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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与逃

 河神不分金银 2021-11-19

 2020-04-01

二十二城记

通化篇(一

——二十二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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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从自己去过的地方,取出与自己的身心有深刻交集的部分,写一些随笔;以城市或地域为单位,组成一个合集,名曰《二十二城记》。贾科长有部电影叫《二十四城记》,我还没来得及看过,痛仰有一个巡演的主题叫《二十四城记》,我也没成功追过。为什么是二十二城,我也不清楚,就像曾经选择22号为球衣号码,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只觉得这个数字很舒服。
关于《二十二城记》的想法,在我的脑中停留了很久,今天方有下笔的冲动。这是一个难得的没有约会、没有麻将局、不想踢球、不用上班的周六。
我想倒满一杯伏特加,想借着酒劲,爬上俄国文豪的肩膀,挥斥方遒,写出一些豪迈的、宏大的、深沉的文字。于是,出了地铁,跟着一同下地铁的漂亮姑娘同行了一段路之后,我径直走向楼下的超市,我的目标很坚定——伏特加。作为本地做大的本土品牌连锁超市的一家分店,并不是琳琅满目的酒水货架上,没有伏特加的影子。换到另一家传统的大超市里,多了很多廉价、包装陈旧的威士忌和白兰地,可依然没有我要的酒。
我怎么可能就此放弃?今天的笔迹只能是纯粹的伏特加味儿。于是我打开手机软件,选购了一瓶柠檬味伏特加。大概一个多小时过去,我吃过晚饭,酒也送到了楼下。
酒倒了大半杯,看着丝滑纯净的琼浆玉液从瓶口汩汩泻下,我的文思仿佛也蠢蠢欲动,即将如泉涌。端起酒杯,那种举杯一饮而尽的豪放念头从未在脑中闪现,第一次喝伏特加,得慎重。我将鼻子凑近手中的酒杯,细细的嗅着,嗅之如君子之交;轻巧嘬上一小口,回味如烈火中烧。草,真是奇怪的味道。十五分钟后,我保证四种在教程中提到的混搭伏特加的饮料回到房间,把酒杯中的酒倒回酒瓶,和饮料一起放进冰箱。
等待酒水变凉的当口,我看了一个多小时的脱口秀。
脱口秀的欣赏停留在王建国“孤独的守墓人”的段子。
打开冰箱,取出微凉的酒瓶和柠檬茶,1:2的比例混合,倒上一杯。咂上一口,嗯,虽然不纯,但好入口。一番波折,终于酒入大肠,可以动笔了。
《二十二城记》第一城就先写一下我的家乡——通化吧。关于故乡的思绪有很多,既然动笔前买酒饮酒的过程如此曲折,那么关于故乡,就也从清明曲折的回家经历写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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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与逃——

