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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在娘家的日子/薄海岚

 新用户3601tvjQ 2021-11-19

大年初二,回娘家

      原创:薄海岚

(一)

我的微信好友中女人居多,年初二大早上醒来,就看到朋友圈里一条条的“回娘家咯”!掀起了一派中国风的喜气洋洋。

大年初二,出嫁的老少姑娘都要回娘家,这不知是不是约定成俗。

还没起床,哥哥弟弟就在手机里催了:“早些来哈!”“还没到啊,到了哪里了?”……

早些去要一起走亲戚的。

照例的照例,我们要从舅家到姑家、姨家走一圈的。大家把礼品盒装满了后备箱,我们兄妹四个上得车来,哥哥向车下挥挥手:“你们这些花钱买的就不要跟着了,在家里做饭吧。”我们戏称老薄家媳妇、姑爷为“花钱买的”。

想起我们小时候最喜欢走的就是这些亲戚家,过年更是期盼着。兄妹四个一起从小时候走到现在,从步行到骑车,那些走亲之路烂熟于心,梦里常现。如今,那些崎岖难行的土路也只能在梦里存在了。现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平坦通畅,四通八达,车行迅疾。变化之巨常常让我感觉找不到来时之路:“这还是我梦里的那片土地吗?”

那个时候大正月里有的是时间,到谁家就要悠闲地玩上一天。不像如今,生活节奏像踩着出征的鼓点,年过得匆匆忙忙像打仗,哪有时间一家一天地走下去?好在现在有车,适合快节奏的走亲访友,每家一坐,拜拜年、问问好,见见那些慈祥熟悉的笑脸,大家都安好,也就放心了。

先走住得最近的亲戚——舅舅家。

记得小时候我常常会自豪地对伙伴们炫耀:“俺有六个舅舅!”如今却只能看望二舅、四妗子和六舅了(五舅住遥远的外地)。看到老人家都过得安康富足,就很欣慰,也不由叹息那些早去的亲人没有福气走到这个好时代。

八十多岁的大姑住在小茅墩村社区的老年房里,听到我们喊,颤巍巍出来,看到了弟弟,一把拉过,哽咽着喊小名,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弟弟有几年没回来过年了,每次我们去她都会问:“伟兵没回来吗?”大姑身体很不好,这一下激动起来,心脏有些受不了,捂着胸口喘息。还是要出来送我们,再三擦泪挥手。

平时大家都忙,一年中也就来这么一次。对于娘家人她总是手拉手地亲不够。

我想起小时候走姑家。妈妈常常用提篮装上她蒸的馒头做年礼,回来大姑再换上她蒸的馒头做回礼。那时候大姑住在小茅墩村的后山上,我和哥哥用一根棍子抬着提篮,上岭爬坡的要步行半天,越走越沉。

哥哥一边听我回忆一边用临港歇后语笑话我,说这种爱怀旧叫做“老母猪想万年的陈糠”。他自己却也不由让我带到了那些“陈糠”里:“那时你把提篮一个劲地往我这边推,最后你那边算是只举着根棍子了吧?”

我们又聊起了村里父辈的老人,哥哥数叨着谁谁去年又走了。忽然,我最亲爱的老头,那笑眯眯的脸又浮现于眼前,又一次刺痛了我的心,泪水哗一下漫了一脸。

最后一站小姨家。几杯清茶,几把干果,一个炸果子,一番寒暄、一片欢笑,之后,我们满意地打道回府。

过年走亲戚,在怀旧中感受记忆里温暖的曾经,每年都见见那些亲切的脸,在这个淡薄的社会中,才不会让亲情疏远。还因为,人到中年,看多了世事无常,就会从心里更加珍惜那些健在的长辈,多见一次都是内心的安慰。

(二)

回来已是饭时。嫂子他们已把饭菜配齐。孩子们一桌,大人一桌。侄女一家三口也来了。回娘家的老少姑娘都到齐。四世同堂,喜气洋洋。

哥哥安排祝酒词从嫂子开始,到他收尾。临到我,有些小激动,争着发言,却是语无伦次:“远的近的都来家了哈!”我总是这样,口拙。我常常想,自己之所以喜欢用文字来表达,这是不是上天在弥补我拙笨的嘴巴呢?

