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林徽因《悼志摩》有感

你是人间四月天

大雪封门的午后，我拿起床头上搁置已久的书，带着七分的好奇，三分的八卦，认真研读了林徽因的《悼志摩》。

一个是兰心蕙质博学广识的奇女子，一个是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大诗人，即使是时至今日，他们的故事依然在牵动无数人的心。我也曾和朋友开玩笑说，林女士在那个年代就知道用绯闻去炒作自己。要是林女士听到这话，必然会反驳我：“我的名气还用去炒作吗？”诚然，这个集才气智慧于一身的女人即便是在科技兴盛的今天也定是熠熠放光的一颗明星，更别说她那婀娜的身姿和令人垂涎的美貌。我也曾开玩笑说，任何职业加上“美女”二字便会让人不禁生出更多的崇拜与好奇。崇拜与好奇的同时，又不由得感叹造物弄人，为啥对她就那么精雕细琢，而对我们就如此粗心潦草。就是这样一个本可以靠脸吃饭的女子，却偏偏有才的让人嫉妒；就是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却偏偏生不逢时一生颠沛流离；就是这样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子，却偏偏深陷于情感的纠葛之中……每每想到她，便会想到一个词，红颜薄命。

开篇第一句她写到，“十一月十九日我们的好朋友，许多人都爱戴的新诗人徐志摩突兀的，不可信的，残酷的，在飞机上遇险而死去。”她称他为朋友，而且没有说“我的朋友”，是“我们的朋友，许多人爱戴的新诗人”。这两个称呼很笼统很官方，却也只能如此。我能体会她的不甘和无奈。以至于后面每每说到他们之间的一些过往，总要加上一句“他与我和思成”。这种刻意得修饰分明是在掩饰什么，证明什么。结果却适得其反，恰恰暴露了一些心虚和不安。我们做任何事，都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没了这个身份，或是不便于公开的某种身份就只能这么官方的，笼统的去表达内心排山倒海的心情。尽管如此，“突兀的，不可信的，残酷的”几个词还是表露出极力控制下的万分悲痛。

或许在她得到噩耗的那一刻，她内心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抱着他的遗体，如同一切失去至亲之人的普通女人那样大哭一场。把心中积压已久的不舍遗憾和痛苦一股脑说给他听。但是，她不能。因为没有合适的身份。

说实话，如果从文学方面评价这篇悼词，不算卓绝。先前几段的叙述甚至可见凌乱，琐碎，有点像祥林嫂的絮絮叨叨。但也正是这份凌乱与絮叨触动了我的内心。如果此刻，她还能考虑措辞文法，那我都要去怀疑她对志摩有几分的真诚了。随着她凌乱的絮叨，作者的情绪得已宣泄，尽管不能淋漓尽致，但至少能表达几分。在后面的陈述中，她回忆起他们初见时的情景，依然没敢用让人怦然心动的字眼，却将十年前的场景清晰地呈现在我们眼前。她眼中的志摩是博学的，可爱的，天真的。她崇拜他的才华，敬佩他的宽容，字里行间都写满了“完美”二字。就是我们认为在伦敦冒着大雨站在桥上等待彩虹这等傻事，在她看来也是“他至诚的信仰”。这难道不是赤裸裸的偏爱吗？

十年来，他们抓紧一切能在一起的机会在一起。聊天，看戏，谈天说地。不在一起时就是书信往来，他们用最美的语言诠释心中至纯至美的情感。他们是幸运的，因为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相知，而没有“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的遗憾。他们又是不幸的，谁能接受这情正浓时的骤然分离，将“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的悲凉咽下？一个小时前还接到他的电报：“下午三点，准到南苑，派车接”，谁能料想一个小时后却阴阳相隔。为了参加她的演讲，他不远千里专程赶来，这样的行动谁能不为之动容？此刻她的欣喜和期盼有多少以后的绝望和遗憾就有多少。

“我和他从同由一个茶会出来，在总布胡同口分手。”一次普通的告别谁知竟成了永诀。也许他也预感了此行的凶险，要不也不会给她写下“定明早六时飞行，此去存亡不卜”的字句。如果时光能够回到当初，她一定会在总布胡同口紧紧拥抱他，如果时光能够回到当初，她一定不让他冒那生死未卜的风险。可此时，她除了语无伦次，词不达意地絮絮叨叨还能做什么？也或者她可以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去放声大哭，在或者，既然不能痛快淋漓表达，那索性就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将所有痛楚深埋心间。但她又不能不说什么，不做什么，因为世人都觉得她应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她的悲痛我体会深刻，她的尴尬和内疚我更是感同身受。

即使是四年之后，她在徐志摩四周年忌日时也只能这样写下：“去年今日，我意外的由浙南路过你的家乡…”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来到这样一个特殊的地方，这个“意外”还真是让人意外。

祭拜了志摩，寒风中她独自返程。“在昏沉的夜色里我独立火车门外，凝望着那幽暗的月台，默默回忆那许多不连续的过往残片，直到生和死间居然幻成一片模糊……”思念并没有随着时间淡漠，他们的情谊超越了生与死的界限。万种情仇，万般无奈，万语千言，都化作那一句，你是人间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