我坐在马桶上,享受着午后做完大扫除慢条斯理地释放,安宁中,刷着手机,想着释放完再睡半个小时午觉。一向谨慎的我还是在惬意之中,决定还是打开航司的App,确认一下行程。看到行程的那一毫秒,脑袋和屁股下的马桶一样空空无物——我看反了往返航班的时间,此时距回家的航班起飞时间也就不足一个半小时。匆匆冲了个澡,穿好衣服,锁上行李,急忙打车去往机场,好在,公寓到机场只有15分钟的车程。
周中的下午,办理托运的旅客不是很多,我将行李放到传送带上,证件递给了工作人员。
“先生您好,您是去西安是吗?”
“不,我去沈阳,西安我已经去过了。”一定是小哥看错了行程。
“不好意思,我没有查到您去往沈阳的机票”。
“不可能,17:55分起飞的,我在你们App上买的票,'深情飞’兑换的”。
“不好意思,您的航班取消了。”
“取消了?”我很诧异,赶忙翻看了手机里的短信,确认无误后,我对小哥说“我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航班取消的提示”。
听到我这么说,他赶忙用内部电话call他领导,简单地说明情况,他的领导带我去了柜台,补了一张候补机票的字据,又带我到VIP服务台,办理补票。工作人员用流利的乡音不断地拨打内部电话,进行着不顺畅的业务沟通。不时地,刚刚那位小领导用同样亲切的东北口音询问着柜台小哥办理情况,霎时间,我有种正在办理的是沈阳飞深圳的返程机票的错觉。
大概20分钟后,我终于拿到了一张混出来的一张机票,此时距离航班起飞还有45分钟。走快速通道,通过安检,急急忙忙地赶到登机口。距离起飞还有35分钟,按理说应该登机了。
机场广播开始播报其他航班延迟的信息。我打开航旅纵横,查看了机场的流量情况,果不其然,大面积延误。于是我继续坐在座位上,任身后登机口质询工作人员的人群熙熙攘攘,我自岿然不动,听着摇滚,读着小说。焦躁在身后蔓延。
没有午休的我有些困了,于是戴上U型枕,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半睡半醒之中,又听到了人群的骚动,我缓慢的睁眼,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八点半了,转头看向登机口,原来是机场送来了晚餐。大家争先恐后地去领,生怕错过了这特别的一餐。
待唇、齿、舌、腔与食物间相互磨合碰撞的声音成为耳边的主流,我才慢条斯理地掏出机票,走向工作人员。
回到座位,享用着晚饭的同时不禁感慨:前一晚乘机紧急迫降机身严重损害的梦境还颇为惊险刺激,没想到今天还没登机就领了盒饭。水足饭饱,继续读小说。但不多时焦虑也破了我的心理防线——手机电量告警,但我的充电线却没有带。这个时代,手机没电,堪比小孩断奶。
最终,我们在凌晨12:30登机,而起飞又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经停扬州的时候,已是四月一号的凌晨三点钟,到底,我还是没能窥见烟花三月的扬州。
待我落地沈阳,办好租车手续,将高尔夫开上地面的时候,太阳已从东北平原的地平线上爬起。隔着薄薄的一层清晨的烟雾,红日温柔而又热情地拥抱着这片辽阔黑土地,穿过整齐但尚未发新枝的防护林,给我一个久别重逢的吻。
沉浸少许时分,太阳就像职场上的女孩子一样,步履不停地向上爬升;我也回过神来,戴上墨镜,开始出发。
驶出机场停车场,在上高速的匝道弯道,一只羽毛鲜艳的野鸡(是真的野鸡)从路旁窜出来,跑到路的另一边。显然,它没有遵守交通规则。
我将音乐开得很大声,平日里也是这样,躁动的音乐,让我在狭小、闭塞的驾驶室内获得安宁与平静;只是这一次,音乐多了一项防止自己睡着的任务。
在音乐的陪伴下,我马不停蹄。刚好赶在差不多三个小时整的时候,我把车停在了自家院子里,歌单差不多也播完了一圈。
我的故乡是通化,但我对这座小城并不熟悉。我是农村长大的孩子,我生长在一个浑江江畔的小村庄的郊区——只有二三十户,百来个人的这座村子的生产队三队。在我人生的前18年里,我的人生就是从家到村庄CBD的小学,从家到县城的中学,从家到县城的高中。县城团结广场的篮球场、县城里曾经初中时偷偷花钱上网的小旅店。关于市里,几乎只有火车站旁的大姐家以及初中时熬夜包宿的网吧。
小的时候父母对我管教很严,这件事不能简单地用好坏来评判,从客观的教育的角度,这给我带来了很多独立思考幻想的空间,但也让我失去了其他的一些东西。所以当高考分数出来后填报志愿,广州、成都、重庆,第四志愿才填了本省的吉大,抱着去到诗和远方体验不同风土人情的心情,也映射着报复性地想要逃离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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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城记——