虽然娘家经常走,但是近年这样的场合不常有。哥哥嫂子都忙,平日里来去匆匆,难得在家陪我们吃饭。弟弟远在长春,好几年都没能回来。他不回家的每次过年,我都会有些怅然。为此,孙同志总会批评我:“在哪里过年还不一样?现在通讯那么方便的,视频都能看到。真能多事!”

可这样的时候,我又一次感受到,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我思念着的弟弟他就在身边,我可以像从前那样抱着他的头,搂着他的肩,我可以和他亲密无间、举杯言欢,这份亲近是心里无法表达的暖,这份团圆才是天伦之乐、人生之欢。

我们每在一起就会把从童年到现在的每个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翻腾出来。酒桌上我们都成了掉进了“万年陈糠里”的“老母猪”,把那已经翻了N次的“陈糠”又品味了一番。

弟弟又说起妹妹出嫁时的情景。她是家里第一个出嫁的姑娘(妹妹结婚比我早几个月),当时他高举着挂满鞭炮的长棍子,随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啪啪炸响,他忍不住泪水涌出。

他和小姐姐年龄差距小,从小打打闹闹,战争不断,常常是要我来镇压的。

“当时你是不是想到再不能打小姐姐了,才会感到了不舍啊?”我问他。

“是啊”,弟弟认真地说,“不但自己不能再打了,还觉得这样的姐姐交到别人的手里了,不知道会不会挨别人的打?”

话毕,他郑重地举杯向在座的两代三位“花钱买的”姑爷敬酒:“打的时候下手要轻啊!”

“那可不能打!不但不能打,就连挨她们打,若是下手狠了,也要担待些!”哥哥在一边接上了话。

就看着那老少三位姑爷一派唯唯的样子,笑而不语,估计他们在我的兄弟面前,今天万万都是不敢讲出“退货”这两个字的。

我们在一起常常这样,互相吹捧又互相打击,互相煽情又会互相伤害,嬉笑调侃,无所顾忌。

因为我做公众号写了几篇文章,竟然很让哥哥们骄傲。哥哥总会嘱咐我要多写,福顺大哥也向人炫耀我年前征文得奖的事情,并且当众为我吟诗一首:

“大妹从小就要强,

喜爱文学写作忙。

实事求是来说事,

小事写出大文章。

祝君日写字三千,

出书立传遂心愿。

他日桃李遍天下,

振兴家乡新文化。”

我的福顺大哥可是很有才的,不仅二胡拉得出名,还会为山东快书编词,表演的节目经常上我们本地的电视台,活跃了我们大临港的民间文化。

哥哥们的鼓励给了我勇气,其实一直迷茫,害怕自己是在为社会制造文字垃圾。其实我并不是你们很要强的妹妹。于我而言,浮名虚利都看得很淡,我只是想拥有一份简单的快乐、随意的生活。

我们频频向妈妈举杯,再三祝她老人家健康长寿。一致认为有妈才有家。妈妈是一个家的太阳,有她在,家才是温馨的港湾,心里才会有暖暖的光亮,这里仍会是我们心灵的栖息地。

血脉之亲重于泰山。在这个家里,我们口里戏说的“花钱买的”各位也都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的老人尽心尽责,漫长的岁月里,已经与这个家血肉相连,胜似手足。感恩他们。最感恩我的嫂子,这么多年来和我的哥哥一起挑起了家庭重担,负重前行。于我,她是嫂是姐是闺蜜,于弟弟,她是长嫂比母,于父母,她是他们心里的支柱。我们敬她爱她,内心里有一份不可分割的亲情。

娘家是我灵魂的皈依,是我心灵的依靠,是我力量的源泉。于我而言,并不看重大富大贵,不希望亲人们有太多的奔波与负累,我只是想要我至亲的你们余生里都安宁无忧。

什么是幸福?一家人团团圆圆,爱意浓浓,笑语不断,这一刻就是幸福。

这一刻是轻松的,旧年的负载已卸,新年的缰绳还没套上,眼前是家人的笑脸,时光祥和,内心安适。好想,让时光就停留在这一刻里。

(三)

晚上,一家人浩浩荡荡去宝乐迪K歌。小的们有几个是大学专业学音乐的,本来想老老少少热闹一番。可能他们都享受不了我们这样的歌声,不屑于和我们搅和,敷衍了一下就纷纷溜之大吉。

