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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墨香:征文展示】彭润琪作品 | 心灵的朝凤

 梅雨墨香 2021-11-16

西散原创主编手册——梅雨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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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我心中的凤凰”大型征文展示(085)

1.一条街

一个以百鸟之王命名的古城,是否引得百鸟而朝?

这个雨季有点长,不如去凤凰。走进凤凰回龙阁古街,当融入陌生的比肩接踵那一刻,足可以让我卸下城市所有的伪装。

沿着长长的石板路缓缓而行,光滑的石板被雨水淋湿后泛着青光,一步一影,清脆的回声让这条古街活跃数百年。无数的石板小巷互为联通,从巷头走到巷尾,就如同走过了一生,那些遗失的时光早已幻化成檐头燕瓦上的绿苔,清翠又绵延不绝。

走进古街,我已忽略了它的喧嚣和嘈杂,看一溜的青色门柱,镂空雕窗,飞檐斗拱,毫无矫揉造作,就这样自然的散发着古意古韵,每一个细节都透着民族文化深厚底蕴。

要不是这雨,你可以随意择一处坐下,自会在你心中腾起层峦叠嶂的语言,用一线一皴讲述所有的美好。

无意中看到一处咖啡小筑前一块木刻:走了很多很多的路,确定停留在此。

我不免放慢了脚步,或许为这古街沉淀的故事,或许是这一段文字触发内心深处的最柔软的部分,不由得想起《边城》结尾中翠翠仍在期待“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也许'明天’回来!”——这或许也是沈从文内心呼唤无数遍的想望,以至于当他经历人生最艰难困境而陷入迷狂状态时,嘴里唯一念叨的是那一句“回湘西去,我要回湘西去”。对他来说,最深最美的记忆,莫过于生他养他的那片土地。那条清丽秀美的沱江,那一条条湿漉漉的河街,那永不止息的水车……都成了他创作灵感的源泉,也成了他最深的惦念。

如今,那块朴素的五彩石墓碑在沱江水畔听涛声,声声回应着“照我思索,能理解'我’;思我思索,可认识'人’”。我想他思索的应该是美、是善,因为我们从他的作品文字中闪现的真善美,甚至让我们忽略这片土地上的贫穷,以及贫穷带来的苦难和疼痛。

这一刻,现实之城是否与他笔下的古城重叠?

一杯咖啡,让你仿若隔世。

我早已忽略了它的挨挨挤挤,忽略了迷宫似的窄窄的巷子,所有的事物柔软在细雨中,就如同走入了一张宣纸,一不留神,一毫一墨,就调出了万种风情,浸入骨髓。

咖啡店的老板是一个二十出头的苗家女子,穿戴虽未盛装,但是一串银质圆轮耳饰,一步一摇,顾盼生辉;一根银凤发簪在乌黑束发上呈扇形展开,昂首欲鸣,灵秀生动;一件蜡染纹饰的衣裙上,鸟背生蔓、蔓头长鱼、鱼口吐枝、枝头绽花,让我看到了生命不灭的信念之源。她给我聊起了她那早逝的“里阿”,还有多病的“吉”,曾经她不得不走出这座城,如今她依然回到这座城。她说,这里的每一条巷子,都有她奔跑的脚印,也有她吆喝的身影……她的眉间眼角,都洋溢着如翠翠一样的纯真和善良,散发着湘西女子独有的热情和自然。

咖啡很浓,浓过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此时,我可以摈弃一切喧闹和嘈杂,让周遭一切都安静下来,独坐在深巷里,品读它的宁静和美好。

我想,只有这样的古城才能做到,也只有到这条古巷才能做到。

2.一座城

登上古城楼,红砂岩砌成的城墙,苔藓厚积,早已让时光吻得斑斑驳驳,仿佛某一场历史的风雨在这里回旋,金戈刀剑之声就嚯嚯而来。

这座被群山环绕具有浪漫情调的凤凰古城,谁曾想到它曾经是南方长城里整座防御体系的最高指挥中心?只因为它是西南少数民族与楚汉交汇地,历朝都把它作为统治少数民族的军事重镇,它的修建和繁荣总是伴随着战争与苦难。

面对这样一座独特的古城,我总是无法避免地从它美丽的外衣和传奇故事中看到它曾经在苦难中挣扎、在挤压中顺从、在毁灭中辉煌——

几百年不断的迁徙和反抗的艰苦历程,塑造了凤凰人的强悍和倔强,也因此让这座古城名将辈出。那些绑在战车上的男人,用血泪换来凤凰人自傲的荣誉,这份荣誉如沱江般永无止息。

“无湘不成军,无竿不成湘”,清朝的历史里一定有竿军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近代历史中,凤凰人的命运仍然是悲壮和惨烈的。为了抗日,凤凰城门口悬挂着“竿军出征,中国不亡”,不足万户的小城,可谓人人皆兵,每一场硬苦的战役都有竿军的加入,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威名,是以无数场白发人送黑发人为代价。甜美的山歌成了最后的告别、欢快的歌舞变成了御敌的仪式而成为一段不可忘却的历史。

如今,南华山衬着古老的城楼,谁注意青色的檐廊下,还留有箭簇的痕迹;铁皮包裹的大门,铁钉密铆如故,只是早已锈蚀;每一次风起,楼角的号角仿佛从远处逶迤而来,在古城上空颤栗;城楼对外的枪眼,空洞得可以停留一只鸟雀,梳理身上的尘埃。

此时,你眼中的凤凰古城,不再是享誉中国乃至世界的旅游胜地,而是一座军事城堡,更是一块革命圣地。

此时,我脚下的红色砂岩,像极了烈火的颜色,即使在微雨中也炽热得让你倾尽所有的目光。

我似乎看到十四岁的沈从文离开凤凰投身行伍,成为竿军的“副爷”,要不是被爱惜文化的军爷劝服,或许,文学史上就少了一位巨匠,但或许多了一位勇将,谁又说得清呢?