一夜的波折颠簸,让一切更加如梦似幻。科技的发展、基建的完善,让我一夜之间从千万人口的科技界顶流大都市,回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小村屯,旅途短暂,让我来不及适应这种转换。我并未完全逃离,却也真正地疏离。
不过对于亲人的感情,我是真切的愈发浓烈。回家的第二天,约好了舅舅舅妈、姨父姨娘、表姐表弟,还有小外甥,齐聚我家,把酒言欢。三杯白酒下肚,却意犹未尽,那是一种完全的放松与高兴。
当我醒来,已是深夜十一点。我从炕上爬起,胃里空空荡荡。
喝醉酒,喝到不省人事,是不尴尬的,尴尬的是当你醒来,有人帮你回忆。我妈见我爬起来,先是关切地问我“难不难受?”,我说“还行,我吐了吗?”,听我这么问,我妈就边笑边说“哎呀,跟你升学宴那会一样一样的。”
“哦”,升学宴那次我没吃东西,怕照顾不周,就赶忙陪同学们喝酒,结果送走同学之后,就倒在炕上,吐的到处都是,那次,我是有意识的。“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你说你醉成什么样?以后不能这么喝酒了”。
“嗯,我在外面不怎么喝。”我隐约记得,下午四点多,我送大家上车,我还脱下外套给只穿了一件的表姐披上,她又脱下来给我。
4月的东北,下午天气还是比较凉,轻轻的春风将大地慢慢唤醒,却也让我醉的深沉。酒不醉人,风才醉人。
见我没事,我妈就回屋睡了,我喝了点水,脱掉衣服,钻进了被窝里。看一下时间,给女朋友发了两条消息“快落地了吧?”,“我喝多了,晚安【月亮】”(她回西安起飞前忘了跟她联系)。十多分钟后收到回复“我刚落地”。
“嗯,你咋回去啊?有人接你吗?”
“嗯,有人来接我,”她回“你不喝多了还不睡”
“刚睡醒,再没睡着呢。”“晚安【月亮】睡啦”。
“晚安”。
放下手机不久,又觉得反胃,爬起来对着下水道吐了出来,吐的是混合着刚喝下去的凉白开的酸水。这下真的吐干净了。
翌日,又迎来了来看我的姑姑们和姑父,还有我的二大爷。大家都没喝酒。
回到家短短的不到5天时间里,关于个人生活的问题被问了不下20遍。其中我妈大概贡献了三四遍:“你们单位没有合适的女生吗?”,我就敷衍道“嗯,有”;聊到她在家的生活则是“我出门他们都问我'你儿子有没有对象呢?’”,我回道“哦”;再后来就是“有相当的就处着”,我说“嗯”;最后谈到从小一起长大的一批人陆续开始结婚的事,我由衷地附和了一句“真快”;谈到表哥十一时候可能结婚的事情,我说“真好”,我妈说“说不定到时候咱也结呢”,说到这,我突然比较生气,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不再回话了。
(愤怒,往往来自对自己不满现状又不能改变的无能表现的痛恨)
奶奶都是晚上关了灯后会悄悄问我“处没处对象?”姨娘舅妈们通常就问得很直“有没有对象?”“有合适的就处一个”;邻居们则问的更接地气一些“领没领媳妇儿回来?”,有的则加上了一点调侃意味“就一个人回来的啊?”,有个一直乐呵呵的大娘说“不愁,长得这么俊,有的是小姑娘”。最玄幻的就属我大姑,她告诉我妈说以后参加婚礼时把喜宴上的酒带回来,对说不着媳妇儿的有用。老姑连忙打圆场“咱又不是找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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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与逃——

