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那些老师——小学篇(二) 原创:薄海岚 (为了找到这张照片,文章推迟发送好几日。这张已经模糊的照片在我的记忆里非常清晰,尤其是于老师和怀标老师年轻时的样子。 前数第二排右边分别是那年那月的怀标老师和于老师。最后排中间的还是文秀和我,小时候我俩比着个儿地长。当然我还是那个头发蓬松的麻花辫。 这张照片的找寻如同沙漠里淘宝,如镶嵌在记忆里的珍珠一般宝贵。感谢那些为我淘宝的发小文秀、梅花和先花,感谢为我找到照片的那年那月的班长朱礼华。 照相的时候我们的籍贯是大山公社,初中考试的试卷上我们刚刚开始改写为厉家寨乡了。也算是划时代的一年。) (五) 五年级的时候,村南头的新学校建成。红瓦石头墙两排房子,明亮的玻璃窗,但是教室内的标配是相同的,我们的课桌仍然是一块厚重平整的长石条。 五年级单独搬到了新学校,与一个管理区的其它三个村(大坡、小坡、竹园村)的学生联合组成新的两个班级,叫做山底联小。 我们五年级二班的语文老师换成了薄怀标老师,于老师又一次做了我们的数学老师。 印象中,作为班主任的于老师把所有的精力与时间都放在了我们身上,他吃了饭就在教室里办公,孩子们都会安静地学习。课间还会有一群喜欢数学的孩子围在他身边,拿着小石块画图研究相遇或者工程应用题。这都是令我头疼不感兴趣的数学题目,但是也喜欢和大家一起聚在老师身边,听他们讨论难题,做围观群众。 晚上,于老师还会带我们上晚自习。那时候煤油灯即将退出历史舞台,点着嗤嗤作响的汽灯,教室里明亮如白昼。 那时我开始读大部头的书。当时老家胡同里的大姐姐、小姑姑们经常借一些《杨家将》之类的长篇评书。她们看完了我也去央借,但总是被催着赶紧还,于是有空就如饥似渴地读。 那一日数学课,于老师抄了一黑板的题,我们做着,他出去了一会。我做完了就掏出借来的书,偷偷躲在石头桌下看了起来。记得那书写了包拯的故事。读得正入迷,老师进来了也没看见。结果书被没收,站在座位上懊恼万分。 “你以后想当作家是吧?”我没抬头也能感觉到老师的目光,肯定是严肃里带几分能感觉到的笑意,“当作家也要学好数学。” 小时候,“作家”这个词是很觉神圣的,竟然第一次听到能和我联系起来,懊恼的心里也隐隐地有种被肯定的鼓舞感。 批评,但是不打击,更能增加学生自信。这就是教育的艺术。 (六) 说到挨了于老师一脚,这是我平生唯一一次挨老师的“打”,却是一直对老师心怀感恩。 那一次考试,题目比较简单,都是平时做过的题。好几个同学得了百分。我清楚的记得我错了一个填空题,是关于平方米和亩的换算,得了九十八分。我和几个成绩不理想的同学被叫到了办公室。 老师一个个地批评了同学对学习的不认真,挨到我了,我觉得成绩还是很理想的,平时很少考到这样的分数,就赶紧主动地把试卷交到老师手里。 “书本上的公式都记不住吗?”老师拉过我,用他穿大皮鞋的脚踢了我一下,也就是虚张声势地做了个动作,一点也不疼,但眼泪总是很现成的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闪烁的泪花里中,看到了老师的表情,仍然是严肃里有几分笑意。 在所有的学生时代,我的数学成绩一直很一般,于老师是唯一一个对我数学成绩有要求的、并且严格要求的老师。那次“挨打”让我知道学要有所优,学也可以更优。如此,只有于老师的数学课,我不敢学不好,也只有于老师教的数学课,我的成绩还算不错的。 对待学生,手里有戒尺,心里有阳光。这就是让我深感敬畏的于老师。 还记得那时村东的河没有桥,其他三个村的学生都要涉水过河来上学。