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母亲已有七十三岁,但她那黑色的发丝间只掺杂些零星的白发,步伐平稳,腰背挺直,别人都说看上去也就六十来岁。父亲在多年前去世,自那以后,她时常离开老家到姐姐或妹妹家住一阵日子,而后只往我与小弟这边呆几天。因为住在我这里,她一定会觉得孤单;每次当我忙完回来已近晚上八点,再加上母亲与她的儿都是寡言的性子,说不上什么话。对此,我是惭愧而不安的。 在我的回忆里,母亲这一生过得简单而平淡。做了一辈子家庭主妇的她,在家里是如此安静,以至于大家常常忽略她。直到善言的父亲去世,我们四个子女方才察觉出母亲的重要,知道她对我们的影响才是深入骨髓的:姐姐处事平和,一如母亲的从容;我安静,最似母亲的沉默寡言;弟弟虽看起来大大咧咧却不失母亲般的细腻;最小的妹妹,神情最似母亲。母亲对此并不感到奇怪,她只微笑着摆摆手说,你们能过得幸福就已是我最大的幸运了。 而在某天,我们兄弟姐妹四人一起回到老家时,母亲正拿着相册在翻看。直到这时,我突然意识到母亲也曾有过青涩的少女时代——在一张早年的照片里,垂发的母亲含笑立在楼梯间的栏杆旁,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母亲生在苏州一个普通职员的家里,家境尚可,住在乌鹊桥边。或许是正如这苏州最古老的桥一般,沉默与朴实恰恰也是母亲一生的写照。现在回想起来,年轻时候的母亲常常喜欢对我们讲述乌鹊桥边的故事。看着照片上这个美丽的女子,再想想眼前的母亲已很久没提从前的时光,我仿佛已看尽母亲这平淡的一生。 在我们这里,似乎像母亲一样的女人仅仅作为家庭主妇的地位已成自然,没人会觉得女性应该“抛下”四个子女外出工作。就是这样的日子里,母亲为我们操劳了一生,直至如今她也未尝停下来,不是帮姐姐带孩子,就是帮妹妹收拾家务,或是来到我这里时帮我照顾花草,上街买菜……母亲似乎总也闲不下来,一闲下来又会找出别的事情来做。慢慢地,我们不再劝她;母亲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只要不是重活。 近五年来,由于公司派我回到老家开拓新市场,所以我与母亲见面又多了起来。有时望着她满布褶皱的脸与干巴的手,我依然会一惊,吃惊她的一生的经历就这般简单。除了婚后养育子女,在婚前母亲是有职业的;曾听父亲说过,母亲认为抚育孩子就是她最重要的事业。直到我养育子女才明白,能拉扯大四个孩子哪里是简单的事情!可我们兄弟姐妹从未听到母亲谈论其中的辛苦,想必是她认为抚育子女是天经地义的事,不值得称道也不值得埋怨。自此,我打心里对母亲愈加敬佩。 可以说,母亲是我这辈子最让我心安的人;她沉稳而踏实,从不抱怨,只默默做事,为子女甘愿奉献一生!能有这样的母亲,我又是何其幸运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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