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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年间，直隶定兴县某村，村人拆除一间被遗弃多年的破草房时，发现土炕内有一具尸体。村人见状，连忙通知保长，保长火速去到县衙呈告。知县梁宝书问明情况后，带着仵作、衙役赶往现场。  死者是一名中年男性，因为一直埋在土炕里，土质干燥，尸体并没有腐烂，而是萎缩成一具干尸。从干枯的程度来看，死者显然已经死亡多年。 尸体的颅骨处有明显的塌陷，推测此人生前被重器所击，导致死亡。按现场推断，应该是有人用木棍或石杵将此人重击致死，再埋尸灭迹。 死者是谁？为何会被埋在土炕里？这间草房的房主是谁？他是否和这起谋杀案有关系呢？ 带着一系列的疑问，梁知县展开了调查。 据当地的保长讲，死者应该是本村的村民韩贵，也是这间草房的主人，今年50多岁，平日靠帮佣为生。而左邻右舍也确认死者正是韩贵。 韩贵曾是佣工，30多岁时娶了15岁的刘氏为妻，婚后生有一儿子，小名跟住，如今也该有20多岁了。 三年前，直隶发生大旱灾，粮食歉收，百姓无以为生，四处逃荒。也是在那年以后，村人再也没有见过这家人，以为他们和大多数人一样，出外逃荒去了。房子久无人住，邻里们便想把草房拆毁，另作他用，没想到竟拆出了一具尸体。 邻居们也提到，韩贵是个老酒鬼，打短工挣钱不多，却经常酗酒，喝醉了就撒酒疯，不是砸东西，就是打媳妇。常常深更半夜传出大人哭、小孩闹的声音，吵得大家难以入睡。 一开始时，邻居们还会相劝，却反被韩贵一顿的混骂，后来即使他们家吵翻了天，也再没有人过来劝架了。 因为韩贵人缘不好，所以3年前，这家人失踪时，大家也没觉得奇怪，也没有人打听他去了哪里。这几年没见人回来，都以为一家人死在了外面。谁曾想，韩贵竟然死在自家，还埋在土炕里！  韩贵身死，刘氏与跟住下落不明。梁知县初步锁定了嫌疑人应该就是刘氏母子。 要破获这起案子，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刘氏母子。但天下之大，到哪里去找呢？只能发出海捕文书。 那时候因逃荒引起的人口失踪案太多，海捕文书到处都是，几乎没有人会去关注。再加上本就是桩无头案，捕役们也没有必须缉捕罪犯的责任，所以缉捕也不给力。 一晃三年的时间过去了，刘氏母子依然音信全无，梁知县也任满高升了。 这一年，直隶再次被特大旱灾和蝗灾所侵袭，大地一片焦黄，蝗虫遮天蔽日，农民们无法过活，成群结队地闯关东、走西口。  逃荒的队伍里，有刘氏的哥哥刘财。刘财与逃荒的人们一起翻山越岭，昼伏夜出，躲过兵丁的重重巡逻，进入了辽宁地界。 刘财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辽宁当时最大的城市奉天府，本以为这里人口众多，店铺鳞次栉比，找个活计应该不难。没想到逃荒的人实在太多，要想找份活计实在太难了。 无可奈何的刘财只能成日在街上闲逛，四处打听。 这天，他在街上遇到一位60多岁的老者，攀谈之下，老者得知刘财是河北定兴人，正在找短工，便推荐他去城里一家定兴人开的杂货铺当伙计，据说杂货铺生意不错，也正在四处寻觅能干的伙计。 在老者的引领下，刘财来到了杂货铺，刚一进门，就见一位20多岁的小伙子迎了出来，老者称其为老板。刘财举目望去，只觉眼熟，再仔细端详，不由得大吃一惊：“跟住外甥，你怎么在这里？“ 小伙子一愣神，片刻才说道：“舅舅，你怎么到了奉天府？是不是有人让你来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待老者离去后，跟住把刘财引到后院，与母亲相见。按理说他乡遇故人本是件高兴的事，何况是自己的亲哥哥？但刘氏却一脸的高兴，面对着哥哥也是阴沉着脸。 刘财问道妹妹这几年的境况。刘氏刚称，三年前，一家人出外逃荒，韩贵不幸饿死在路上，母子二人相依为命逃到了奉天府。先是打短工、帮人缝补为生，三四年后，有了点积蓄，才盘下这家杂货铺，也就将就糊口罢了。 刘氏的言语间，无时不在流露着拒人千里的感觉，刘财惊觉此意，但也不好说明，只一味地哀求妹妹让自己留下来，帮助打理店铺。 