夏天的时候,常常不经意间暴雨如注,河水就会突然暴涨。那个时候大人从来不接送孩子,奔腾的河流中常常会看到那温情的身影,那是于老师拉着学生的手一个个送过河去。 于老师还是唯一一个教我们唱歌的老师。从《社会主义好》之类的经典的革命歌曲,到后来刚刚流行的《外婆的澎湖湾》,其中记忆最深的是那曲《每当走过老师的窗前》。 多少年后独自轻轻哼起那首歌: “…… 啊 每当想起您 敬爱的好老师 一阵阵暖流心中激荡 ……” 总会记起于老师,回忆的镜头总会回返到老师教我们时的那一幕幕。 小时候的于老师在我心里是敬是爱是几分畏惧,还有几分好奇。其实看着别的同学在老师面前有说有笑、大方自然,心里也很羡慕,但是我一到老师面前就总会手足无措,却会在放学后偷偷地试戴他放在讲桌上的近视眼镜,好奇当时的这一份与众不同。 下午最后一节课,于老师会让我们选择校园的任意一角,背诵常识课的题。我们三五成群散落在僻静的校园里,当我听到于老师巡视的脚步声,就紧张了起来,目不斜视地背题。偶尔老师会在这时点到我们的名字,放学后去他的宿舍帮他包饺子。 那时候放电影可是孩子们心里的大事,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画“领地”。找块石头再三把自己所占土地上,或方或圆划上深深的痕迹,以占据看电影的有利地形。可是那次放电影,我们女孩子从电影场经过时却目不斜视,因为我们要去帮老师包饺子了,觉得这是很重要又很荣耀的事。 我自然是把手洗了又洗,才敢拿起饺子皮,有鼻涕都不敢肆无忌惮地抽挞,在老师面前已经很懂得保持女孩整洁的形象了。 那次课堂上老师没收了我的课外书,邻家姑姑一直催要,我却不敢向于老师提出要书。后来听说在怀标老师那里,却会一溜烟地窜到他家里去要。 (七) 怀标老师写得一手好字,板书的正楷字方润整齐、峻拔又娟秀。我们喜欢看他板书,写起字也会无意中受到熏陶,写字的时候也不由地描摹起他的一笔一划。 那个时候教室的后黑板是语文写字的展示台。老师会让我们工工整整地抄写一张生字,整整齐齐地张贴在墙上。怀标老师还喜欢把每次作文写的好的同学,抄在他发下的一张红色方格的信纸上,也贴在教室后墙来展示。每次都会有我的作文,所以因此也会很骄傲。 印象中最深的一次作文课,是学了课文《长城》之后,参观村西的大渡槽。老师带领我们排着队逶迤着走向西岭,由远及近观察跨越村子南北的石头渡槽,战战兢兢走过高耸半空却又狭窄的渡槽,模仿课文《长城》来作文,感受竟然与课文如出一辙,同时加深了对课文内容的理解。 那次有个同学丢了钢笔,那时候孩子的文具是很珍贵的,自是非常疼惜,找到老师。 怀标老师站在讲台,在每个同学的脸上环视一圈,然后胸有成竹地说:“是谁拿的这支笔,我已经看出来了。我也相信这个同学,他会在中午送回去的。如果不送回,我再处理。” 午饭后,那支笔真的又回去了。当时我对老师的运筹帷幄、神机妙算佩服之极。 后来,我当老师的时候也曾模仿此法断案,却没有灵验。当时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得老师真传,为什么却没有预期的结果? 现在想想,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特点。我们七零后心地还是非常单纯的,亲其师信其道。后来之所以此妙招失灵,自是因为时代不同、面对的孩子也有所不同。 七零后的心是纯净的,和下一代的孩子比,当然会有几分憨憨的傻里傻气。 犹记得小学时代班里会有一个好人好事记录本。