沱江的水无语,只是默默流淌,它看尽古城的动荡,也看到了凤凰涅槃。

不管是叱咤风云的湘西王,还是威震四方的“虎威常胜军”,他们因为凤凰,注定以凤凰于飞的气势成就自己的辉煌,而这种辉煌也成就了这座城。

3.一条江

一条江穿城而过,清浅的水,只要一个倒影,一句山歌,一阵微风,就活了。

沱江的每一个旋涡,都是曲水流觞的印记,仿佛在那一瞬间,就坐拥了整个古城。

两岸的吊脚楼,如一只只丹顶鹤立在沱江之上,或引颈长鸣,或缠绵交叠,或垂首饮水,让你的视野一次次被拉远,又一次次被推近。

随便择一条小巷,就能走近沱江。

江边的水车,日夜不停地濯洗,把每一个搁浅的日子都赤身泅渡,然后以山的名义,怀抱百年光阴。

对来自于洞庭之南的沅江人来说,这次出行虽说不上寻根,但也算是一次溯源。在沅江老街,顺着沅水流下来的不单是像傩送远走他乡的湘西男人,还有吊脚楼、封火墙、石板街等具有湘西地方特色的东西。这要追溯到明清时候,当时水路非常发达,湘西出的木材,运输全靠水路,而沅江是水路中走出去的重要枢纽,因而各地商会云集于此,形成了一条沿河而建的商贸古街。黄永玉先生在回忆中说,他和他表叔沈从文都是从沅水向洞庭走出来的。

又因为这些人是坐着竹排而来,因此也被叫作“排古佬”。很小的时候我就听我爷爷跟我讲关于“排古佬”的故事。说有一个排古佬放排遇险落水后来到湖垸,经过一户人家,那家的女人见天色太晚,便留他住宿,准备磨一点面来给他吃,可自己男人腰扭伤躺在床上,女人看着那块大石磨一筹莫展,排古佬说让他来搬,女人点了点头,但心里寻思:这个人瘦小如此,这石磨说什么也有百十斤重,他怎么可以搬得动?她不免好奇去看,这一看不打紧,一看她眼都直了,只见这个人跪在石磨前,口中念念有词,那个石磨竟然腾空而起,并慢慢向外移动,女人惊异地叫了一声,这一叫却惹祸了,那个人也大叫一声“不好”,口吐鲜血,石磨猛然砸下来,把地都砸出一个大坑。

大家也因这些故事对放排人都是敬而远之,认为他们都是一些会巫蛊之术的蛮荒之人。其实他们干的也是刀口吃饭的营生,因为沿途河水汹涌,急滩连环,一点差错都可能丢了性命,他们只能把自己的生死、贫富、贵贱、是非交给鬼神裁决。

当然我听得更多的还是爷爷的山歌,我不知道这湖区何来的山歌?我也知道他会让一条蛇乖乖听话,更能用一碗墨汁在你脖颈处治好你的“抱耳风”(耳后淋巴结发炎)……这些带给我的神秘,不亚于排古佬,我甚至怀疑,爷爷就是从那一块神秘的地方走出来的。

在凤凰,你虽然无法找到佛法的力量,这里唯一只有傩神,如佛光一样普照这里的子民,也正因为如此,才让这片土地变得更加神秘而鲜活。

如今,这一切都浸润在沅水流域百年历史之中。

那些山谣,如青铜,从溪头奔赴而来,撞碎惊涛骇浪的日子;那些山歌,如银铃,在苗家女子的裙袂中,摇响清纯的爱和梦想。

4.一段旅程

我们对一座城的向往,靠山、靠水、靠一座城、更靠一个人。

一座风雨桥,如虹卧于江面,亦如凤般展翅而翔,拂却风雨,护佑一方子民。桥头卖姜糖的阿婆,裙袂依旧飘飘,银铃依旧脆响,用吆喝声敲击岁月,把沧桑藏进石板的缝隙里,或许在某一处,她会突然一怔,把自己放逐在一片云朵之下,一片水波之中。

最美莫过于晚上的旖旎,选择靠沱江的吊脚楼住下,听江水流淌,看波光流翠。时光会静止在那一刻,只剩下翠翠从烟雨迷蒙中走来,从沈从文的唯美文字中走来,从方头的渡船中走来……

推窗微雨,顺着墨色的屋檐低垂。坠落。如银质的雨帘,一展眉,就让你跌入这座城。当次第的灯光粉墨登场,也总有那么一束亮光,穿过夜色,在飞雨落花中守候一处寂寞的空巷。

屋檐下高挑的红灯笼,在轻摇,与江面的红灯笼遥相呼应,那是古城最美的朱砂痣,足可以妩媚今生。

此时,不问来去,不问归途,你就在湘西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用一颗懵懂的暮光,打探它最后的秘密,穿过光和影,穿过平庸和无常,找到自己,用所有的词汇来堆砌最初的震撼。

每一个来到了这里的人,其实就是一次心灵的朝凤。


作者简介:彭润琪,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在《星星》《鹿鸣》《新时代散文诗》《散文诗》等多家报刊上发表诗歌、散文等数篇。

西散原创执行主编:梅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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