刘氏一口拒绝道：“万万不可。杂货铺小，不需要人手。另外，你必须回老家去，咱们家的祖屋、土地还在那里。再说了，奉天府有令，所有铺面不准收留外省逃荒之人，要是被官府知道了，非封了铺子不可！”说完，她拿出了一串铜钱递给刘财，便将刘财推出了家门。 自己的亲妹妹，竟如此狠心地将自己赶出来，刘财心中不悦，收拾好行李，又去到街上找老者倾诉。老者听完刘财的一肚子苦水，反问道他：“那女的真是你妹妹？” 刘财拍着胸脯，保证确实是自己的嫡亲妹妹，那小伙子也是自己的亲外甥，是妹妹和妹夫韩贵亲生的。 老者摸着胡子低声说道：“这怎么可能？他们明明是一对夫妇啊！左邻右舍都知道，两人还生了两个孩子，还是我老婆子为她接生的！二人怎么可能是母子呢？”  刘财听闻此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事情重大，再想到妹妹的无情无义，便义无反顾地去到奉天府衙门投告。 母子通婚生子，乃是乱伦大案，十恶中的内乱，是要被处以极刑的。如今二人不仅结为夫妻，还生了孩子，比内乱更严重。奉天府哪敢不重视？当即传令缉拿，升堂审问。 原来，韩贵与刘氏成婚后，因老夫少妻，很是心疼了一阵子。随着跟住的出生，再加上韩贵嗜酒如命，对刘氏像换了个人似的，一喝醉就殴打。刘氏逆来顺受，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儿子身上。 韩贵为了喝酒，将家中的几亩田地全都变卖换酒喝。无以为生，只能出外给人打短工，刘氏则给别人缝补，一家人勉强维持生活。 就这样含辛茹苦16年过去了，儿子跟住也长大成人了。 韩贵家穷，只有一间破草房，丈夫时常不在家，所以母子同居一室，共眠一炕。31岁的母亲与15岁的儿子，一个春情正勃，一个情窦初开，居然母子相奸，俨然夫妻一般。  有一天，韩贵外出务工回来，酒醉后又殴打妻儿，跟住见状，举起大棍狠抡过去，竟一棍子将父亲打死了。 人死在屋里，总要掩埋。抬出去呢，担心左邻右舍看见；不抬出去呢，一间破草房，又能埋在哪里呢？二人环顾四周良久，刘氏有了主意。她让儿子将土炕扒开，把尸体放进去，再将土坯复原。就这样，母子俩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尸体处理了。 但天天睡在尸体上，如何能安睡？母子二人一躺在炕上便心惊肉跳，时常相拥到天明。不久，定兴县发生旱灾，母子二人当机定断，随着逃荒的队伍去到了奉天府。 初到奉天府时，两人各自为佣工，过了三四年，居然也积攒下百十来两银子，便盘下这个杂货铺。 因人生地不熟，互不了解，二人便毫无顾忌地同居一室，对外则宣称是夫妻。不光过上了夫妻生活，还生下两个儿子。 万万没想到，自己至亲的家人刘财居然也来到了奉天府，遇上了他们，还将他们告到了官府！  一桩无头案居然在事隔几年后，无意间真相大白了。仇杀亲父、母子乱伦都是重罪，母子二人必然会被凌迟处死，但两个奸生子又该如何处置呢？ 奉天府尹担心自己无论如何处置两个奸生子，都不可能顺利地拿到核刑，反而会拖延定案的时间。再说了，如果让皇上知道在奉天府内竟然出现这种蔑伦重案，也定会归罪于府尹未力行教化之职，严重的话还可能丢掉乌纱帽。 奉天府尹左思右想，觉得实在犯不着为两个奸生子去冒风险，反正最后怎么都是死，不如采取最简便的方法。 奉天府尹传令将母子四人绑缚在狱中，断绝他们的饮食，将他们全部饿毙，然后焚尸，骨灰投入河中，将他们的家业断给其兄刘财作为奖赏。此案就算完结了。 事后，当其他官员问起奉天府尹为何这样做时，他大言不惭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能够容忍如此可恶的禽兽？虽然没有律例可以援引，但也不敢以此污了皇帝之耳！”  这起案件虽然恶劣，却没有纳入正规的审判程序，完全凭着府尹的主观意志，采取了非法的手段进行处置。 刘氏与跟住或许该死，但两个孩子何其无辜，成为了父母罪行的牺牲品，成为了官员政绩的牺牲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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