿然觉得来了劲儿,沿着这条小径一路向山上走去。然走出了几百米还是找不到该亭所在,我站在山坡上隐隐地看到了纪念馆的屋顶。兜了一大圈儿又快回到了原点,沿途的路牌没有标明遗爱亭的距离,我无法判断具体还有多远,此时我被太阳晒得头晕目眩,只好决定得空再来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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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顶

2021年10月11日,我再次到黄州探访东坡遗迹,此次偶然遇到了黄冈师范学院的何先生,在他的带领下,我找到了多处苏轼遗迹。在他送我回酒店的路上,我们穿入了一条小巷,之后又走到了安国寺,我告诉何先生上次已经参观完该寺。但他说我应该好好看看那座塔,他说原本安国寺仅余此塔,当时没人管理,他小的时候跟伙伴常在塔内玩耍。

跟随何先生来到此塔前,听他讲述着当年的故事,我猛然想到上次探访安国寺时,未能找到竹林,因为我想象复建的安国寺肯定要恢复遗爱亭。我问何先生寺内是否有一片竹林,他闻言后立即带我从塔的另一侧穿下,果然看到了一片竹林,虽然竹林面积很小,但还是让我有些兴奋。且在竹林中有一间仿古建筑,我想去看看那是不是遗爱亭,何先生却说那是安国寺的另一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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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流光阁

未能找到遗爱亭,总觉得是个遗憾,走出安国寺后,沿着街边路回返,刚走出不远,就看到安国寺与马路间建起一座碑廊。其入口处有匾额名“竹啸轩”,我遗憾于此匾不是遗爱亭。入内探看,碑廊墙上嵌着一些浅浮雕,但却没有《遗爱亭记》。

转天,乘陈先生之车再次前往遗爱湖边寻找遗爱亭,陈先生经常在湖边骑自行车锻炼身体,他知道遗爱亭所处的位置,为了能让我顺利找到目标,他停好车后带我向山上走去。陈先生说原本这里就有土山,前些年在整修遗爱湖时,又把该山堆得更高了。我们一直走到小山的最高处,方找到了遗爱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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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小亭

此时亭内有几位游客在休憩,我先拍照周围环境,亭左侧的空地上有一块石板上刻着苏轼的《遗爱亭记》,石的背面则是《重建遗爱亭记》。此亭的匾额似乎是集东坡体而成者。亭的上方用木地板亭铺平,不知有何寓意。虽然如此,几经周折,得见该亭,还是有说不出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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