剩下丁山大侄子陪着我们几个中年人疯唱。

也只有人到中年的我们才能体会到相聚时光的珍贵,才会懂得珍惜每一次的在一起。

好在就是我们兄妹四个也总是会把场面整出一场春晚的热闹。

哥哥酒至半酣是要唱《青藏高原》的——“呀啦索~那就是青藏~高~原——”最后的那一嗓子是要吼出尖尖的变音的。这是从青年时我们就熟悉的那一嗓子。

他载歌载舞,沉醉忘情。恍惚中我又看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哥哥。

那些年的春晚后,哥哥总不能尽兴——“来来来,点歌点歌。”我们兄妹也是这样争着吼歌,掀起了家庭春晚的另一个高潮。

我多希望知命之年的他还是那个少年,不要一个人为生活承载太多。小时候,我和他抬东西的时候恨不得把重物都推到他的那边,如今,我们却一点都不能为他分担,只能默默地远远看着,在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感受他一次次自己把重负从左肩换到右肩,也一次次感受到自己的那份心疼与不安。

弟弟唱歌有个特点,不管多么温情的歌他都能唱出摇滚风。唱得哥哥不由随乐曲起舞,我和妹妹也一同为两个忘形的山东大汉摇铃尖叫。

兄妹四个应该都是性情中人,特别容易动感情。歌不管是不是在调上,我们唱的是尽兴尽欢。后来每首歌都变成了同唱,吼得忘乎所以。

这样的时刻,我们又变成了孩子。也只有和自家兄妹在一起,我才能卸掉伪装,放松做自己,不会为失态而顾虑,也只有在这时候,我才能看到那个本真的我。虽然从小哥哥就笑话我唱歌“少气无火”,但我激动起来了,也不管是不是在调上,也乱吼了一气。引得大家为我的“不着调”一齐鼓掌、尖叫。

我们把老歌挨个儿吼了一遍。我也一次次在歌里穿越,回返往日时光,也对于每一句歌词有了更深的体会,一次次在感动中泪流满面。

霓虹灯下,泪花闪烁中,我看到哥哥和弟弟斟满啤酒,豪情对饮,一遍遍重复高歌《兄弟干杯》——

“今夜晚风吹 今宵多珍贵

兄弟相聚是幸福滋味

笑容与泪水 从容的面对

把酒当歌 笑看红尘 我们举起杯

今夜歌声醉 今夜月儿美

放飞梦想难得几回醉

好久没有过 拥抱的滋味

今夜我要痛痛快快 陪兄弟干杯……”

朦胧的光影里,弟弟拥着我和妹妹的肩唱起了筷子兄弟的《父亲》,哽咽中我再也不能唱和——

“……我是你的骄傲吗 还在为我而担心吗 你牵挂的孩子啊 长大啦

多想和从前一样 牵你温暖手掌 可是你不在我身旁 托清风捎去安康……”

这是我最不能听的一首歌,每听一句都是心的颤栗,泪不能抑。我感到了弟弟有力的臂膀中传递的力量与温暖。虽然我曾经抱怨过他回家太少,然而在他温暖的相拥中,我确认到这份爱不是敷衍。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的不得已,中年人的路走的很不容易。但是,这一刻,我的心是释然和满足的。

亲爱的老头,你看到了吗?你的孩子们,都长大了!

他们曾风雨同舟共同把你守护,相拥相依走过了多少艰难的日子,每一个情景都历历在目。我们曾经为痛一起哭,我们曾经为爱一起笑。在漫长的人生路上我们还会共同支撑,让爱的天空永不坍塌。

《神话》唱起——

“梦中的人熟悉的脸孔

你是我守候的温柔

……

万世沧桑唯有爱是永远的神话

潮起潮落始终不悔真爱的相约

几番苦痛的纠缠多少黑夜挣扎

紧握双手让我和你再也不离分……”

我确信,万事沧桑唯有爱是不变的神话,世事艰难这份亲情会是我们坚强的力量。

薄海岚,曾用名薄夫琴,山东莒南人。热爱文学,喜欢写作,喜欢和孩子在一起,目前从事作文家教辅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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