2号那天,住在火车站旁的三舅家大姐一家因为上班没有来到我家,我很遗憾。大姐是我们这辈里的老大,也是与我沟通最多最能聊得来的亲人。大姐属猴,大我14岁,外甥女今年已经大一。我小学的时候,在县城里补课,住在市里的大姐家,还教读幼儿园的外甥女写名字,大姐说,“没事,她学不会你就严一点”,于是我就有一次拿起小扫把打了外甥女的屁股一下。若干年后,这件事也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外甥女上高中后,没有适应高中的学习节奏,成绩不如初中那么靠前。每次与大姐视频时,总感觉她愈发憔悴,高三的时候达到了顶点。生活中,我有遇到什么困惑与困难,也总是找大姐帮忙、解惑。
4号下午(返程的前一天),我准备去市里看望大姐,我妈也要一同前去。去之前,我妈小声用近乎央求的口气与我商量“咱今晚回来”。我能理解这种心情,我一年多没回来,回来才待几天,家人希望我尽可能地多待在家里,不出门才好。
到了大姐家,已是五点钟,大姐气色明显好了很多,正在给外甥女煎牛排和手抓饼,较之外甥女上高中之前更加散发着光彩。原来儿女高考,对为人母来说也算是一场美容手术。外甥女则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不可以再像小孩子来看待。
大姐一直让我留宿一晚,我理解老妈的心思,说“不了不了”。表姐跟我商量之后,准备搞个恶作剧,她去到厨房对我妈说“今晚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我跟你儿子都干了一瓶啤酒了”,老妈信以为真,表情瞬间变为严肃的失望和失落,看到她的表情,我也很失落,我想逃。她们拗不过我妈,来不及准备,就让姐夫开车去吃火锅。姐夫叫了两箱啤酒和一瓶白酒,老妈跟姐夫说别给我倒酒,一会还要开车,姐夫说“今晚不走了呗”,“不行,今晚得回去,他奶奶还在家等着呢”。“那行,开车就不喝酒了。”我举起倒了果汁的杯子“我喝这个”。那一刻,我更加想逃。
饭桌上,必不可少的关于我个人情感的话题,大姐似乎是得到了我妈的私下求助,问我“就问你一句,有(对象)还是没有?”我说“没有”。“好,吃饭”。
吃完火锅,在火锅店门口,我让老妈先在副驾驶坐着,与大姐姐夫他们简单聊了十来分钟,大姐调侃嗔怪道:“你妈太烦人了,下次不带老人了”,我苦笑,笑的背后是未吐露出的想要借着一点酒劲跟大姐倾诉感情上的苦恼与疑惑。跟大姐表姐姐夫分别来了一个紧实的拥抱,要报当兵回来的帅酷表弟,被他推开,“大男人的”。又跟外甥女浅浅地抱了一下,不舍得坐进驾驶室,摇下车窗,依依不舍,表弟走上前,对着我的左肩给了大男人的一拳。
第二天中午,吃完了上车饺子,爸妈一起坐车,送我到县城,这是我爸第一次坐我开的车。告别他们,我则开始疾驰,午后容易犯困,300多公里的路程,中间在服务区停了三次,喝了柠檬水,买了冰淇淋。我把冰淇淋对着太阳拍照,午后的白日在镜头里在冰淇淋的上方,好像是一颗晶莹的白樱桃。我把照片发给了女朋友。
 
吃火锅的时候,不知不觉,话题落到了外甥女和她青梅竹马的发小身上。大姐说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两家人也都是老交情,经常一起吃饭。那男孩又高又帅,对我外甥女百依百顺。前一天吃饭的时候,两家商量吃啥,问到她俩,男孩说,“听她的,我都行”,外甥女选完之后,男孩对他妈说“就吃这个。”男孩跑出去老远给我外甥女买奶茶,回去说,路上看到个小姑娘,可好看了,他妈特意问她“那你咋不要一下微信呢”,男孩胳膊朝我外甥女一指“这不有她么”。
32岁单身的表姐不时地笑着插几句“我也觉得那小孩不错”,对外甥女说“你就答应人家呗”,24岁单身的表弟跟姐夫在喝酒,26岁的未婚的我,一脸老父亲的笑容静静听着。不满18岁的外甥女略带害羞的嗔道“我才多大啊,你看看你们仨”……羞涩的背后是怎样的情愫,我不敢确认,但我知道,现在她正处在她的最美好的黄金时代,不管是否有开始,开始后有怎样的结果,在黄金时代里,她享受着18岁的东北老爷们儿式的宠爱。
我怔怔出神,仿佛回到了自己的黄金时代。

平静如你0岁


文 :君毋言(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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