上面记录着同学们拾金不昧啦、助人为乐啦……等事迹。每天看着上面的记录增加,我却找不到可以扶着过马路的老奶奶。后来终于可以看到我的名字了,总会是因为我把自己的零钱或者橡皮,当做拾金不昧物交给了老师。 (八) 讲到于老师和厉老师的青年时代的爱情故事,体现了六零后这一代人对感情的含蓄内敛。 同为一个学校的老师,应该有很多耳鬓厮磨的机会,他们却要鸿雁传书。我们班长朱礼华做事比较稳重,颇受老师信任,成了不花邮费的信使。他们把恋爱谈得就像做地下工作。 记得有一次,厉老师去坪上赶集,她却不好意思直接叫于老师一起,就在校门口等着,要我传信给老师。 我虽然告诉老师的声音很小,坏小子们也都听到了,纷拥到门口对着两个老师的背影起哄。于老师回来自然是对他们的野人行径非常生气,要起哄的同学自己站起来。 熊孩子们也很自觉,都主动站起来招供。我看到罚站的他们脸上还带着抑制不住的坏笑,大抵是因为发现了老师的秘密而满心的窃喜吧。 (九) 后来,我在母校任教多年,和老师们都成了同事,非常熟悉,相处也已经非常自然,没有了拘束感。 记得初学乒乓球,非常有瘾,缠着老师们教我,整天跟在夫标老师后面磨,不陪我练球就要他把我送的那盒拜师烟再还给我,讹得他苦笑不得。当然后来我成了他势均力敌的球友。 怀标老师多才多艺,很多时候都忙着给各机关单位写标语对联,还喜欢装裱字画。我喜欢做他的小跟班,有空就跟前跟后,满怀崇拜地看他忙活。 他们还会拉二胡。记得我要跟着怀标老师学二胡,刚刚把“多来米发梭拉西”拉的像嘶哑的喘息,夫标老师来了:“你这手指长得这么短粗,哪适合拉二胡?”白了他两眼,也就放下了。 总觉得七零后的我们这一代农村孩子成长的时代是很无趣的。五、六零后那代人的生活氛围还是很有文化气息的。青年们在一起,吹拉弹唱,农村文化生活丰富多彩。而我们这一代成长的时候,农村包产单干,大人们的观念开始向经济方面发展,忙着发家致富,也就少了很多的闲情逸致。在学校里,也没有什么特长课,除了写字就是做题,所以感觉我们七零后这群农村孩子,很少有什么才艺。 当时和所有的熟悉的老师、教干相处都很随意,唯独见了于老师,仍然不由自主地会保持着少时的敬畏感,说话不敢随便。 当我第一次离开教学岗位,去外再求学的时候,于老师郑重地嘱咐说:“以后不管你到哪个岗位上,都要好好地干!”我不知道如何表达,只是答应了一声。 (十) 时光太瘦,指缝太宽,二十几年只是轻轻一弹间。转眼就是二十多年没见。 那年开了三个月的店,遇见了厉老师,才知道离他们家不远。 见到厉老师,我见证了“岁月从来不曾败美人”这一句。时光并没有给她留下多少痕迹,仍然是印象中的那个漂亮的她。 那几个月她经常抽空去我的店关注我的生意。有次,我让她的邻居捎去一小箱大樱桃,她却马上让人回捎来一箱牛奶。 这就是我的老师!让你无以回报的老师! 于老师曾百忙中过去看看我,见他的第一面,我很惊讶,竟然脱口而出这一句:“于老师!老师,你怎么老了啊?”我心里的老师应该还是在少年时候的仰望中,讲台上那个英姿勃发的青年老师。 于老师只是笑,让我一下子为自己这么说话甚是尴尬。 遇上这种说话不经过大脑的学生,大概是让老师感到无语了吧。 那年那月都成为从前,岁月的黑白照清晰在心间,见或不见师生情总会是永远。 惟愿时光能缓,故人皆安! 薄海岚,曾用名薄夫琴,山东莒南人。热爱文学,喜欢写作,喜欢和孩子在一起,目前从事作文家教辅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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